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周围只有严月行一个人, 柳雨的感知又极其敏锐，她对身后那人的目光、表情变化、情绪变化全部看在眼里，立即明白这人想做什么。不外乎就是见色起意, 见利起意。再就是脚底下的小花瓣估计让人误会也是巫族哪个部落的花祭神了。那些花祭神有部落供奉, 一大堆人、鬼、妖、巫把她们奉若神明, 地位很高的。

    她打量圈四周, 没见到张汐颜的踪影, 于是大声喊：“黎颜——”

    声音在寂静的山水间飘出去极远, 全无回应。

    柳雨顿时怀疑, 张大佬不会是想弃养, 然后把她领得远远的，给扔了吧？

    不可能呀！好歹自己还是值点钱的。

    柳雨再一想，觉得不一定。毕竟她再值钱, 养她更费钱, 短短几天时间，把张大佬的鬼灵晶都啃光了，后面治魂魄伤的开销更大。这时候扔掉, 叫做及时止损。

    她还得靠着大佬养伤活命呢。柳雨赶紧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喊：“大佬, 你别扔我呀, 我少吃点, 很好养的。”

    严月行来到柳雨的身边，问：“您找不到黎长老了吗？”

    柳雨的视线落在严月行的身上，心想：“要不要利用他给张大佬制造点危机感？”她又想，“不行，万一张大佬觉得我被别人捡走、有人养了, 放心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呢？”张大佬养她, 她勉为其难地接受，其他人嘛，闪边上去。

    她微微一笑，对严月行说：“我等她。”她说完，便感觉水里有东西靠近，有一双眼睛正从水底下盯着她。

    我在岸上，离水远远的，怕你！

    柳雨随手从旁边折了根草，呵了口毒在草上，正准备扔出去，手里的草已经烂成泥渣子。她看看草，忽然想起这是地灵界，跟鬼巫峡的东西不太一样，沾毒就烂。好歹鬼巫峡的东西有点抵抗力。

    严月行问：“您这是……”

    柳雨指向水妖的位置，说：“正前方大概有五十五米远的地方，在水下三十米处，水妖就在那里，打她！”她的话音落下，那水妖便变了位置。

    柳雨的眼睛和感知都看不到水妖，但能捕捉水妖的行动轨迹。她当即报上水妖刚挪的位置：“向右，挪十米，向下二三十米。”

    严月行闻言，拔剑出鞘，手腕转得跟孙猴子抡金箍棒似的，剑里释放出去的剑气比□□的子弹还要密集，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覆盖了一大片水域。他大喝声：“爆！”

    湖面上好几百米的范围内，像是投进了大量的集束弹，剑气爆炸炸得如同放鞭炮，水花掀起数十米高，那水妖当场四分五裂，化成无数的小水滴，有些被溅到空中，有些散在水里，但随着溅到空中的水落回到湖里，水妖散开的身体又聚集到了一起。

    柳雨觉得水妖这样操控小水滴，跟自己操控小花瓣有点像。说不定她现在看到的水妖并不是本尊，而是分出来的一丢丢小花瓣。

    她取出卷轴，盯着上面的任务，心想：“我如果不把这水妖逮了，张大佬是不是不出来了？”别呀，还指着治伤活命呢。她想起那颗鬼界神帝头颅，如果被张大佬弃养，那损失得老惨了。

    算了，下水逮水妖吧。反正自己有毒，不能吃，安全问题应该是可以的，真要是有性命危险，张大佬肯定会出来的，总比被扔在这里强。

    她迅速地把敛息石、耳坠、镯子等都收了，随即心念微动，在脑海中问严月行，“你能看见我想什么吗？”要是他能看到，她得把敛息石戴回去。

    严月行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傻呼呼地盯着湖水找水妖，说：“不知道刚才击中它没有。”

    柳雨喊了声“哎！”，见到严月行扭头看过来，在心里说：“击中了，但对人家没造成有效伤杀。”话说完，发现这人压根儿没有听到自己的心里话，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脸看。她说：“看毛线呀，我的脸上有花吗？”

    严月行赶紧挪开视线，脸有点发红，又是紧张又是忐忑地说：“抱歉，失礼了。”他之前便觉得她不仅长得极美，更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从她行气周天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看出修为极为深厚，她望向四周的眼神充满新鲜好奇，对黎长老有着依赖还有点调皮捣蛋，懵懵懂懂又机机灵灵古灵精怪的样子，特招人喜欢。此刻，她摘除身上的敛息和防御灵宝，气势完全释放出来，那强大的气感远胜他之前见到的花祭神。她的身上缭绕着淡淡的阴煞之气，眼瞳中泛着微微红光，嘴唇比起之前更加红艳，再添几分妖治妩媚，有着勾魂夺魄之美，偏偏那气质很欢脱，让人哪怕明知道她很危险，却又会自动忽略掉她的危险。

