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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姐将碗碟布好于方桌之上。 裴元绍倏然侧头,沉声吩咐道:“来两壶松花酿。” 小二姐笑着回道:“好嘞!您稍等!” 转头退出雅间。 裴元绍黑而沉的眸子扫了一眼柳长宁,一贯的假笑挂在唇边,轻笑道:“柳解元陪本殿饮杯清酒如何?” 对面的男子,眸内黑沉沉一片,方才的流光悉数退散。恢复成一片沉寂的墨色。 他虽是笑着,可这笑容透着股颓败的气息。全没了两年前鲜活的模样。 柳长宁手指敲打桌面,凝眉不语。 便宜夫郎恢复身份,重回上京的这些年,应是经历了些无法宣泄的大事。 仔细想来,当年他惨遭诬陷,流落北地,尚且凭一己之力挺过来。没有颓丧,亦无气垒。 即使装成那等浪,荡的模样,被世人辱骂诟病,也能悉数忍受,坦然受之。 这样的裴子渊,她猜不出,究竟遇到了何等灭顶的事儿,将无坚不摧的他打击成此番模样。。 此人不喜饮酒,他曾嫌弃的对酒馆醉气熏天的女君道:“倘若喝酒能消愁,那世间岂不是无烦忧之事儿!” 可如今他有了饮酒的嗜好。 柳长宁眸光微闪,迎上他漆黑的眸子,蹙眉,扫了他一眼,淡声道:“饮酒伤身,殿下还是少喝为妙。” 裴元绍啪的一声将手中绣帕放在木桌之上,耻笑道:“柳解元,端的是无趣的紧。此方布帕你且收回,本殿不用来历不明之物” 柳长宁眸中滑过一抹了然之色,她将桌上素帕收回怀中,淡声道:“哦……草民无状,唐突殿下。” 对面红衣男子斜靠在木椅上。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素锦,慢条斯理的擦拭手指。 不急不缓的嘲讽道:“柳解元没有心呐,男子倘若赠予女君绣帕,应是对你表示爱意。你却将它赠予外人使用,端的是误了你师弟一片真心。” 柳长宁懵逼脸,此人说笑吧。一片擦汗的帕子……帕子而已。 便宜夫郎怕不是话本看多了,自行脑补能力一流。 老干部冷着脸,不明所以的觑了他一眼。 方才对此人生出的丁点怜悯瞬间消失。 房内一时无声。 寒风吹得敞开的木窗“吱呀”作响,身前的女君忽然止了声。 裴元邵冷睨了她一眼,依靠在木椅上,冷意蔓延。 才貌卓绝的女君,本就招蜂引蝶。可她倒好,非旦不知避讳,反而随意收下男儿亲手绣的丝帕。他此番提醒,她却似听不懂一般,丝毫不见悔色。 端的是…… 她是前世他死后唯一一位给了他体面的柳丞相。他如今重生而来,应对她和颜悦色,报当年一衣之恩,不应心生厉气。 裴元绍反复默念,强压下心口徒然而生的烦躁,眯着眼,将外露的情绪悉数收敛。 松花酿端上桌来。 他便再不看对桌之人,低头兀自自饮自酌。 竹筷放置于白玉青瓷碗上,一动不动。 清酒一杯杯的倒入口中,酒液顺着他的唇角一路下滑,从半敞开的领口滑入内里。 胸腔打湿,一片冰凉。 一壶清酒下肚,却恍觉不够。他从桌边取来另一壶酒,再次将酒盅斟满。 手腕却被人死死的抓住。 裴元绍趴扶于八仙桌上,视线有些模糊,他不擅饮酒。 倘若不是过于绝望之时,往日对酒水敬而远之。 今日眼前之人,勾起了他心中浓浓的绝望,这些年来,他从不敢想起庄户柳长宁。因了只要一提起,他会撑不下去。 绝望而无助。 痛的不知所措,亦不知为何继续苟活。 “别喝了!”头顶上出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 裴元绍支棱着下颌,仰头看她。白衣女君樱唇紧抿,眉目高隆,一脸严肃的与他对视。 他殷红的棱唇微张,声音冷若三九寒天的冰棱,字正腔圆的厉声道:“滚!” “别喝了!”那人捏着他腕部的手越来越紧,她不悦的重复道。 将他手中的酒盅一把夺来。“啪”的一声放置在方桌前。 裴元绍心头的无名怒火徒生,他直起身,上前两步,将她逼退至墙角。 他勾唇,唇角的笑越咧越大,墨色的眸子中含着似讥似嘲的恶意。 他垂头,满是酒味儿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端,压低声线,哑声道:“柳解元如此关心本殿作甚,该不会是对我动了心?” 他一手缠着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暧昧的冲着她的耳边呼出一口酒气,佯装风流的冲着她眨眼道:“解元天人之姿,想必身上那股诱香定是好闻,不若今日便让本殿尝尝?” 柳长宁凝了他一瞬,眼前之人唇角魅笑端的是风情万种。可那双灰败的眸子,空洞绝望,了无生气。 这幅反差神色,无端让人感到心口□□。 因了她见过此人鲜活的,张扬的,即使被打骂,依旧宁折不弯的姿态。 如今对上这样一双无神采的眼睛,只能看见浓到化不开的绝望。 柳长宁心中叹了口气,反手勾住他的身子,小腿使了巧劲,翻转身子,与他对调了方向。 她挑眉,学着他的样子,轻佻的反问道:“当真想尝?” 红衣男子眸中滑过一抹恍惚,他愣愣的看着眼前之人,棱唇张合,却来不及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