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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她真的要回头吗? 想到张莲花,想到那三个对她冷眼相待的姑子,再想到两个不死不活的孩子,陈淑雅的眸光沉下来。 她现在是知青的身份,家在城里,条件不错,迟早有机会回去。至于人生大事上,董和平虽不是最好的人选,可他未来能赚大把钱。 就照这样的轨迹下去,她的日子不会多差。 念及此,陈淑雅头也不回地回村。 而另一边,裴希平载着周秀秀,往镇上去。 这自行车虽牢固,但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再加上山路如此颠簸,周秀秀坐在后头,心惊胆战的。 裴希平感觉到身后人摇摇晃晃,坐得很不安稳,便说道:“你扶着我的腰。”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力量,话一出口,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周秀秀犹犹豫豫半晌,心里还别扭着,突然车轮胎滚过一个大石头,磕绊了一下。她惊了一下,双手没处扶,整个人往前一扑,只能紧紧扶住他的侧腰。 等到重心终于稳住,周秀秀松了一口气。再看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如大山一般岿然不动,她悬着的心也逐渐落回原位。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与他见过几面而已,可这个男人,却给她踏实的依靠感。 裴希平的脸侧了侧,仿佛感觉到身后人那惊慌失措的样子,眼底流淌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自行车骑上了平坦的路,终于,周秀秀不觉得晃晃悠悠了。 因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空气中的闷热感消散得无影无踪,自行车骑过山路,又驶上小道,微风吹来,很是惬意。 “你直接出来,两个孩子那边不需要交代一下吗?”微风将裴希平的声音带到周秀秀的耳畔。 “今天下了一场大雨,我们家里漏水了,没法住人。刚才把两个孩子送他们姥姥家了,让他们照顾一段时间。”周秀秀笑了笑,“正好送走孩子回来,就在村口碰见你。本来还想着也不知道那屋子该怎么处理,现在好了,暂时躲过一难。” 裴希平没有回头,但可以听得出她的语气很轻松。 一场大雨能让她的屋子没法住人,想来她的居住条件很差。可即便如此,她的话语中也没有任何抱怨的意味,反而带着几分自嘲,笑意又无比轻快。 不自觉之间,裴希平的眼神变得愈发温和。 “对了,你应该只见过小碗,怎么知道我有两个孩子?”周秀秀想起什么,纳闷道,“我之前提过吗?” 裴希平愣了愣。 正当她以为不会再得到回应时,突然听见他低声说道:“因为要给你办入职手续,单位里的工友顺嘴提了几句。无意冒犯你的隐私,抱歉。” 周秀秀一笑:“你那些工友说我是寡妇吧?说的是事实,没什么可抱歉的。” 不管在哪个年代,一个女同志孤身带着孩子讨生活,听着都很悲惨。周秀秀却只是摆摆手,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坦坦荡荡的样子。 不知怎的,这一刻,裴希平很想回头看她一眼。 他总觉得这个女同志,比自己想象中还有坚定果敢,并且惹人怜惜。 而另一边,得知周秀秀跑到城里当工人的事,张莲花已经闹开了。 她在家里摔了瓷碗,摔了筷子,满目狰狞:“这不要脸的贱货!我不让她分家,她就威胁我要离婚,现在倒好,直接跑镇上去了!以为跑到镇上,我就管不着她了?” 裴二春撇了撇嘴:“娘,我弟都没了,你还想她一辈子留在咱们身边做牛做马?人都已经分出去了,以后跟咱们家没啥关系,你就别惦记着了。” 张莲花本以为大闺女会向着自己说话,没想到她这会儿居然胳膊肘向外拐,顿时更气愤了。 要知道那天在大会上被周秀秀治了一顿,她把屁股可摔得不轻,赤脚大夫说她这把年纪了,一个不小心,尾椎骨都要摔裂,到时候可不是开玩笑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张莲花早就已经气得牙痒痒,骂道:“咋不惦记?她想过安生日子,做梦!” 裴二春懒得多说,揉了揉自己的腰,站起来往屋里走。 堂屋里张莲花还在骂骂咧咧的,然而她连听都懒得听。倒也不是她向着周秀秀说话,主要是前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这周秀秀实在是太凶了!不过好在人家凶归凶,倒也不会主动挑事,既然如此,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裴二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是没想到一回屋,董和平就舔着脸贴上来。 “媳妇。”董和平笑着说,“娘又骂人了?” “你不是都听见了吗?说起来我真是运气不好,娘骂我,儿子气我,就连你都不让我省心!这一家老老小小的,就没个心疼我的!”裴二春狠狠瞪他一眼。 董和平一听,立马笑起来,伸手轻轻揉了一把她的手:“谁说的?我当然心疼你。” 裴二春心跳快了半拍,黝黑的脸颊上飘过一抹绯红,轻咳一声:“没个正经!” 董和平嘴上还笑着,其实默默地打了个寒颤。 他媳妇这手真是又黑又粗糙,跟陈知青那滑溜溜的小手没法比啊。 不自觉之间,他又开始想念起陈知青来。 …… 周秀秀一到肉联厂,就催裴希平带着自己去办入职手续。 裴希平淡淡道:“单位会提供生活用品,要不你先去领了,把宿舍布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