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你于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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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折腾了半宿的琼山,逐渐归于宁静。 唯有山中阎罗殿,依旧灯火不灭。 楼阁深处,暗道交织,屋中四壁,空空荡荡,连个窗子都找不到,唯有屋子中央,架着一座铁刑台,被捆在刑台上的黑衣人不知遭受了何种酷刑,浑身上下明明没有任何新伤,却像是活生生被剥去了半条命,奄奄一息地耷拉在那。 林煦推门进来,看了看那人,转而看向一旁的蓝衣男子:“孟先生,如何了?” 孟思凉颇有闲情雅致地泡了盏茶,摇着他那把写着“艳压群芳”的折扇,斜了那人一眼。 “都招了,长生殿的乙位杀手。死的那三个有两个是乙位,一个是甲位。两月前刺杀教主的,多半也是他们的人。” 长生殿的杀手按各自的本事分为甲乙丙丁四种,越往上,杀人的本事越是厉害,据传,长生殿甲等杀手不过二十位,皆是杀人如麻之徒,有的容姿不凡,有的却相貌平平,却都能于瞬息间夺人性命。 红影教与长生殿鲜有往来,除去上回在束州起过争执以外,便无任何交集了。如今长生殿的杀手竟然盯上了教主,无论是有意为之还是受人指使,这梁子都结下了。 林煦眉头紧皱,走近了打量着这位乙等杀手。 孟思凉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此人能撑一个时辰才招,也是个硬骨头了。 “多谢孟先生了,我这就去禀报教主。” “哎哎哎……”孟思凉喊住他,“兰公子刚给教主上完药,且缓缓。前厅那两个,可还在?” “您是说沈虽白和沈新桐?”他点点头,“卫护法一直在旁盯着,沈新桐受了惊,虽服了药,但今夜多半无法下山了,阿舒给她腾了间屋子。” 闻言,孟思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好,就别瞎折腾了,阎罗殿屋子多,歇一晚也不妨事。” “可剑宗的人留宿阎罗殿,传出去甚是不妥。” “那就收银子呗!”孟思凉道,“犀渠山庄的少庄主与大小姐,便是要一百两住一夜,也付得起,只当他俩住的客栈,与教中弟子分开就是了。” “孟先生觉得教主能允?” “教主为何不允?”他笑道,“阎罗殿虽叫阎罗殿,里头住的,也都是有心有血肉的人,沈新桐的病我也去瞧过了,她今日险些淹死,肺中湖水未吐尽,受了风寒,又好一番折腾,再烧下去,怕是得成傻子了。” 的确,他们与剑宗不和,却与沈新桐无冤无仇,堂堂七尺男儿,为难一个小姑娘,着实丢份儿。 林煦点了头:“孟先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让他们歇一歇罢,明日一早,让教中弟子将人送下山去,免得惹是生非。至于此人……” 他看着刑台上的黑衣人。 “待教主醒来,再定夺。” …… 且说顾如许躺在屋中,不知是麻沸散喝多了,还是化功散的劲儿还没过,许久都没能爬起来,只能一直侧趴着。 照霜剑依旧静静横卧在案头,月光从半开半掩的窗外漏进来,恰好照在剑鞘上,剑上细致地雕着流水行云的纹样,熠熠生辉,素白的月光落在上头,仿佛为之覆上一层白霜,纯净至极。 靛青色的流苏剑穗,串着两枚白珠,还编了个小小的八宝结,十分好看。 这条剑穗似乎佩了很久,角落处已经有些褪色了,可那流苏却依旧打理得整整齐齐,一如剑的主人。 她记得上回问他要这把剑的时候,他说身为剑宗弟子,当以命护剑。 可今日,他居然舍得将这把比命还重要的宝剑抵给阿舒。 剑宗的大弟子啊,他用的是下一任宗主的剑,他走得是通往武林盟主的路,众星拱月,就如这把照霜一般暗夜生辉,多少期许都压在他一人身上,好像他天生就该背负这些似的。 她突然有点同情他了。 男主这种生物,活得还是挺累的。 而他竟然还能匀出那些温柔来,对待她这个“师门叛徒”。 她就这么静静望着这把剑,望了半宿,终于站起来了。她走到案边,拿起了照霜剑,扶着自己的左臂,走出了屋子。 这个时辰,除了守夜的弟子,教中的人都睡下了,她一路走来,应了几声问安,到了前厅。 这天色也不早了,她本想将剑放下,便回屋歇着,却远远看见一人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白衣玄袍,温润如画,微微仰着头,望着弯月东悬。 