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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就按你说的来吧。”

    “那我等下就让人去仓库那边把桌子搬过来。”徐松解释道,“桌子虽然是老太太在的时候买的,但用的是好木头,这些年保养得也不错。”

    “你做主就好。”随月生喝了口茶,“但是等到时候搬进来的时候,还得麻烦你在旁边看一看。”

    “随少爷放心,这个我知道的。”

    徐松微微躬身,正想告退,却忽然听随月生开口。

    “徐伯,你就惯着他吧。”

    声音里带了些抱怨。

    随月生回国已经大半年了,再加上如今大部分事情都已尘埃落定,徐松听出他不是真的在呵斥自己,便也乐呵呵地笑了出来。

    “随少爷还说我呢。”他对着随月生挤挤眼,老顽童似的,“全家上下谁不知道,最惯着少爷的那个人可不就是您了吗?”

    “……倒也是。”

    随月生一哂,摇了摇头。

    陶风澈一直以来都是他的软肋,快十年了,只要陶风澈一哭,他就拿他没办法。

    更何况如今陶知行和赵嘉阳接连离世,陶风澈在世上再没有一个亲人,他看着陶风澈时,便更多了几分心疼。

    喜欢或许是一种冲动,但爱却总是从心疼开始的。

    从发觉自己眼中的陶风澈总像是只可怜的小狗开始,随月生就明白自己早已弥足深陷。

    可他甘之如饴。

    虽然一直给自己洗脑说让陶风澈过来书房学习只是为了蹭他的信息素用,是顺应医嘱,可他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随月生心知肚明。

    可他绝不会向外透露一星半点。

    “徐伯,我要工作了。”他抬起眼,下了逐客令。

    第159章 跨年(上)

    徐松办事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人将书房整修一新。

    陶风澈放学回家后得知此事,便顺理成章地将书包给放了进去,又乖巧地坐到餐桌边上,等随月生洗完手后一起吃晚饭。

    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了,又恰巧是个周五,大街小巷中节庆的气氛很是浓厚。公司里一片人心涣散的景象,就连周助理看上去都有些浮躁,等待随月生批复文件的间隙不经意地看了好几眼手机。

    随月生有些好奇,一问才知道是家里前段时间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约好了今天晚上要跟omega一起吃饭,等吃过饭了还要去看电影。

    “没关系的随总,工作第一。如果今天需要我加班的话我就把那边推了,下次再约也是一样的。”周助理赶忙跟他表忠心,眼底却有一丝不大明显的挣扎。

    随月生看着好笑,转念一想昨天晚上答应了要回家陪陶风澈,干脆便让周助理通知下去,全公司今天提早一小时下班,让大家好好过节,自己也整理了一下办公桌,准备将剩下的工作带回家去处理。

    可即便如此,随月生到家时也还是比陶风澈晚了几分钟——元旦在即,年轻人都赶着出门凑热闹,去地标性建筑下面倒计时跨年,陶氏又恰巧位于市中心,周围的道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随月生在高架上塞了近两个小时,被堵得没了脾气,肚子也饿了,吃饭时余光瞥见陶风澈满脸的欲言又止也无暇去问,权当做没看见。

    饭后,随月生率先起身上楼,陶风澈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有些单薄的背影,莫名地便有些心神不宁。

    ——除了童年时那短暂的时光以外,他跟随月生再也没有同处一室一起学习过。更何况,随月生现在已经是“随先生”了。

    陶风澈既不清楚自己写作业的动静会不会影响到随月生工作,又拿不准自己会不会一直偷看随月生以至耽搁学习,心里七上八下的。

    而忐忑之外,陶风澈也有些期待。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书房门口。

    陶家书房很大,属于陶风澈的那张新书桌摆在随月生的左手边,光线充足,桌子上还贴心地摆了笔筒和纸巾盒,不用看就知道是徐松准备的。

    “哥哥你忙吧,不用管我。”陶风澈抢在随月生说话之前先开了口,拉开椅子坐上去,又将卷子从书包里拿出来,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忽然间便消散一空。

    等深吸口气拿起笔,投入到题海中时,就连心也静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很浅的柑橘味,随月生戴上眼镜,将电脑开机,又打开了邮箱。

    接收文件的间隙,他看了陶风澈一眼,眼中笑意渐浓。

    陶风澈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支笔,正专心致志地在试卷上勾画。他眉骨和山根都高,眉眼很是深邃,再加上下颌骨线条清晰流畅,乍一看上去攻击性其实很强。

    可此时灯光投射下来,模糊掉他的轮廓,从随月生的角度望过去,便只能看见陶风澈浓密的睫毛和微微下垂的眼角,整个人给人的感觉瞬间便柔和了起来。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陶风澈会因为跟自己同处一室而分心,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随月生一哂,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屏幕上,浏览起文件来。

    两个人各自都有事要忙,即便近在咫尺,也只能分头忙碌,连交谈声都没有,屋子里安静到了极点,除了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外,就是敲击键盘和轻点鼠标的声音,却也不觉得寂寞。

    理综压轴题的难度不小,陶风澈偶尔会在思路卡住的间隙抬头看看随月生,片刻后再低头继续。

    他对视线很敏感,能感觉到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会儿以外,随月生再没往他这个方向看上一眼,却也并不觉得低落——耳边回荡着随月生节奏稳定的呼吸声,这就够了。

