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梦回战场

    杨前锋从报道到现在基本上没有睡觉，整个人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卖甜酒老夫妻描述的作案人的样子，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中和脑中。汪敏下午回家休息了，杨所长知道杨前锋的被子等物品还没带来，出发前叫他下午休息一下，并特地嘱咐要是没有地方休息，就在他值班睡的床上睡一觉。杨前锋当时一点睡意也没有，就把所里安排给他的房间打扫了下，因长时间没人住，房间里霉味很重，他打开了全部窗户后去人武部招待所退了房间，把日用品拿到了回来，铺好床，又把物品整理了一下，可房间里的霉味还是很重，就去了办公室。坐在办公室不一会杨前锋感到确实有点疲倦，就把吊扇调小了一点，将身体放松的靠在藤椅上，双脚搭在办公桌的边缘闭眼养神，但很快进入了梦乡。本来晴朗的天空阳光四射，瞬间乌云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般在天空中翻滚，整个天空黑了下来，杨前锋心想马上要下暴雨了赶快走，当快步走到一个十字街口时愣住了，竟想不起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往哪儿去。二排长你愣在这干什么？今天这一仗打得这么漂亮，你和你的二排立了大功。杨前锋听到身后连长熟悉的声音迅速转身，发现连长、指导员、一排长、三排长和连队通讯员从一片丛林中走过来，心里感到奇怪，刚才还是十字街口怎么变成一片丛林了？问道：连长指导员你们怎么在这里？连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杨前锋说：这里是我们好不容易夺下的阵地，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刚才我叫四班长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现在我们都到齐了，马上开会研究由攻转守的具体部署。正在开会，突然敌人的炮弹在阵地上炸响，大家迅速进入各自的猫耳洞，紧接着我军的炮弹在天空中飞向敌人的炮兵阵地，十分钟后炮声停了，杨前锋从猫耳洞出来，发现一个战士趴在左侧四五米远的地方，迅速冲过去把这位战士翻过来，原来被一个弹片打中，这个战士的头部少了一半，杨前锋牙齿咬的嘎嘎响，一拳打在地上骂了句粗话。这时连长、指导员带着卫生员跑了过来，可到了跟前连长和指导员却变成了杨所长、姚指导员和张丽华。正在这时，又有炮弹从天空中呼啸而来，杨前锋大喊道注意安全，双脚一蹬，跃起向三人赴过去。因为用力过猛，把办公桌差点蹬翻了，自已也从藤椅上滑了下来，这时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紧接着天空传来霹雳的炸雷声，杨前锋迅速爬起来，看着窗外正在打雷下雨，发现自己在办公室才松了口气，自嘲道：原来又是一场梦，虚惊一场。杨前锋回过头来发现姚指导员手端茶杯站在办公室门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心想肯定是自己刚才的动作太大惊动了指导员，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身上，又把办公桌扶正问：指导员有事吗？我没事，你没事吧？指导员走进办公室关心的反问道。对不起！我做了一个梦，让你担心了，请坐。杨前锋边请指导员坐自已也坐了下来。看样子做的不是一个美梦，是不是做了一个噩梦啊！我听你大声的喊所长和我。姚指导员把姚昌盛的办公藤椅转了一个方向，脸朝着杨前锋坐下来接着说：是不是太累了？累了就到下面的床上去睡一觉。谢谢，不想再睡了，刚才又梦见了战场上的一些事情，可阵地上的人突然变成了我们派出所的人……杨前锋不想再回忆那些惨烈的场面说：现在没事了。你们是新一代最可爱的人，我们以及我们的后代都会永远记住你们的，尤其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英雄，国家和人民是不会忘记他们的，我对你也很尊重。姚指导员私下也从陈局长那里听到一些情况，杨前锋在部队立个大功也受过军纪处理，是一个有争议的人，姚指导员也知道，百万大裁军，许多年轻的军官转业了，但打过仗的杨前锋为什么这么年轻也转业了呢？心里虽然有这个疑问，因具体情况不清楚也不好贸然的问。于是安慰的说：你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过去的事不要多想了，你昨天的表现确实确实很好，是干公安真是一块好材料，我看好你，你很有前途。谢谢鼓励，我很喜欢公安工作，请指导员以后对我多多指导和帮助。杨前锋真诚的说。本来我想过几天和你们三个刚分配来的同志分别谈谈，正好有时间，今天的谈话就算一次工作谈话吧！姚指导员挺直了身体继续说：你是转业干部，在部队这座大学校接受了教育和锻炼，并且还经过了战争的洗礼，要说觉悟我肯定没有你高，要说理想我肯定没有你远大，所以大道理就不讲了。