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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是不是舍不得银子,那你就别把价格定那么高啊! 就是,就是! 宋凌霄按了按太阳穴,今天他头疼的次数特别多,他知道必须得给出一个答复来了,便说道:你们的故事我都认真听了,比如那位穿蓝衣服的兄台,他讲了一个艳遇狐狸精的故事,只不过把狐狸精换成了花妖,那位绿衣服的兄台,他也讲了一个艳遇狐狸精的故事,只不过加了个道士捉妖的开头,那位头戴逍遥巾的兄台,是艳遇神女和狐狸精故事的混合版,而且混合得还比较生硬。 宋老板,你这话我们就不懂了,书生上京赶考,本来就没什么奇遇奇情,这要我们怎么讲?还不是生编硬造。 就是,难不成你想听我们怎么翻山,怎么过河,怎么吃饭,怎么住店吗? 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昨天晚上编了一晚上的故事,今天又一早起来排队,口干舌燥地讲了半天,您就一句不合格就给我们打发了,我们心里很难服气啊。 这些人说得其实都在理,也是他们的真实心声。 宋凌霄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故事这个东西,有意思就是有意思,没意思就是没意思,不会因为你付出了多少努力,读者就原谅你的没意思,为你的没意思付钱。 讲故事是个没有门槛的行当,内里的竞争却非常残酷,也许一个有天赋的作者,今天创作出了一个爆火的故事,赢得满堂喝彩,明天他没灵感了,花费数倍于第一个故事的努力,却只落得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读者,观众,不会因为同情他而买单,只会因为他有趣、他感人、他出人意料而蜂拥而至。 诸位请勿动怒,这里面确实有我考虑不周的地方,宋凌霄站起来,诚恳地说道,今天但凡在小店讲故事的人,都可以去掌柜那里领一两银子,谢谢大家的捧场,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吧。明天,我们会再推出详细一些的征集规则,会把新颖和有趣写在评价标准里,谢谢各位了。 这还差不多!对,就应该这样!这老板根本没听懂我故事的妙处,那是他的问题!书生们理直气壮嚷嚷道,纷纷去掌柜那里领银子。 宋凌霄坐回椅子里,面露疲倦之色,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掌柜向他投来担忧的目光。 这一次,智计卓绝的小老板,也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困境啊。 就在这时,书坊的大门忽然开了一半。 一个头戴席帽,从头到脚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怪人走了进来。 由于他的打扮太过奇异,即便没有出声,也引起众人的注意,书生们纷纷向他看过来。 这谁啊?看不见啊。屋里还戴着这么大一顶帽子!莫不是个癞痢头? 在书生们的议论声中,席帽怪人走到宋凌霄面前,身子矮下去一截,应该是行了个礼。 宋凌霄有些意外地望着他,一会儿才想起来,哦,这就是昨天那个书生介绍来的匿名作者。 他只是听说有席帽这种东西,可以把人从头到脚遮住,但是没想到此人竟然遮得如此严实,就像一顶行走的帐篷 京州的雪,好冷啊。 一个嘶哑的声音,像叹息一般,从席帽中传来。 书生们的议论声低了下去,屋里静了下来,明明外面阳光灿烂,没有下雪,大家却从这声叹息之中,感受到了萧瑟之意。 宋凌霄来了精神,坐直身子。 三年前的兰之洛第一次来到京州,那时候他随身带着一只狮子戏绣球的暖手炉,揣在怀里的时候,浑身热烘烘的,外头穿着羊皮袄,里面是银丝夹缀,是姆姆一针一线给他绣的,怕他一个人在外受了凉。 席帽怪人用一种悲怆的语调,讲着平凡琐碎的细节,却勾起了每个人心里的思乡之情,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有几个书生捂住了胸口。 三年前的兰之洛,不知道京州的雪是冷的,他只觉得好看。山西老家也下雪,可是那里的雪,那么稀松平常,京州的雪就不一样了,它落在浮屠塔上,落在琉璃瓦上,落满君王的宫禁,衬着碧瓦朱墙,晶莹世界,那么美,那么精致。 就像那位神秘的双家小姐。 时至今日,兰之洛依然不知道,双家小姐到底姓甚名谁,他熟悉她的说话语气,知道她弹琴时不爱理人的脾气,她早晨起来一定要熏的一种香,是十两银子一片。 席帽怪人随意地牵引着时间线,让故事在起因经过结果之间肆意地跳跃,却始终牢牢把握着听众的心,兰之洛和双家小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知道她是双家小姐,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徐徐展开的叙述,讲听众们带进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世界,他们仿佛跟着兰之洛一起来到了他们熟悉的京州城,这里的街道店铺,都那么熟悉,在这熟悉的场景里,捡到一枚玉佩,决心拾金不昧、物归原主,善良又聪明的兰之洛,又得到了他们道德上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