    陶风澈心情一号,信息素的味道也变得更为平和,将随月生包裹得严严实实,安抚性极强。

    对于被标记过的omega而言,自家alpha的信息素就是一剂特效药,随月生被糟糕文件烦得微微蹙起的眉心瞬间便平了。

    九点出头,徐松轻轻敲了敲门,送了一盘洗干净的水果到陶风澈的桌上。

    陶风澈放下手中的笔,活动了一下脖颈,用叉子叉了个草莓尝了尝,感觉味道不错,便端起碟子走到随月生面前,顺手给他喂了一个。

    随月生的目光落在电脑上,看也没看便将草莓吃了,咀嚼几下吞进肚子,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以随月生的个性,这是信任到了极点的表现。

    陶风澈简直喜不自胜,又给随月生喂了几颗蓝莓,才拿着碟子回了自己的地盘。

    临近一模,如今周末的作业量已经不是陶风澈一天晚上就能写得完的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亮起了好几次,都是朋友约他出去跨年的信息。陶风澈充耳不闻,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的计划写着作业。

    等写到英语时,陶风澈却忽然有些心神不定。他一连看了好几次表,紧接着便望向随月生,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过了一会儿,他硬生生地逼着自己打住,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试卷上。

    等陶风澈强迫着自己写完今天份的作业,时针已经划过了数字“11”。

    他对照着答案将作业批改完,放下手中的笔,又揉了揉酸胀的手腕。

    “哥。”

    “嗯?”随月生头也不抬。

    陶风澈眼中的喜色止也止不住,满脸都是求夸奖:“我写完了。”

    随月生终于分了他一个眼神,也笑了:“好。”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走到陶风澈的书桌前,拿起他桌上的试卷翻了翻,看到英语时却忽然皱起了眉:“倒数第二篇,五道题里你错了两道?”

    陶风澈呼吸一滞,顺着随月生的目光看过去,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随月生的下一句话劈头盖脸地就砸了过来:“怎么回事?”

    ……当,当然是因为在偷看你啊。

    陶风澈悄悄抿了抿唇。

    第160章 跨年(下)

    今天日期特殊,陶风澈有点赶时间,做计划时便干脆将写起来相对不怎么费脑子的英语作业放到了最后。

    可偏偏今天布置下来的这张卷子是张卷,篇幅长,单词难,眼看着时间逐渐逼近零点,陶风澈本就有些心浮气躁,偏偏偷看随月生解乏时又恰巧撞见了他在闭目养神。

    大概是因为只是片刻小憩,随月生没摘那副金丝边的平光眼镜,纤长的睫毛浓密微垂,遮住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灰蓝色眼睛。

    陶风澈心神荡漾,情不自禁地偷看了好几次,再做题时都还有些心潮澎湃,一不留神就做错了。

    ……可是这话,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跟随月生讲。

    昨天还因为哥哥说自己开小差而借故作妖呢,结果今天就盯着哥哥出神到做错题……这事要是真让随月生知道了,皮都得被扒下一层来。

    陶风澈脑补了一下,有些胆寒。

    随月生的视线锐利,充满探寻,仿佛能够穿破一切虚妄,直达人心。

    陶风澈下意识移开了眼,不敢跟随月生对视,大脑飞速转动。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尤其是到了危急关头的时候。下一瞬,他忽然计上心来。

    “题目有点难。”

    陶风澈的声音窦然低了八度,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些窘迫,仿佛是因为在心上人面前承认自身不足而感到不好意思。

    他再度抿了抿唇,嘴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陶风澈极要面子,难得示弱,随月生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仔细将这篇看了一遍。

    他离开学校已经很久了,又不清楚陶风澈的词汇量,见这篇里的专有名词和长难句确实不少,便已经信了大半分;再转头一看,见陶风澈一脸的别扭,最后的一丝疑虑便也打消了。

    “行了,我就问问,又没怪你。”随月生放下卷子,沉吟片刻后抬手揉了揉陶风澈的头。

    陶风澈悄悄瞅他一眼,见随月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知道这件事算是给糊弄过去了。他心中一颗大石落地,赶忙嗯了一声,又打蛇随赶上地开始卖乖:“哥哥可以给我讲讲吗?”

    随月生一怔。

    他刚一成年便被陶知行送去了西大陆,今年五月才重新回到九州,这么多年下来,英语几乎已经跟他的母语差不多了。

    这道对他而言是真的没什么难度,可他也是真的不会讲题。

    随月生成绩好,当年还在x大读书时,年年都拿全额奖学金。每次老师布置下来作业,临近ddl时都会有一大堆同学来找他借作业,他就把写完的内容拍个照或者截个图,给他们发过去。

    倒不是其他学生不爱动脑,只想抄袭,一开始,他们遇到难题时也是试过来找随月生请教的,而随月生也好心地帮忙讲解了。

    可惜随月生思维太快,涉猎太广,讲题时一大堆的“易得”“易知”,同学搞不清他的步骤怎么跳的,数字怎么来的,他也搞不清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反复讲了三遍对方还是不明白。一道题目讲下来,“师生”双方均是筋疲力尽,苦不堪言。

    等系里的同学都被“九州来的漂亮学霸讲题”摧残过一遍后,也就再没有人敢来找他问题目了。大家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遇到难题,随月生负责发答案,他们负责参考借鉴,也挺好的。

    可事实上,这件事不仅对随月生的同学打击很大,也给随月生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阴影。

    此时此刻,陶风澈用这轻飘飘的九个字,成功将随月生拉回到了大学时光。那些怎么讲对方都听不明白的噩梦记忆逐渐复苏,一阵恶寒,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我还有事,题目先放着吧,等周一回学校了去问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