杨前锋不喜欢人家给他戴高帽子，所以打断了指导员的话说：指导员就不要谦虚了，我是公安的一个新兵，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好，我就喜欢你这样，毕竟我从事公安工作时间比你长，经验比你多，再说我指导员要尽到指导员的职责。姚指导员笑了笑接着认真的说：一是要不断的加强学习。通过学习提高政治觉悟和业务水平，做到又红又专，公安业务涉及的面比较广，但我们派出所的重点是治安管理，所以这方面也是我们的学习重点，当然刑事侦查业务也要学，多学有好处；二是不能有特权思想。我们现在的权力很大，尤其在限制人身自由方面，有刑事拘留，治安拘留，收容审查权等等，有了特权思想，办事往往不客观，容易出现冤假错案。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准刑讯逼供，这些上面都有规定，但是目前执行的不好，尤其是殴打体罚违法犯罪人员的现象比较普遍，我挺担心这方面会出事，这也是特权思想在作怪的重要表现，你是新来的，我的要求是：无论办刑事案件还是治安案件，都要讲究证据，不要动不动就殴打体罚违法犯罪人员，尤其是一些大的恶性案件，不能把怀疑对象抓来就打，我认为这是无能的表现，审讯时殴打审讯对象和违法犯罪没有什么区别，屈打成招很容易把案件办成冤假错案，我们不能为了办案刑讯逼供搞出了事把自己送进了班房，更不能为了办案连好人也打，口供是证据，但不是唯一的证据，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再来找证据，文明办案、文明办事、文明接待群众才是我们正确的工作方向，希望你在以后的工作中多加注意，不要被环境所左右，要养成自己良好的习惯。三是讲团结，讲协作。与领导之间，同志之间都要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派出所虽然分组值班，但要讲大局，各组之间要互通信息、互相协作、互相帮忙。四是服从领导安排，工作要有主动性，这方面我就不多讲了，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请指导员放心，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会按你说的来要求自己。杨前锋郑重的表态。总的来说，我们派出所是一个团结的集体，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派出所人少事多，以所为家、超负荷的工作在我们每个同志身上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虽然忙，但很充实，这一点，你可能也感觉到了。指导员把身体向后靠了靠接着说：十个手指头伸出来有长短，我们这个队伍也是一样，公安业务水平和工作能力每个民警不一样，有高有低，所里安排三个老同志当你们的师傅，也是希望你们能尽快进入角色，张丽华虽然是个女同志，但她巾帼不让须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你要好好向她学习。杨所长是我们的班长，是一个好领导，工作思路清晰、能力很强，敢于担当，情况熟悉，在社会上威信很高。指导员喝了口水举例说：城区不论谁家小孩不听话，只要听说杨所长来了，小孩马上就听话，这就充分说明了所长在城区的影响力。所长的性格比较刚，我呢相对揉一点，在办案处事的一些风格上，我们俩还是有不一样的，虽然也争也吵，但从来都没有影响我们的团结和所里的工作。指导员笑了笑又说：我原来一直在治安股工作，八四年初调到阳光派出所和杨所长搭档，治安管理业务方面强一点，其他方面也比较弱，以后我们在治安管理方面可以探讨探讨。总之，四个所领导各有各的风格，七个老民警各有各的长处，比如说洪美丽对城区90%以上居民及其家庭情况了如指掌，来日方长，大家又在一起工作，慢慢了解吧！谢谢指导员推心置腹又语重心长的给我讲这么多。杨前锋看指导员讲完了说。谢谈不上，这都是我的工作。指导员停顿了一下又说：你可以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吗？我家在白果公社白果大队，家里有父母，父亲在公社的一个企业工作，母亲务农并在家料理家务，两个哥哥，大哥务农，二哥是木工，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大弟弟也务农，小弟弟和两个妹妹还在读书。杨前锋右手伸出三个指头，做了个手势接着说：我排行老三。简历很简单，十七岁高中毕业，高考差1分没考上，当年就应征入伍，入伍后考取了某陆军学校，军校毕业后担任某部步兵连的排长。你上了南方的战场？指导员盯着杨前锋问。杨前锋看着指导员期待的眼神，想了想说：我简单的向您汇报一下吧！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八四年我随所在部队参加了对越作战，在拔点作战中，我们连负责某山一个高地拔点任务，发起进攻后，开始还很顺利，可快到山头时，敌人的火力突然猛力和密集起来，把我们的部队压的无法前进，根据所在位置和环境，我带领二排运用了战壕延伸术，一举拿下了这个高地，为此，这次战斗我立了功。