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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霄不情不愿地挎着小书篓,坐上马车去上学,昨天因为收到梁庆的第一天销售额汇报,太过兴奋,导致半夜他还在跟云澜商量《江南书院时文选》的事情,早上起来就有点晕晕乎乎的。 来到了课堂上,今天依然是一个背书的早自习,同学们都已经坐好了,看起来大家都没精打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放假玩得太嗨。 子曰,学而时习之 温故而知新 摇头晃脑,摇头晃脑,宋凌霄跟着一起活动脖子,大家伙稀稀拉拉地背着书,还有几个学生在说闲话,发出嗡嗡嗡的噪音,总是能和背书声完美地重合,背书停时,噪音也停,背书起时,噪音也起,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突然间,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后排开始,横扫全场,将嗡嗡嗡的噪音全数击灭。 学生们开始整齐地背书,原本歪七扭八坐着的学生也不着痕迹地挪到了坐垫中间,从学堂后面的窗户看去,就像一茬一茬青青的麦苗,积极向上地生长着。 胡博士的个人爱好,就是从学堂后面的窗户往里看。 就这一点而言,古今的教师都没有什么分别。 今天也不例外,胡博士用完早餐,溜溜达达来巡视学堂,手里抄着一条因为使用过多而磨得黑亮的戒尺,时不时摇晃一下,节奏性地兜着圈子,做好随时出手制敌的准备。 胡博士来到了他最喜欢的站位,学堂后排的窗户角上,他不需要垫脚,不需要抻脖子,这个高度刚刚好足够他饱览整个学堂的情况,将学生们在桌案下面的小动作一览无余。 嗯今天麦苗们也长势喜人。 仿佛有一股莫名的感知力,胡博士往后排窗户上一站,学堂里的学生们就觉察到如芒在背的难受劲儿,顿时一个个皮子都绷起来了。 除了一个人,许是因为搞小动作太投入了,甚至在胡博士站在了他侧后方的窗户前时,一点都没有觉察,一边埋头苦干,一边发出擤鼻涕的声音。 胡博士把全班巡视完,目光终于落在他的正下方! 差点错过了! 灯下黑的小老鼠! 呜一边擦眼泪,一边搞出一大团纸屑的小老鼠,正是鸿胪寺卿之子尚大海,鸿胪寺主管外交,许是因为寺卿尚贤以扬帆大海为抱负,所以给自己宝贝儿子取了这么个名字,导致他从小被嘲笑到大。 尚大海毫无疑问是个学渣,对四书没什么兴趣,就喜欢看些旁门左道的书,他不是第一次被胡博士揪到在开小差了,即便如此,他仍然孜孜不倦地给胡博士送把柄,被胡博士收走的闲书,堆起来能有两大箱子! 胡博士悄无声息地将胳膊从后窗伸进去,出手如电,一把揪住尚大海的后领子,将他拎了起来! 稳、准、狠! 啊尚大海发出一声惨叫。 他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两手仍在空中扑腾,一只手里摇晃着一本纸页白亮的新书,看起来印刷质量很好,比起尚大海一般偷看的那些闲书要上一个档次。 不知道是哪里印刷的。宋凌霄想。 接着,他看见了熟悉的绿色封皮在空中招展。 宋凌霄:! 宋凌霄催眠自己,千万别千万别千万别 胡博士揪着尚大海,像挂腊肉干似的把人挂在窗户上,一伸手,夺过空中飞舞的闲书,转到正面一看,阴阳怪气地念道: 金、樽、雪。 宋凌霄在内心小剧场里已经打开了社会性死亡小组,鼠标停在了发帖按钮上。 尚大海,出息了啊你!以前看点《山海经》《博物志》,好歹还能长点见识,现在看的这都什么?啊?《金樽雪》,听名字都不是什么正经书!胡博士瓮声瓮气地拖着长腔,生怕尚大海的不够彻底。 学堂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啪胡博士松开手,尚大海如同一块被玩坏的破布娃娃,掉落在墙角下。 高举着物证,胡博士带着王者归来的气势,从正门走进来,啪的一声,将书摔在讲台上。 笑声暂歇。 胡博士扫视全场,开始训话:诸位学子,乡试放榜也有一阵子了,啊,你们看一看,咱们班有几个人上榜?更不要提明年的春闱!你们一个个年纪也不小了,难不成要考到老夫这样的年纪,才入选翰林院吗?从现在开始,皮子都给我绷紧了!就这种书!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多圣贤书没背下来呢,看点这个,情情爱爱,啊,什么鬼狐仙怪的,真不臊得慌! 宋凌霄在下面犯嘀咕,您上戏楼看鬼女勾夫的时候可是投入得很啊! 不是鬼狐仙怪!尚大海像是突然被戳中了一个机关,从破布娃娃状态下复活了,声音洪亮地抗议,是双彩袖小姐姐,双彩袖小姐姐是无辜的,她不想骗人,她是喜欢兰之洛的啊! 啪!胡博士挥起戒尺,打在桌沿上,指着尚大海骂道:我看你还癔症着呢,什么彩袖,什么兰芝,你当这是戏楼子呢,啊!尚大海,放学别走,到明远楼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