    柳雨斜睨眼严月行，说：“我有主……啊呸，有人养……啊呸，总之，你少打我主意，没门，窗也没有。”她说完，朝着湖里望去，没见了水妖的踪影，不知道藏哪去了。她想下水，又有点顾虑，虽然能开辟次元界通道遁走，但万一失灵呢？

    旁边这人，好歹剑术了得，是个战斗力，看起来能破水妖的禁锢术，带上算是有个帮手，万一真的打不过水妖，拿他垫背也成的呀。她扭头看向严月行，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严月行取出身份令牌给她看自己接的宗门任务，两个。一个是抓水妖，还有一个就是救被水妖抓走的同门。

    他的身份令牌上显示出来的不仅有任务，更有身份职位名字，“阴阳道宗剑宗首徒严月行。”

    首徒，柳雨还是知道的。大比试第一名，选拔为首徒，大概相当于一个班的班长，负责帮老师管同学。

    首徒的斤两够，是个好垫背，走起！

    柳雨当即热情的邀上严月行一起抓水妖。

    严月行欣然同意。

    柳雨忽然觉察到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一道熟悉的视线从身上扫过。她在心里喊了声“卧槽”，心说：“张汐颜，你过不过分，你躲在旁边，我喊你半天，你都不出来，几个意思。”妈哒，气死人。她凑到严月行身边，打量他两眼，看得严月行很不自在了，才笑眯眯地夸赞句，“你长得真好看，特别是眼睛，像有小星星，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花祭神的前后转变太快，突然很热情，让严月行心生警惕。他说道：“过誉！”随即小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他随即明白过来，悄声传音：“黎长老在附近？你故意气她？”

    柳雨心说：“卧槽，这是个智商没掉线的。”她微微一笑，说：“是呀。”正准备一头扎进湖里，又有点怂，毕竟她以前都是在山里横，没下过水。想呀，孙猴子下了水，远不如好吃懒做的猪八戒。自己下水栽了怎么办？她又小心翼翼地放出一团小花瓣，先去探路，试试能不能开辟次元通道摆脱水妖的禁锢术。

    小花瓣用遁术在水里穿行的并不受阻碍，阴煞之气在水里有点受阻力影响，但在可接受范围。

    柳雨试探着伸出脚踩在水里，便见覆盖在脚表面的气流分开了旁边的水，并不与水接触。她缓步前行，往深水处淌去。随着她往前，越走越深，水的阻力越来越大，不知道是水压的缘故还是有水妖操控，那些水往她挤过来，似乎想渗进她覆盖在表面的气流。

    这层气流就是保护罩，坚决不能破。

    水越深，水压越大，这湖的深度需要潜水设备，她没有。她不知道花神蛊的承受水压的极限在哪里，所以需要小心点，还是撑起保护罩的好。

    她走得极其小心，唯恐一脚踩在陷阱里或者被埋伏偷袭中暗算。

    严月行站在岸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祭神，看懵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起无数疑问，这是传说中的巫族神通广大的花祭神？这是位修炼者？她走得极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慢慢挪，那模样……凡人淌水过河都没她这么谨慎。他略微想了想，又释然，毕竟巫族跟地灵界不同，她这样子显然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再是小心都不为过。

    他脚踩飞到了柳雨的身边，心疼自己的飞剑不敢让她上来，于是又把飞毯取出来借给她，说：“这飞毯有简单的防御阵和驭气法阵，能助您在水下飞行。”他又取出一颗漆黑如墨缭绕着阴煞之气的珠子，说：“这是取自修炼阴煞之气的水兽内丹，同样有避水效用。”

    柳雨挥挥手，表示，“不用。”欠张大佬的人情就好了。别人的，能不欠还是不要欠的好，不然到时候坑人垫背都不好意思。

    她很不乐意被人小瞧，更不可能跟裸奔似的变成虫身模样，于是化成一大团小花瓣聚成的红雾散开，朝着水底深处飞去。论美美的，自然是人形模样的好，论打架赶路，还是虫身方便。

    严月行见到这团红雾再次确定这位的实力远在九冠花祭神之上，地位很可能更高。他脚踩飞剑，紧紧地跟在花祭神的身后，盯着那团蛊雾打量，竟然看不到她的真身隐藏在了哪里。他暗自猜测，这位花祭神看起来呆呆的，但实力只怕已经高到深不可测的地步。