因为我们连这个阵地很重要，所以敌人三番五次的反攻想夺回他们失去的高地，明的进攻不行，他们就采取偷袭的方式，一天凌晨4点，一排的阵地突然响起了枪声，我第一反应是一排被敌人偷袭了，而一排阵地地势比我们二排和三排地理位置都高，一旦被敌人占领，我们连所有的防守点都受到敌人的威胁，当时连长就在一排阵地上，我立即打电话给连长请求过去支援，也许连长当时考虑偷袭的敌人不会太多能对付，或者怕打乱原来的防御部署，没有同意我的请求，可三分钟以后枪声越来越密集，再打电话过去已经打不通，电话线被敌人破坏了，无线通话又没人回应，我心急如焚，就带领四班去支援一排阵地，事前为了便于快速支援，我们都做了准备，在排与排的阵地之间都开辟了一个快速通道，所以敌人做梦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摸到了他们的身后，一阵猛烈的火力一下把敌人打蒙了，很快消灭了偷袭的敌人，等我们和连长会合，才知道一排伤亡很大，和我朝夕相处多年的好兄弟、好朋友、好战友——副连长、一排长、二班长及二班的三名战士牺牲了，看到我们牺牲的干部和战士我心里直喷怒火，当时天还没完全亮，对敌人的具体情况不清楚，我们还不能随便走动，天渐渐的亮了，指导员带领三排的一个班过来了，根据连长、指导员的安排，我强压住内心的愤怒和大家一道开始打扫战场，当看到两个负了伤的敌人手中握着枪躺一个打石头后面，嘴里还啰嗦个不停，我毫不犹豫的过去向他们射出了愤怒的子弹，指导员跑上来阻止我，但已经来不及了……之后由我代理副连长兼任二排排长，在阵地上坚守了三个多月，新派来的部队把我们换了下来。撤下阵地以后，上级对我进行了全面调查，对我灵活机动打击偷袭之敌，进行了立功表扬。对我枪杀受了伤已经没有反抗力的敌人，给了我军纪处理，关键是这两个受伤的敌人枪膛里没有子弹了，当然这是事后才知道的，为此，代理副连长也被撤销。本来连我的排长职务也撤掉，连长和指导员到团里找团长和政委帮助我据理力争，说当时情况复杂，事先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敌人枪里有没有子弹，谁也不能判断敌人会不会继续向我们开枪……等等，反正帮我说了许多话，加上我在战场上的表现团长和政委都很赏识，最后没有撤销我的排长职务。杨前锋一口气讲到这里自嘲的笑了一下说：按讲我是要被重点培养的，但毕竟受到了处理，正好大裁军，就这样转业了，当然这里面还有许多故事，我就不跟你讲了，总之和牺牲的同志相比较，我感到很幸运。我，杨前锋双手摸了把我脸说：进攻这个高地的时候，我们整个连配合的很好，只有几个战士受伤了，没有牺牲一个人，打下来后我们立即由攻转守，少数战士猫耳洞还没有挖好，敌人的炮弹就打过来了，但很快敌人的炮兵阵地被我强大的炮兵火力压下去了，我们连牺牲的第一个战士是被炮弹弹片打中的，半个脑袋没有了，我刚才又梦到了当时的情景。指导员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听杨前锋讲述他的经历，内心受到了很大的触动，沉浸在杨前锋讲述的战火中，过了半天，哽着嗓子说：谢谢你给我讲了这么多，战争是残酷的，我很受教育，希望你有时间详细的给我们全所的同志讲讲你们的战斗经历和故事。指导员，你代表组织和我谈心，我觉得应该向组织汇报一下我的过去，你和所长知道我的事就行了，我不想大范围的讲这个事情，一方面军人就是要保家卫国，打仗是军人的天职，军人这个群体有一个高标准的价值取向，那就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义无反顾的选择牺牲，用生命来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这是我们这个队伍的军魂。牺牲我一个，幸福10亿人，国家已经做了很多宣传，对于我个人来讲只是有幸参加了一次实践，更何况我还活着，没什么好话讲的；另一方面我不想让别人产生误解，认为我把打过仗的经历当着资本炫耀，我只想从零做起，老老实实的做人，踏踏实实的工作，尽快做一个合格的公安人。你有这么高的觉悟，把别人认为很了不起的过去看得这么淡，说心里话，我从内心佩服。刚才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你不愿意讲那就不讲。指导员接着提了一个轻松的话题：你有女朋友了吗？在部队接触异性的机会少，加上一直忙忙碌碌的，所以还是光棍一个。杨前锋笑着说。年纪也不小了，有合适的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不急，这样正好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工作。男大当婚，恋爱和工作两不误吗，恋爱也许能更好的促进自己的工作，还是尽快的找一个吧！指导员关心的说。感谢指导员的关心，我想我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