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现世（二）

    顾皎这一觉睡得舒服无比, 比起之前在死灵之地的百年沉睡，这一觉她是真正的无梦而眠, 等她醒来的时候一时还不想睁眼, 还想继续躺一会，自修炼之后她就很少有这么舒服的体验了。

    顾皎这一睡足足睡了半个月，霍臻见她气息平和, 也没有喊醒她, 可她这会都醒了都不睁眼，霍臻有些担心了, 他也不敢用神识直接试探, 生怕惊到她, 他只专注地看着顾皎的面部表情, 如果她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叫醒她。

    顾皎一睁眼就正对上一双湛黑的双眸, 她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 她这时才看清是霍臻，不由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在这里？”

    霍臻轻叹一声：“你突然失踪, 又连续睡了十来天, 我能不在这里吗？”

    霍臻的话让顾皎内心十分愧疚, “抱歉, 让你担心了。”

    霍臻垂目看着小姑娘心虚的模样, 他微微一笑：“你又不是故意的。”他抬头揉揉她的小脑袋, “你失踪这么久去了哪里？”

    顾皎问霍臻：“我失踪多久了？”她在洪荒待了数百年，不知道洪荒的时间流逝是不是跟现实一样，如果是跟现实一样……她焦急的问：“我没有耽搁你修炼吧？”

    霍臻见她这么担心自己, 忍不住微微一笑：“你失踪了半年。”他绝口没提这半年他花了多少心思找她, 连天机镜都差点被他推算的废掉了，霍臻当时还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把器灵炼化了，如果器灵还在，是不是能容易推算她的下落？

    顾皎闻言松了一口气，还好知道半年，她抿了抿嘴说：“你还能带我回那个秘境吗？”

    霍臻眉头微蹙，顾皎是离开秘境时失踪的，所以霍臻私心不想让她再回去，但小姑娘一脸哀求地望着他，他也实在不忍拒绝，“我可以带你去，但你不能跟我分开。”

    顾皎连连点头：“我一定不跟你分开。”提起“分开”，顾皎有些伤心，鸿蒙珠走了，它跟自己分开了……

    霍臻见她情绪低落，温声问：“怎么了？”

    顾皎摇了摇头：“没什么。”这是她跟鸿蒙珠的私事，再说它还留了一个化身给自己，顾皎不想告诉任何人鸿蒙珠离开的事，顾皎本能地觉得这事不适合告诉任何人。

    霍臻见她一问三不说，不由眸色微沉，自顾皎十多岁遇到霍臻之后，她就几乎没离开过霍臻的视线，即便两人偶尔有分开，也都在霍臻掌控范围之内的，毫不夸张的说顾皎的心思，她都不用说，只要看几眼他就能猜到大半。可是这次失踪回来之后，她却变了。

    人还是那个人，心思却比以前沉稳多了。她的修为晋阶到人仙，从金丹大圆满到人仙，哪怕是霍臻这样的天纵之才，也要花上几百年时间才能修炼成功，所以霍臻推测顾皎起码在她失踪的地方待了百年，这百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霍臻有心想问明白，但顾皎不说，他也不着急问，而是带着顾皎回到了龙族的秘境。顾皎一进入那秘境就急着去找祖母，她想知道自己离开之后洪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顾皎离开之后，曜月就和几个老朋友就继续沉睡了，他们这些执念死不了、也超脱不得，除了沉睡似乎也没别的可做的事了。但是曜月在沉睡的第三天就醒了，惊动她的是一个梦境，或者说也不是梦境，而是一段来自于她本体的记忆。

    无论是顾皎还是曜月执念，她们都以为曜月的主魂已经转世了，其实曜月很早就死了，真正的、连真灵都消散的死亡，执念是本体唯一留下的东西。只是执念到底只是执念，即便修炼了很多年，她依然只是执念，它所有的记忆都来源于本体，本体不想让别人看到的记忆，她也不会知道。

    在那段记忆中，曜月惊讶地发现本体居然是见过顾皎的，两人甚至还相处了不短的时间，她之所以会留在时间也是本体的布置，本体在消散前唯一的执念就是再见顾皎一面，曜月蓦地站了起来，“阿菟！”

    “曜月你怎么了？”那些沉睡的执念被曜月纷纷唤醒，他们本来也没有睡沉。

    曜月眉头紧皱：“我要再见阿菟一面！”

    同伴们诧异的问：“你们不是才分开吗？”修士寿元悠长，聚散离合是常事，大家也不会过分的依依不舍。

    曜月神色凝重，她想起自己为什么再见阿菟一面了，她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阿菟，她不由暗怪自己记忆恢复的不是时候，如果早几天恢复记忆该有多好！

