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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娘被说中了软肋,咬着唇愤愤了几声,转而又把炮火对向了别人:“太太便也罢了,好歹是母亲,我对她恭敬些也是应该。可她宁娘算什么!” “算嫡女!”简姨娘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萍娘,“你再争也越不过这一头去。” “她算哪门子的嫡女。从小便说她是嫡出,可她那母亲呢?陆家祠堂里有她的牌位吗,陆家的祖坟里有她的棺椁吗?哼,连个正经娘都没有的丫头,处处都压着我,让我怎么服气得了。” 简姨娘看着炸了毛的女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亲自倒了杯茶过去,劝道:“不服气也得服气,谁让你命不好,偏偏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她宁娘再不好,她娘也是陆家三媒六聘正经娶回来的。你跟她置气有什么用?你若不想见她,往后避着点就是了。我看她也是个聪明人,不会与咱们走得太近,你也无谓与她计较了。至于那个修哥,奶孩子一个……” “他可是嫡子。”萍娘学着简姨娘的语气阴阳怪气道,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真是笑死人了。宁娘也就不说了,好歹她出生的时候,她娘还没跟爹和离。这修哥算是怎么回事儿,真真是来路不明的野小子了。姨娘,他们说的那些鬼话你信吗?都和离了还能有子嗣,一个出了陆家门才怀上的野种,竟也给认回来了。真不知道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陆家。姨娘,你说这修哥,该不会是宁娘她娘跟别的男人……” 简姨娘抬手敲了萍娘一记爆栗:“不该你管的事情便不要管,咱们只管老实待在缃绮楼里,其他的事情都与咱们无关。老爷说他是陆家人,他便是陆家人。” “姨娘!你现在怎么成这样了,从前祖母在的时候你也常与太太不对付,现如今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了?” “你也说了,从前那是你祖母在。太太她为何能压我一头,不就因为她是正妻,有老爷在后头撑腰。从前我有老夫人撑腰,还勉强能与她一争高下。现如今老夫人都让她赶到山东去了,咱们还靠什么争?若再不老实一些,莫说你的婚事要有麻烦,就是这陆府,也未必有咱们四人的容身之地。” 萍娘被说得完全焉了下去,她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身上的连环络子,半天才挤出一句:“搞了半天,不仅来个压我一头的嫡女,这又来了个嫡子。现在阖府上下,倒只有咱们的文哥武哥是庶出的哥儿了。” “那倒未必。”简姨娘手里的帕子微微扫过脸颊,人虽已过三十,却是风韵不减,笑容里有着萍娘这样稚嫩的少女没有的妩媚,“修哥是嫡是庶这得太太说了算。他母亲已离府,族谱里自然已是没了她的位置。宁娘当年命好,老太太做主写在二太太名下了。这修哥嘛,只怕便没这么好命了。一个女儿写了便写了,儿子可是不同,太太岂肯轻易松口。你看修哥一回来便养在了芳姨娘处,如今又给送到了宁娘处,由头至尾太太便没让他进正院的门儿。这往后族谱里怎么写,谁也说不准儿。” 这事儿确实说不准,二太太自己也没个定论。 晚饭时分孙妈妈来了,来侍候二太太用晚饭:“老爷让人来传话了,说今晚有应酬,让太太自己先吃。” “哼,应酬。”二太太当时正对着螺钿镜摘她的猫眼耳坠,不冷不热地回了这么一句。 孙妈妈心领神会,脸色就有些尴尬:“大过年的,老爷总要与上司同僚们聚一聚。回头开春老爷就要上京述职了,得提前打打关系。” 二老爷陆正泽在浙江按察使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六年了,此番进京述职自然是盼着能往上挪一挪。朝廷里外的人都要打好关系,这二太太也知道。但她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回不回也没什么关系。就算他在家,不也整天见不着个人影。那个梅氏这才新纳了几天,又是抬姨娘又是赐院落的,这正院哪有偏院来得香,都说野花比那家花要娇艳。”对着孙妈妈,二太太总喜欢说点心里话,时不时地倒倒苦水。 孙妈妈立马接嘴道:“太太这话说岔了,野花再香也不及家花颜色正。老爷方才还派人说了,应酬过后会来太太屋里寻您说话儿。” 这个消息并没让二太太过于高兴:“想来又是找我谈宁娘修哥的事情了。我倒宁愿他不来。”二太太对着镜子细细看了看自己的鬓发,长叹一声道:“花无百日红,再美的女子男人看多了,也就不觉得好了。我年轻的时候你总夸我漂亮,旁人也都这么说。可漂亮有什么用呢?再漂亮又能漂亮几年呢。到最后也就和那不漂亮的一个下场。我若不是家境艰难,何苦要到他陆家来当这个正室不像正室,继室不像继室的女主人呢。” 孙妈妈一路陪着二太太从闺阁到陆家,她的不如意自然全看在眼里。可她毕竟是个下人,二太太夫妻俩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劝道:“太太如今也是花一般的模样,哪一次太太们聚会旁人不是赞您赞不停。” “旁人赞哪有枕边人赞来得动听。”二太太换下了身上的锦上添花缂丝褙子,套了件雪青的比甲走到桌边,微微一笑道,“算了,说这个也没用。回头你到芳姨娘那儿去一趟,听说琳娘病了,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一提到这事儿,孙妈妈又忍不住劝二太太道:“湖蓝那丫头不懂事,您别与她计较,芳姨娘肯定不知道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