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陵墓（四）

    老船头担心顾皎和陈琅嬛会搜刮自己攒的家底, 出门就替顾皎两人联系上了王家，他只说了顾皎度牒上的身份。老船头也是□□湖了, 当然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杀了一个世家女, 不然他肯定会被人追杀。

    老船头是本身修为太低、人品又遭人鄙视，没人愿意给他说些上层的事，他也不清楚度牒上那个花纹的含义；顾皎是初来乍到, 对这里的世家不熟悉；两人都不知道度牒上的家族在京城是什么地位。可王家常年行走在边城和京都两地, 一看度牒上的图案居然是京城骨家的人，巴结都来不及, 哪里会将金娃娃往外推？他们甚至为了顾皎都提早出发。

    王家也不是傻子, 自然知道一个来边城都只有元婴修士庇护, 甚至还有一个侍卫在路上都死了的世家子, 肯定不会是嫡系弟子, 甚至都不会是强盛的旁支, 但王家人不在乎，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能攀上王家的理由，之后就不需要这位旁支弟子了。

    老船头见王家如此给面子, 连忙乐颠颠的跑回去跟顾皎说了这消息。

    顾皎听了很是满意, “你做的很不错。”她又给了他三滴天银, “你去替我把这些钱化开。”天银虽好, 但仅限私下流通, 真正充当货币必须要先转化形态。这种转换形态的法术, 解开很容易, 但转化却起码要人仙以上的修士才能施展，顾皎猜这是白骨皇朝控制货币的主要手段。顾皎也没让霍臻出手，而是直接给老船头三滴天银。

    老船头见顾皎又拿出三滴天银, 眼睛差点控制不住又要飞出来了, 但看到顾皎笑盈盈的模样，他咽了咽口水说：“姑娘放心，老朽一定替你办得妥妥的。”

    顾皎等老船头离开，她偏头问霍臻：“霍大哥，你是跟我们在一起，还是独自走？”

    霍臻似笑非笑看着顾皎：“你赶我走？”

    顾皎摇头说：“我是觉得你总是隐身在我身边有点委屈你了，还不如我们先分开走一段，以你的本事估计不用半个月，这皇朝的皇帝都能换人了。”

    霍臻明知道这丫头是哄自己，但还是被她哄得很开心，他微微笑道：“不用。”他不觉得隐身跟在她身边是委屈的事。顾皎惊讶地看着霍臻，霍臻挑眉：“怎么？真要赶我走？”

    “不是。”顾皎也不是想赶他走，只是以霍臻的个性，不应该确定自己暂时没危险后，就先离开自己单独行事，等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再回来吗？为什么这一次不一样？

    霍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不愿意离开顾皎，自从他进入这陵墓后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似乎一放手顾皎就会不见，所以霍臻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她，横竖这小世界也没什么好摸索的，等阵法运转到一定程度，他们就能破界离开。

    陈琅嬛在一旁冷眼旁观了许久，总觉得这两人气氛有点小暧昧。等霍臻离开，让她们两人休息的时候，陈琅嬛问顾皎：“师妹，霍道友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陈琅嬛也不怕霍臻听到，以他的君子之风，应该不至于会偷听两人的谈话。

    顾皎说：“紫微帝君。”

    陈琅嬛双眸蓦地瞪圆：“你说什么？”

    “我说他是紫微帝君。”顾皎又重复了一遍，她很能体谅陈琅嬛震惊的心情。

    陈琅嬛结结巴巴地说：“你说霍道友是紫微帝君？”

    顾皎点头再次说：“师姐，你没听错。”

    陈琅嬛不可置信道：“他一个帝君就这么贴身保护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顾皎沉默一会：“我也不知道。”

    陈琅嬛见向来聪慧的师妹难得茫然的样子，她轻叹一声：“师妹，你喜欢紫微帝君吗？”

    顾皎偏头想了想：“不讨厌，但喜欢——”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陈琅嬛看着顾皎疑惑的模样，爱莫能助地挠了挠头，“你这位身份太高，我那点经历实在没什么参考性……”她在下界是有过几个男人，可都是捧场做戏，她不觉得紫微帝君是想跟师妹捧场做戏，如果只是捧场做戏，他何必做到这程度？

    顾皎微微一笑：“我也没想这么多，我现在跟他差太远了，多想这种事除了让自己难受外，没别的用处。他愿意照顾我，我感激他；将来他要是不想照顾我了，我还是感激他。等我将来修为高到可以跟他比肩了，再考虑我们是不是适合在一起的事。”

    陈琅嬛听着顾皎的话，不由赞道：“师妹，别看你年纪小，想法可比寻常人通透多了。”

    顾皎说：“也不是通透，现实就是如此，不接受还能怎么办？”

    陈琅嬛哈哈大笑。

    老船头动作很迅速，不过一天功夫，就把顾皎要的银锭、铜钱全弄来了，银锭是十来锭，大部分都是铜钱。顾皎信手将这些财物都收入储物袋，然后对老船头说：“你走吧。”

    老船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皎：“姑娘真让我走？”

    “我还需要骗你？”顾皎收回了老船头识海的银蛇，“走吧。”