    不过——曜月想起洪荒时阿菟第一次见自己的模样，她应该是在离开秘境之后去洪荒的吧？那么等她从洪荒回来，她应该会来找自己的，想到这里曜月神色微松，缓缓地坐下，她可以等阿菟来找自己，她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再多等几年了。

    顾皎由霍臻带着去秘境的时候，还担心自己会打扰祖母沉眠，哪里想到祖母压根就没睡，她盘膝坐在她常坐的蒲团上，察觉到顾皎到来时，她抬头对顾皎微微一笑：“阿菟，你来了。”

    “祖母？”顾皎想起自己在洪荒时见到的鲜活祖母，再看看祖母现在这模样，她眼眶不由的红了，她快步扑到了曜月怀中，抱住了曜月的腰，泪水不由自主的滴落，她这段时间经历的太多了。

    曜月见顾皎已经晋阶到人仙，心中十分欣慰：“你刚回来？”

    顾皎含泪点点头。

    曜月见顾皎沉默的落泪，不由轻叹一声：“生死有命，我求仁得仁，你也不用替我伤心。”

    顾皎含泪问曜月：“祖母，你是怎么去世的？后来族里如何了？”

    曜月淡淡道：“你回去后大约五百余年，我就在域外战场战死了。”

    “什么？”顾皎不敢相信曜月居然是在域外战场战死的，“难道那些人特别厉害？”

    曜月说：“厉害不厉害不好说，但我们会战死是因为有内鬼。”

    顾皎悚然一惊：“难道他们还策反了玉冷冰以外的人？”

    曜月道：“玉冷冰不算是叛徒，她——本来就是域外之人。”

    曜月的话让顾皎震惊了，“她不是太阴族人吗？怎么可能是域外人？”

    曜月轻叹一声：“她还在娘胎的时候就被那些域外人夺舍了，跟她一样被夺舍的人在各族都有，大家起初没防备，让这些细作有了可趁之机，好几个种族都因此而灭族了。”曜月顿了顿说：“我传授给你的天心魔炼制法，也是那个时候琢磨出来的，那些外域人和天心魔是差不多类型的。”

    顾皎恍然大悟，她就觉得太阴族跟魔族看似正邪不两立，但神魔大战都过去那么久了，魔族都已经认命住在穷乡僻壤了，两族之间还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仇恨能让祖母琢磨炼制天心魔？原来那些从外域的来客才是祖母炼制的主要对象。

    “那玉琳琅和玉玲珑是不是被夺舍了？”顾皎问，她还想着陈琅嬛，如果陈琅嬛的前世是玉琳琅，顾皎一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陈琅嬛交往了。

    “她们没有被夺舍。”提起玉琳琅，曜月轻叹一声：“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只可惜遇上了一个母亲。”

    顾皎问：“她做什么了？”

    曜月说：“她和玉冷冰同归于尽了，她是抱着玉冷冰自爆的，我差一点就连真灵都救不回来了。”曜月叹气道：“那个龙族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她转世吧？她当初真灵受损严重，即便轮回这么多，资质也还是寻常。”

    顾皎没想到玉琳琅居然会抱着玉冷冰同归于尽，“那玉玲珑呢？”

    曜月道：“她也死了，是被玉冷冰杀死的。”

    顾皎想起在下界的辛夷，她情绪有些低落地问：“祖母，是不是辛夷后来也走了？”如果辛夷没有死，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季辛夷？

    曜月沉默了一瞬，缓缓颔首说：“是我亲自送她入轮回转世的。”

    顾皎又问：“祖母，那么星河呢？”

    曜月道：“我也不知道老祖宗去了哪里，不过那次战役也亏得老祖宗后来出手，不然我们就都危险了。”曜月见顾皎还要继续追问洪荒的事，她摆手正色说：“阿菟你听我说，我怀疑玉冷冰没死。”

    “什么？”顾皎瞪大眼睛看着曜月，玉冷冰没死？这怎么可能？玉冷冰的修为给祖母提鞋都不配，为什么祖母都陨落了，玉冷冰还没死？

    曜月神色凝重地说：“阿菟，那些域外之人跟天心魔很像，最擅长神魂攻击，夺舍玉冷冰的那位应该是他们族中的高手，我怀疑她可能一开始就做了准备，将自己分魂留在了安全的地方。”

    顾皎眉头紧蹙：“祖母，你是说那些域外魔头可能会再次入侵修行界？”如果真是有域外修士入侵的话，那么太阴族的劫数会不会就应在这个上面？

    曜月说：“域外有没有战争不好说，但我担心玉冷冰会对族里不利。”控制玉冷冰的人可以控制一个太阴族族人，也能控制别人，曜月很担心现在的太阴族里有玉冷冰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