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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璞想到此处,心下顿时凉了半截,想一想满头青丝、雪肤花貌的弥雪洇,马上即将被压榨成头发寥寥、满脸褶子的大爷,薛璞不能忍! 世间残酷,莫过于将美的东西打碎在人眼前,越美越心碎。 弥雪洇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薛璞上前一步,就要硬闯达摩院。 门后守着的两个伙计,见状出来,将薛璞挡在门口,告诉他这里面不对外开放。 我要找人!我要找宋凌霄!薛璞大叫,指望着里面的弥雪洇能听见,让他把弥雪洇放出来! 两个伙计对视一眼,来闹事的,啥都不说了,抄扫帚! 两支扫帚叉向薛璞,将他叉出台阶外。 奈何薛璞身材高大,年轻力壮,一手把着一支扫帚,竟将两个伙计的力气截住了,他冲着达摩院的大堂里喊道:小弥,小弥,快出来!你想当编修,我介绍你去清流书坊! 说了不开放了,你嚷嚷什么!再嚷嚷我们报官了!伙计们也来了火气,可好,看你斯斯文文的,竟然是来挖我们小老板墙角的,不能忍! 薛璞只觉扫帚上的力气又增大一倍,他迫不得已后退一步,两手把着扫帚杆,大喝一声 扫帚夹得更紧了。 薛璞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虽然吃得好,长得高,有一股莽力,但是论持久和技巧,还是不如劳动人民,两个伙计将薛璞夹到街道中间,众人纷纷看过来,薛璞又羞又恼,威胁道:你们、你们放开我!你们这是当街逞凶!我告诉你们,我爹是二品大员,要捉你们这些小蟊贼,简直易如反掌! 两个伙计一愣,二品大员,听起来是惹不起。 薛璞趁机一抖身子,从扫帚十字夹中挣脱出来,抚了抚衣服上的灰尘,恼火地说道:我这身监生服只有一件,扯坏了,看你们怎么赔! 两个伙计顿时有点慌神。 薛璞,你放学不回家,在这杵着干什么呢? 这时,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传来,语气里的不耐烦格外明显。 薛璞悚然一惊,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身玄色长衫的少年正站在三步之外的地方,负着手,冷冷地看着这边。 薛璞两腿一软,差点噗通给跪下,好巧不巧,竟然被他当街遇到这位。 刚才,他端出他爹吏部尚书薛从治的品级,只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两个伙计,好叫他们快些让开,并没有其他意思,薛璞家教森严,很少有仗势欺人的时候,今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了弥雪洇,就嘴巴一秃噜,说出这等狂妄之言来。 说出狂言倒也罢了,偏偏被他爹最为看重的六王爷给听见了。 薛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爹薛从治,一个二品的吏部尚书,实权掌握者,不去和清流一派的重臣们攀关系,却暗中与这个不得势的六王爷往来,似乎对六王爷言听计从,十分推崇,时常也在家里教育薛璞,要对六王爷尊重,要观察六王爷的举措,自己思索为什么六王爷要这么做,从中揣摩道理。 只是朝臣不能与王爷交往过密,薛从治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从来没有被抓到过马脚。薛璞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朝臣不能与王爷交往过密,那是皇权不容分散,皇上继位之后,六王爷年纪还不大,尚在宫中起居,朝臣们自然也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渐渐地,大家也都淡忘了这么一个被边缘化的皇室子弟,直到他出来国子监读书,也没有哪个官员子弟愿意冒风险和他攀扯关系。 薛从治明知道危险,还要和六王爷往来,甚至只是一个小厮传来六王爷的口信,说要临时征用薛府给落水的朋友更衣,薛从治二话不说,便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薛璞实在看不明白,他爹一个二品大员,何至于此。 虽然不明白,但事实摆在那里,薛璞一向受到的家庭教育就是要遵从父亲的意志,所以,对于六王爷,他是又敬又怕的,仿佛天生带着一股子看见六王爷就腿软的本能反应。 此时,六王爷骤然出现在他身后,面露不耐之色,薛璞一改之前的趾高气昂,战战兢兢道:回禀六王爷,我是来找来找我在国子监的一个同学的,他们拦着我不让我进,所以我才说了些孟浪的话,还请六王爷千万不要在我爹面前提起此事。 陈燧瞥了薛璞一眼,在他记忆里,这个薛璞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挺可怜的,自己喜欢的人被自己爹抢了,说起来薛从治也是个谨慎刻板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突破伦常的行为,陈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今天,这个薛璞却有点讨厌了。 你那个同学是被绑架进去的么?陈燧冷冷问道。 不、不是薛璞方正的额头上沁出晶莹的汗珠,是自己走进去的。 既然如此,你在外面叫什么,明天上学时见不到面么?陈燧打量他身上的深蓝校服。 那意思很明显了,你在外面丢人现眼,也就罢了,还要牵连上你爹和国子监,叫京州百姓笑话,实在是对不起你书香门第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