淡淡白月光如流水般融进他眼中,宛若稀世的珠玉,令人不由自主地深陷进去。 她愣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便转过头来,疑惑地皱了下眉。 “十一?” 这一声,让她立刻回了神。 他起身过来,头一句话却不是问她为何半夜来这。 “伤口可还疼?”他的目光落在她一路吊着的左臂上。 于是,她方才想好的种种借口,都没了用场。 “上了药,还有些疼。”她叹了口气,今夜没有同他争执的精力,她也不想再勉强自己去纠正什么,说说话罢了,横竖这会儿也没人在意他们哪个是正道哪个是邪教。 她也坐在了石阶上,却被他拦了一把。 “夜里凉,姑娘家易受寒。”他脱下外袍,齐整地叠好,给她垫上。 看着他俯下身去,她没来由地有些鼻酸。 可哪儿去找这么个傻师兄啊,顾如许前世修来的福,如今倒是白掉在她头上了。 沈虽白自然不知她在想什么,扶着她先坐下。 她将照霜横在膝头,问他:“你把照霜剑抵给阿舒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他还真的仔细思量了一下:“……只是想快些找到你和新桐。” “可有想过,万一这是个陷阱,回头这把剑就是红影教的了,又怎么办?” 沈虽白:“……” 沉默了片刻,他郑重道:“按宗规,领三百清心鞭,逐出师门……嘶。” 话音未落,她便用剑柄敲了她一记。 “傻啊你。”她将照霜剑塞回他手中,“三百鞭,哪还有命……” 沈虽白看着怀中的照霜剑,顿了顿,将其收好。 顾如许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沈虽白你记着,我今日不要这把剑,他日不定有多少人盯上它,你甭跟我说什么‘以命护剑’的规矩,这世上没有哪条规矩比命还重要,若是有一日剑丢了,你也得给我活蹦乱跳地回来,听见没?” 沈虽白怔忡地看着她。 “问你话呢。”她眉头一拧。 沈虽白却笑了:“嗯,听见了,只是没想到你忽然间会对我说这么多话,有些意外……” “……” 他真心实意地笑出来的时候,眼中仿佛有星辉熠熠,分外明亮,唇边还有两个小酒窝,任谁见了都恨不得伸出手去戳上一戳,这种人,暖得像是无暇的日光。 她叹了口气:“这次我欠你一命,若是下回冤家路窄了,我放过你一回吧。” “嗯。”他依旧笑着。 “天亮了你就带着沈新桐走吧。” “嗯。” “我下回可能还绑她。” “……嗯。” “也可能绑你。” “……嗯。” “沈虽白,你有点傻。” “……” …… 一夜过得很快,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天幕微曦,她发现自己靠在沈虽白肩上,身上盖着他的外袍,而沈虽白就这么坐着睡了一夜。 她仰起脸,便能看到他合着眼,微微垂着头,一只手被她抓着,一只手撑着额。 晨曦照在他脸上,温暖而干净。 只是这睡意太浅,她一动,他就醒了。 她灿灿地起身,有些尴尬地理了理自个儿的衣裳,将袍子还他。 “天亮了,你得走了。” 他点点头:“我去叫醒新桐。” 他绕到后殿厢房,一盏茶功夫,便带着收拾妥当的沈新桐出来了。 眼下时辰还早,值夜的弟子也多有困顿,她将二人带出了山门:“沿着这条路下山,便能回到湖边,你的马应该还在那。” 沈虽白点点头:“新桐,我们走。” 沈新桐刚退了热,面色还不大好看,跟着他走出一段路,突然让他等等,扭头跑了回来。 “十一!”她从怀里摸出一只木盒,递给她,“我出门的时候一直带在身边,如今好不容易再见着你。” 顾如许打开盒子瞧了一眼,竟是一直红玉步摇,金丝雕的梅花,便是有些蒙尘,也美得令人咋舌。 “你的及笄之礼,迟了五年。”沈新桐笑了笑,“如今终于送到你手里了。” 说罢,她便去追上沈虽白了,山道上,还回头冲她挥了挥手。 望着他们的背影,顾如许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簪子,怔怔地出神。 直到他们走远,再也看不见了,她依然这么望着。 [亲爱的壮士,您怎么了?] 系统问。 她看着手中的红玉步摇,许久,叹了口气:“好羡慕啊……” [羡慕什么?] “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师兄师姐,做梦都要笑醒了。” [沈虽白与沈新桐现在不就是你的师兄师姐么?] 她摇了摇头:“他们是踏血红梅如许的师兄师姐,不是我的。” 倘若让他们得知,这副躯壳已经换了个魂魄,他们如此偏宠的小师妹已经死在了荒郊野岭,至今还不晓得是遭了谁的毒手,他们还会这般对她好吗? 别做梦了。 