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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竹一愣,没想到她家温婉的大小姐,竟然会露出这样尖刻的一面,她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吱声了。 怼完绿竹,薛琬的心情稍微好些了,她迈步走进正堂,看见她未来夫家一家果然都在此处。 正堂分为中堂,左耳室和右耳室三个房间,朱首辅身穿便服,正在中堂和一位客人谈论公务,左耳室之中,摆着一张海南黄花梨木的大餐桌,朱小山正坐在餐桌边上,由两个婆子伺候着吃饭,呼噜呼噜之声不绝于耳。 薛琬皱起了眉头,似乎,这家里头,并没有要迎接她来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把心头的火压下去,小步走到中堂朱首辅那排椅子最末,冲朱首辅行了一礼,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一个冷厉尖锐的女声传来: 谁让你进来的? 薛琬一愣,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朱小山旁边还坐着一个肤色黑黄,上了年纪的女人,身材倒是保养得当,只是面相刻薄,两只眼睛毫不礼貌地上下打量着薛琬,仿佛在挑剔菜摊子上的大头菜一般。 这个时候,绿竹又沉默了,仿佛一个死人。 而朱勿用和他的客人也停了下来,向这边看来,奇怪的是,朱勿用一句话都没说,就仿佛不认识薛琬一样。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朱小山还在呼噜呼噜地吃东西。 我是薛琬只能自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觉得非常可笑,荒唐,她作为和这家订婚的未来媳妇,今天说好要来吃个饭见一见人的薛家大小姐,竟然要亲自解释自己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不管你是谁,你没看见我们老爷正在谈正事吗?那上了年纪的女人又冷生生地说道,甚至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探着身子,呵斥薛琬,仿佛进来的不是一位身穿盛装的大小姐,而是一条走迷了路的狗。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这个时候,绿竹又从死人状态诈尸回来,轻轻拽了拽薛琬的袖子。 你给我闭嘴!薛琬终于来了火气,一把甩开绿竹,她瞪着那上了年纪的女人,道,这位大姐,请问你又是谁,你们老爷请我来的,你们老爷都没发话,你凭什么对我出言不逊?我可以走,我今天走出这个门,我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也别跟我端那莫名其妙的架子,谁在家里还不是个千金大小姐了,非得贱得慌上别人家受这个闲气。 薛琬说罢,整个屋里的人都往她这边看,她的家教还在,让她不禁有些脸热,可是骨子里的傲气和倔劲儿,让她抬起了头,始终直视着那上了年纪的女人,目光没有分毫游移。 喝,真不愧是千金大小姐啊,那上了年纪的女人冷笑一声,终于舍得从椅子上起来,她上下打量着薛琬,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来,语带揶揄道,怎么,在你们薛家,你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到了我们朱家,你还想做千金大小姐呢? 说着,那女人的目光往上一抬,越过了薛琬,向那中堂中的朱勿用说道:老爷啊,你看这像话吗,都十八岁了,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上咱们家来作威作福呢,我就说了,小山年纪还小,不急着成亲吧,你非要给孩子订一门亲事,说什么门当户对,薛大人家的千金,温柔贤惠,过来打理家事,给我分忧,省得我年纪一大把了还要操心府里这些琐细的事情。你看看这,像是温柔贤惠的样子吗?嘴巴可厉害着呢,凶着呢,对未来婆婆都敢颐指气使的,谁家敢要这样的媳妇啊? 朱勿用只是板着脸,一言不发,他旁边那个客人也是奇怪得很,见人家家里人闹起来了,仍是坐在原位,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薛琬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遇到这种奇葩的情况,想象中的表面和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表面上相敬如宾,实际上各干各的,这种理想中的婚后生活,完全就是薛琬一厢情愿的幻想。 怪不得今天非要她来朱府一趟,原来不是什么成亲前的礼数,而是来给她下马威的。 薛琬很想知道,薛从治是否知道她即将托付的是这种人家,这种环境?朱小山那猪头一样只知道吃喝的样子,她都能忍,只要朱小山别来烦她,维持表面的和平,她就可以把这个戏演下去。 可是,人家家里反倒觉得她是来占便宜的,一定要把她从所谓的千金小姐的架子上扯下来,让她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薛琬只觉得胸前的衣服勒得她呼吸困难,眼前这张牙舞爪的朱夫人更令她一阵阵头晕,至于那仍然在进食的朱小山,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好罢,那你们提退婚吧。薛琬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绿竹顿时嚷起来:小姐,小姐,话不可以乱说啊! 薛琬快步走出正堂,只觉多留一刻都会要了她的命,她几乎是一溜小跑下了台阶,往方才停轿子的地方行去。 正堂的门开着,刚才门里的吵嚷,外面的婆子下人们自然都听到了,一个个瞅着薛琬,指指点点,两两脑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这就是那个十八岁还没嫁出去的千金大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