    老船头大喜过望，对顾皎说：“姑娘放心，老朽一定不会对外说您的身份。”他傻了才会告诉外人这丫头的真实身份，就凭借她这手腕，就算被自己杀掉的那人是旁支弟子，她可以凭借自己实力出人头地。等她出人头地后，才是自己发财的最好时机，老船头眯着眼睛笑了。

    顾皎和陈琅嬛冷眼旁观他咧嘴笑着离开，陈琅嬛偏头问顾皎：“师妹觉得他还能活多久？”

    顾皎托腮道：“最多今天晚上。”

    陈琅嬛哂笑一声：“这么蠢的货色，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顾皎道：“以前是他运气好吧。”

    两人说话间，老船头已经风驰电掣地回到了自己的小舟上，他双目发光地从怀中取出顾皎的三滴天银，给顾皎的那些银锭和铜钱是他这些年的积累，他还是没按捺下贪婪之心，私下扣了顾皎一滴天银。顾皎和陈琅嬛能看出老船头魂体不稳，老船头自己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他也知道自己身体出了大问题，可他地位有限，根本找不到可以指点他的人。顾皎出现后，给他服用的那些天银，让他明显感觉自己身体舒服不少，所以他冒着被顾皎发现的危险，用自己的钱来换这些天银，甚至还私下偷偷扣了一滴。顾皎天银品质高，两滴足矣换寻常三滴天银的银钱。

    老船头看着这些天银，神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他咬牙三滴全灌了进去，等自己突破了，谁还留在这鬼地方！可是天银入腹，他就感觉魂体撕裂似的疼痛，他忍不住惨叫出声，但魂体溃散何等迅速？还没等他将惨叫声传出，他的魂体就彻底崩溃了。

    顾皎和陈琅嬛借着傀儡看着这一幕，顾皎抬手一点，指使傀儡将老船头身上的储物袋都搜刮了过来。

    陈琅嬛对顾皎说：“看来我们都猜错了，这人比我们想象的更贪。”

    顾皎道：“他是怕我们知道了找他要回来，所以想一口气吞了。”她给老船头的天银没有任何问题，是最上品的天银，对魂魄来说是大补，但凡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健康人哪怕吃了大补药，也顶多流点鼻血，但虚弱的人吃了大补药，就会虚不受补。

    老船头本来魂体就临近崩溃，是顾皎用天银稳定了他的魂体。他若不是打着速成的想法，就应该先踏踏实实的修炼，将魂体伤势彻底弥补好了，再继续服用天银。可惜本性难移，他这辈子就没想过踏实修炼，还贪心的一口气吃完了三滴天银，他不死谁死？

    陈琅嬛惋惜地说：“就为了这么一个东西，浪费那么多天银真是可惜。”

    顾皎道：“也不浪费。”她从老船头怀中取出很多度牒，“这些都是他杀人越货后留下的，我们可以借着他的身份去找边城的官员要些别的身份。”

    陈琅嬛一怔：“那些官员会理他？”

    顾皎说：“他在这里杀这么多人，就没人找他麻烦？”

    陈琅嬛恍然大悟：“你说他身后有城主撑腰？”

    顾皎道：“有没有城主撑腰我不知道，但是他身后肯定有官府的人。”

    陈琅嬛摸了摸下巴：“这地方跟凡间还挺像的。”

    顾皎说：“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来说，人仙以下都是凡人吧。”

    陈琅嬛轻叹一声：“以前我总觉得凡人愚昧，谁能料到自己居然也会被人当成凡人？”

    顾皎扑哧笑了：“就师姐这身份，还有人会把你当凡人？”她觉得陈琅嬛是想多了。

    陈琅嬛白了她一眼，“走，我们去换身份！”

    顾皎易容成老船头的模样，很轻而易举找到了他的上家，用手头的度牒换了好几个身份，有男有女，那人嗤笑道：“听说你最近赚了一笔？”

    顾皎学着老船头的笑法不说话，那人摆摆手：“行了，当谁都看得上你那点破烂家当，去给大老爷磕个头就回去吧。”

    顾皎嘴上应了一声，但出了房门就离开了，压根没去找那所谓的“大老爷”，本来就是一票买卖，谁乐意去见不相干的人？万一“大老爷”想杀人越货怎么办？顾皎转变着自己的容貌体态，坦然自若地在人群走着。霍臻沉默地跟在她身边不说话，顾皎察觉他情绪似乎有点不好，偏头问霍臻：“霍大哥你怎么了？”

    霍臻说：“没什么，阿菟很能干。”能干到他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顾皎一怔，随即笑道：“我能干不也是你教出来的吗？”

    霍臻忍俊不住：“你嘴越来越甜了。”他顿了顿说：“阿菟等这次出去了，你先去我那边住一段时间如何？”

    霍臻原以为顾皎又会拒绝，但没想到顾皎居然一口答应了：“好啊。”

    霍臻难得怔住了，他迟疑地问：“你真愿意？”

    顾皎说：“我真愿意。”顾皎想通了，与其让霍臻闭关还担心自己，还不如住在他身边，好歹让他突破了再说。顾皎不明白霍臻为何对自己那么好，她娘都放心去闭关了，他居然还要分神关心自己。顾皎暗忖，要不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跟父亲祖父他们有区别，她都怀疑这人是自己前前前世的父亲了，这放心不下的样子除了亲爹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