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既然你想当omega,那就当吧。”赵嘉阳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但是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或是打算做什么决定前,一定要跟我说。” 欣喜与不敢置信交织着在楚殷眼中炸开,他伸手戳了戳赵嘉阳的手背,示意他弯下身来。 “你别难过。”他一点一点抚平了赵嘉阳皱起的眉心,“我终于能闻到你信息素的味道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好闻。” 第146章 手术 赵嘉阳表达了对楚殷的支持后,私下里又一一说服了其他的家庭成员。自此,楚殷定期去研究院注射人工信息素的事情便定了下来。 他的真实性别成了一个不能出口的秘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楚殷是个omega。 而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者则成了楚殷的共犯,大家默契地保持着缄默,为楚殷编织了一个五光十色的幻梦,也纵容他活在那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球中。 在谎言中活得久了,连最开始撒谎的人都信了。 赵嘉阳知道楚殷很没安全感,刚一毕业便跟楚殷结了婚,又去找陶老爷子商量,最终在离祖宅半小时车程的地方买了套房,跟楚殷单独搬去住了。 不算是分家,只是个组建起自己小家庭的标志。 楚殷幼年确实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但自从被陶老爷子收养后就一路锦衣玉食的长大,从没尝过缺钱的滋味。 他没什么烧钱的爱好,个人账户里的钱基本上只进不出,轻轻松松就能在静浦市中心买下几层写字楼,却偏偏对这间房产证上写着他跟赵嘉阳两个人名字的小别墅情有独钟。 就连房产证也被他跟结婚证放在一起,认认真真地锁进了保险柜里。 说是两个人单独搬出去住,实际上赵嘉阳还是从祖宅里带了几个佣人和厨师走,空闲时还会带上楚殷一起回祖宅吃饭,婚后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谁也没想到赵嘉阳会这么早结婚,对象还是同为陶家养子,几乎不怎么在人前露面的楚殷。这段婚姻无法给他带来任何事业上的助力,不少人都暗中猜测着赵嘉阳是不是受了陶老爷子的胁迫,又或是为了防止陶知行忌惮才会出此下策。 可赵嘉阳的幸福溢于言表。 结婚以后,只要是有需要携伴出席的场合,楚殷都会尽可能地陪着赵嘉阳一起参加。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嫉妒自己,可他沐浴在那些妒忌的眼神里,却乐在其中。 楚殷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宣誓主权。 赵嘉阳对他的这点小心思心知肚明,表面上看上去是在跟人推杯换盏,实际上余光却一直注视着楚殷——后者挽着他的臂弯,显得有些洋洋得意。 赵嘉阳勾起嘴角,目光很是纵容。 刚开始时,还有人怀疑他们是在演戏,可戏演得了一时,演不了一辈子。时间久了,但凡是见过这两人相处时状态的人,都无法昧着良心说出他们不是因爱结合的话。 于是那些原先质疑他们是契约婚姻的风言风语逐渐转了个方向—— omega的生**是为了孕育子嗣而生,一旦alpha在生**内成结,受孕率近乎百分之百。可楚殷结婚一年有余,却依然清瘦如常,肚子也没什么动静,便产生了些他无法生育的传闻。 于是那些盯着赵嘉阳的omega便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男性beta通过生**怀孕的概率本就极低,注射人工信息素也只是催化特定细胞产生类信息素的物质,并不意味着从根本上改变性别。 赵嘉阳一向对后代看得很淡,而楚殷因为童年时的悲惨经历,也从未表达过对于孩子的期待。赵嘉阳一直以为,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是达成了共识的,却没想到有天晚上楚冷不丁地开口,跟他商量说想去做生**的修复手术。 这是黑市上的诊所弄出来的东西,赵嘉阳连楚殷去公立医院看病都不放心,又怎么敢让他去这种地方,做这种成功率极低,且九死一生的手术?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殷就直接来了一句:“其他的alpha都有孩子,我也想给你一个。” 赵嘉阳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了。楚殷心中对“给爱人一个正常ao家庭”的执念又一次复苏,可他却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楚殷去玩命,绞尽脑汁想了几天,竟是灵机一动,偷偷跑去做了结扎手术。 陶老爷子上了年纪后,身体情况每况日下,陶知行那会儿已经逐渐开始掌权了。 赵嘉阳仗着现在管事的人是他哥,直接在陶氏投资的医院里做了手术。赵嘉阳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没多久,陶知行就收到消息了,一个电话将赵嘉阳叫回祖宅,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结扎?你是不是疯了?” “你要骂骂吧,事急从权,我之前没来得及跟你商量,我认了。”赵嘉阳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但等你骂完了之后记得帮我一起去骗骗他。我已经跟医生说好了,明天就去做体检,到时候稍微改动一下结果,就说我是先天性的无精症。” “你……” “最近不是都在说我俩没孩子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就是个实心的棒槌,特别认死理,这两天正琢磨着要去做生**修复手术呢。” 陶知行眼神复杂:“……值得吗?” “值得。”赵嘉阳点了点头,“他吧,其实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他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只要我们俩没孩子的原因出在我身上,还是这种先天性,没法治的毛病,他就不会再因为没法给我一个孩子而感到愧疚,继而想方设法地折磨自己了。” 陶知行揉揉眉心,还想再劝,赵嘉阳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反问道:“他那个身体,要是真放他去开刀了,还有命从手术台上下来吗?” 陶知行沉默了。 “更何况……”赵嘉阳一哂,“要孩子多麻烦啊,一天到晚操心个没完,我本来也没打算生小孩,有他一个就够了。你要是不忍心,到时候生了孩子借我玩两天就成,保证全须全尾地给你送回来。” 陶知行:“……” 陶知行那会儿喜欢上了一个在孤儿院里长大的omega,陶老夫人很看不上她的出身,对这段爱情特别反对。 他正是发愁的时候,此时见到赵嘉阳在这秀恩爱就觉得牙疼,又恨这俩弟弟一个比一个不省心,闹出一堆事最后还得他来收场。 楚殷就算了,最可恨的就是赵嘉阳,不声不响地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还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竟然还敢来他这儿预定下一代当玩具! 陶知行气得够呛,抓起桌上的玉镇纸就朝赵嘉阳砸了过去。 徐松站在一旁,被吓了一大跳,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角落,假装自己是个跟旁边古董瓷瓶无二的摆设。 赵嘉阳打小跟陶知行一起长大,一点都不怕自己这个嘴硬心软的哥哥,灵巧地往侧面一闪,同时伸手一捞,将镇纸抓在了掌心。 “大哥你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一生气就开始砸东西,这种老物件,摔碎了你不心疼啊?”赵嘉阳嬉皮笑脸地比划了下手上的镇纸,上前两步将它放在了书桌上,“你要是骂够了也消气了,我可就走了啊?他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药也没好好吃,我还赶着去医院做体检,再拿着报告去演戏呢。” “快滚吧你!” ···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徐松缓缓说道。 这个故事实在是太长了,徐松一口气讲完,中间几乎都没怎么停顿,此时声音已经沙哑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随月生找出一块喉糖递过去,徐松低声道谢,接过后将糖放进口袋,没有要吃的意思,安静地等待着陶风澈开口。 可陶风澈却一直都没有说话。 同样是在这间书房中,陶风澈听徐松讲过随月生的往事,此时却又听同一个人讲了楚殷和赵嘉阳。 摸着良心说,徐松其实很有讲故事的天赋,或许等他退休了之后还可以找个茶楼去说书解闷,说不定还是个很好的说书人。 可陶风澈却并不是个很好的听众。 上一次,他鼻尖发酸,心痛如绞,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无法平息无从宣泄的愤怒,显得有些反应过激;这一次,他心中一片空白,活像是入了定。 大脑空空茫茫,陶风澈像是在迷雾中赤手空拳徒步越野,他找不到方向,也没有实感。 他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因为肉体的停滞而显得有些惹人发笑,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笑得出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人类赋予它的意义,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陶风澈终于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徐伯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他点头的时候像极了一个中了病毒后程序错乱的机器人,徐松有些担心,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因为随月生制止的眼神而停住。 片刻后,徐松在心中叹了口气,微微躬身后转身离去。 房门再次合拢,又是一阵令人心慌的沉默后,陶风澈忽然开口:“赵嘉阳的尸体现在在哪?” “还在太平间里。” “……直接葬在楚殷身边吧。他很多年前就已经买好地方了。” 随月生想了想:“那葬礼或者扶棺……” 陶风澈垂下眼沉思片刻,慢慢摇了摇头:“算了,一切从简。” 他能够理解赵嘉阳最终走向偏执的原因,也对这场因为命运而造成的悲剧很是怜悯,可陶知行毕竟是因此丧命的。 他无法做到像无事发生一般去给赵嘉阳扶棺,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送他最后一程。 “你直接办了吧。”他直直望向随月生的眼睛。 “好。” 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陶风澈心中很不好受,随月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连他一个局外人此刻心情都有些复杂,更何况陶风澈这个跟事情息息相关的人? 他没有出言去责怪陶风澈的脆弱,也没有要求他立刻变得坚强,而是对着他张开了手臂:“要抱一下吗?” 陶风澈几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随月生坐在凳子上,陶风澈便蹲下身,钻进了他的怀里。 陶风澈已经长得很高了,一米八几的alpha手长脚长,缩在随月生怀里时却还像初遇时那个八岁的小孩,又像是委委屈屈缩在主人怀里的大狗。 随月生陪着他保持缄默,无言地梳理了下陶风澈的头发,手法跟宠物店里给犬类按摩异曲同工。 “哥。”陶风澈忽然叫他。 “恩?” “……你在真是太好了。” 随月生笑了,没再说话只伸手捏了捏陶风澈的脖颈。 他其实是很别扭的人,很多话都藏在心底不愿说出口,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好在陶风澈能懂。 他也很少后悔,并不怎么喜欢追忆往事,信奉着往事不可追的道理,可此时此刻,他竟然产生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还好,那天他最终还是点了头,没有再一次亲手将陶风澈推开。 命运的洪流席卷而来,裹挟着他们向前奔去,人力无从阻挡。但好在现在他们陪在彼此身边,即便前路有再多艰难险阻,也可以相互依偎着一同面对。 他跟陶风澈绝对不会走到赵嘉阳和楚殷这一步。 太惨烈了。 随月生低下头,很轻地在陶风澈的头发上亲了一下,轻得像是月光照耀在他的发丝。 所有将出口而未出口的话,都融在了这一个吻里。 第147章 情人 仓促挂断电话后,解玉书沉默了很久。 自从得知怀孕后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复杂情绪,那些交织着的欣喜与忐忑,此刻全部都消散在了意识海中——就像是被海底风暴席卷后的浅海珊瑚礁,只留下一片一望无垠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