即便终有一日沈虽白会成为一个盖世英雄——那也是别人的盖世英雄。 届时,他们没请个和尚来给她超度就不错了。 她得认清现实。 这世上哪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啊,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占了人家的身子,享人家留下的武功和福缘,她自然也得受着人家受过的仇恨和追杀。 “系统,我想知道顾如许究竟是怎么死的。”她忽然道。 这么不明不白地晾着,她心里也硌得慌。 系统沉默片刻,道,[您如果真的想知道,那便去查吧,此事在任务包权限之外,抱歉,我无能为力。] 她叹了口气,不打算同它提这件事了。 日头渐渐升起来了,她回屋的时候,恰好在院外遇上了来寻她的林煦。 见她从外头回来,他不免有些惊讶,却也并未多言,只向她说明了来意:“教主,昨日抓回来的那人招了,您要亲自去看看吗?” 她这才想起——对啊,昨晚还逮到个活的! “走,去瞧瞧这是哪路英雄。” 林煦带着她前往暗室,推开门后,一眼瞧见的,竟是正在嗑瓜子的孟思凉,见她进来,他连瓜子都懒得放下,就这么捧着把瓜子对她挥了挥手:“哟,教主早。” 这笑容可以说非常阳光正直了——如果没看见他身后柱子上捆着的那个已经半死不活的黑衣人的话。 萱谷毒仙,果然名不虚传。 “教主吃瓜子么?”他指了指盘儿里的一堆瓜子,“今早刚从山下买上来的,又脆又香。” “不了不了。”她连连摆手,看看你后头的这位仁兄,早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天晓得他昨晚是怎么折腾人家的,一夜功夫,铁骨铮铮一大男人,这会儿哭得眼睛都肿了,见她走到跟前,活像看见了菩萨。 “顾,顾教主救命……我什么都招,什么都招……” 顾如许一脸鄙夷:“思凉啊,他脑子还好吗,怎么向本座求救?” “啊?”孟思凉嗑瓜子正上瘾,冷不丁被这么一问,便起身走到那人面前,温柔地问,“兄弟,教主问你呢,你脑子还好吗?” 那人自他起身便抖如筛糠,慌忙冲顾如许点头:“我很好,很好,顾教主放心,愿顾教主教主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孟思凉回过头,一脸无辜:“教主,他脑子还成。” 顾如许:“……” 兄弟,你这样我甚是担忧啊! 林煦上前道:“将你昨日说得,再交代一遍。” “好,好……”他忙点头,“我是长生殿的乙等杀手,没有名字,数日前接到命令,到琼山杀……杀一个人。” “谁?” “犀渠山庄的大小姐,沈新桐。” 她沉默片刻,继续问:“然后呢?” “抢……抢……抢……” “磕巴什么,这又没人要你的命。”孟思凉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浑身一震:“抢护国令!但是我真的没见过那块令牌!……我奉命到此之后,便埋伏在湖南岸的林子里。” “谁告诉你们本座会在那见沈虽白的?”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嗯?”孟思凉眉头一皱。 “我真的不知道!命令都是甲等杀手传下来的,我只是听命罢了!……”他慌得声音都在发怵。 顾如许揉了揉眉心:“两月之前,可有长生殿的人来此?” 他恍惚地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林煦道:“教主,据此生阁所查,长生殿的规矩古怪得很,杀手之间互不认识,只有执行命令的时候会一起行动,也从不问彼此姓甚名谁,杀人之后,便各自散去。他多半不知两月前来此的杀手是谁,但看起行事路数,确实像长生殿。” 她点点头:“行,让阿舒继续查。” “是。” 接下来,二人将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个清楚,顾如许觉得差不多了,便与林煦转身离开。 “教主。”孟思凉总算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笑着问她,“这人如何处置?” 顾如许头疼地叹了口气:“随你罢。” 她对要杀自己的人,向来没什么同情心,自个儿做的事,就得自个儿担着。 闻言,孟思凉会心一笑:“遵命。” 门扉缓缓合上,从门内传来的求救声渐渐弱了下去,终于耳根清净。 站在门前石阶上,初升的日头有些刺眼,但山风微凉,花木葳蕤,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