    随着往下，水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见神识感知都放不出去。

    严月行取出一件灯笼形状的法宝往头顶上空一抛，那法宝飞到他的头上约有三米高处，撑开一道巨大的光幕，让周围百米内都照光了。

    柳雨忍不住回头望去，心说：“你们阴阳道宗是富哈。”随便出来一个首徒都是法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掏，要什么有什么。相比之下，她的大金主实在太穷了。张汐颜砸锅卖钱养她，也是挺让人感动的。

    柳雨心想：“我还是自己挣点口粮钱吧，以免张大佬哪天真的养不起弃养怎么办。”

    忽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远处有一道白茫茫的人影，扭头看过去，就见到一个身材好到爆炸的女人飘在水里，一双雾朦朦的眼睛盯着她看，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这女人像是由水聚成的，水朦朦的，好像随便一掐就会散开。

    她的耳边响起她女人的声音，“你的修炼方式与阴阳道宗不同，倒与我有几分相似之处。”那声音柔柔的极为好听，像羽毛拂过人的心口，撩得人痒痒的。

    柳雨问她：“水妖？”

    女人说道：“湖神。我是这座湖泊里的水灵气汇聚而生，这座湖便是我的身体，即便你们抽空黑湖水也抓不了我。阴阳道宗的事，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柳雨取出卷轴，抖抖，说：“抓了你卖钱呀。”

    黑湖水妖笑道：“我在此地修行八千余年，本事通天，区区两千灵晶便想买我性命，岂不好笑。若是想抓我取宝，怕是更加想错了。”

    柳雨轻哧一声，说：“你要是真的本事通天，早一把将我抓到手里，哪还有这么多废话。”

    黑湖水妖说：“你看看四周。”

    柳雨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水全都聚成了水墙，水墙表面及内部都有无数灵气形成的乱流，如果不小心撞进去，那效果大概跟撞进搅肉机没区别。

    黑湖水妖问她：“降，还是不降？”

    柳雨想让姓严的挥剑破阵，一回头就见到那人已经躺平了，昏睡不醒，正被水流托着飘出了水墙。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哥们飘到水腰的脚底下，被她一脚踩在胸膛上。

    这比遭到吊打还惨。

    她心想：“这宗门任务是哪个坑货发的？这是给水妖送外卖来的吧！”

    她想了想，问：“请教一下，圣级，是个什么级别？”

    黑湖水妖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诧异，把柳雨看了又看，问：“你不知道？”

    柳雨说：“你看我这样子像知道吗？”

    黑湖水妖深深地打量了她几眼，恍然大悟，“你是被诓来的。凡兽、兽王、精怪、妖、祖、圣，你连化形都不全，只是刚化形的小妖，与我相差妖祖、妖圣两大级别。”

    柳雨扔下一句：“打扰了，告辞！”施展遁术，在气墙中间掏了个次元界通道，哧溜一下子跑了，上岸了。

    她上岸后，双手叉腰，喊：“黎颜，你出来！”妈哒，骗我去打这么大的妖！我还是不是你的小甜甜了！枉我这么相信你！过分。

    湖里突然掀起一道巨大的水柱，黑湖水妖出现在水柱中，问她：“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你是什么人？”

    柳雨回头气势汹汹地扔给她一句，“巫神花祭神，怎么着，你想跟我单挑吗？”

    黑湖水妖学着柳雨刚才的语气扔下句，“打扰了，告辞！”湖面上的水柱落回湖里，湖面恢复平静，水妖更是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柳雨满脸莫名地看了眼黑湖，她怎么感觉水妖刚才离开的样子跟她逃蹿的样子有点像。

    张汐颜充满无语的声音飘在柳雨的耳边，“你的遁术正好破她的禁术，你的幻术远在她之上，你的剧毒能毒死她，正好处处克制。如今倒好，自报家门打草惊蛇，把她吓跑了。黑湖这么大，慢慢找吧，我等你，哦，对了，速度得快点，不然那剑宗首徒怕是要没命了。好歹是你新交的朋友，对吧。”

    柳雨听着张大佬的最后一句怎么有点酸溜溜的。她哼了声，说：“我救人去。”她又游到水里，大喊：“水妖，把人交出来。”

    黑湖水妖远远地回她一句，“你走，人还你。”

    不多时，有一道道人影跟溺水的尸体般往上飘，足有二十几具之多。

    其中有几个身上保持着气流循环，还活着，有八个已经没气了，还有几个只剩下点残肢碎体堆在一起，脸是完好无损的，两个眼眶空了，天灵盖被揭开，脑袋里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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