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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楚楚奇道:“阿狼你怎么了?” 贺成渊背着身:“我口渴,你稍等,我去和尚那里讨点水喝。” 他大步走了。 阿狼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会奇奇怪怪的,方楚楚懒得理他。她独自一个人趴在那里,继续看鱼。 她一边看着,一边喃喃念着:“这只清蒸、那只红烧、身上带黑斑点的特别肥,不知道做个糖醋鱼味道怎么样……看得到,不能抓、也不能吃,好生气啊。” 秋日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风也清爽得很,鱼儿在水中悠游,时不时发出轻微的水声。 方楚楚晒着大太阳、看着、想着,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盹儿。 一只小山雀飞了过来,停在栏杆处,歪着小脑袋,睁着黑豆般的眼睛看了看她,跳了两步,又突然张开翅膀,呼啦一下飞走了。 贺成渊走了过来,脱下了外衫,轻轻地披在方楚楚的肩膀上,然后,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 她睡得香香的,脸颊枕在手臂上,腮帮子都被自己压扁了,挤成一团可笑的肉窝窝。 看过去可真丑,贺成渊这么想着,却微笑着一直望着她,无法将目光移开。 佛寺梵音,木鱼声从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鱼在水中,雀在枝头,而她,在他眼眸深处。 风吹过来,她的头发垂落在脸颊上。 贺成渊慢慢地伸出手去,几乎是屏住呼吸,拈起那绺青丝,捋到她的耳后。 指尖都在发烫。 她睡得那么香,应该不会醒来吧,贺成渊这么想着,神使鬼差地低下头去。 “楚楚、楚楚,你在……”女人的声音嘎然而断。 贺成渊霍然抬眼。 不知何时,方氏寻了过来,贺成渊心绪迷离之中,竟然没有注意到。 方氏近前,见到这边的情景,一个年轻的男子在方楚楚的身边,离得那么近,方氏立即大怒,当下就要卷袖子。 那男子的眼睛看了过来,方氏看清了他的脸,一下如遭雷击。 “太、太、太……”方氏吓得都结巴了。 身为大理寺卿的夫人,方氏自然是见过太子的,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腿发软,就想跪下去。 贺成渊衣袖一拂,方氏只觉得一股劲风袭过来,将她推后了两步,差点跌倒,一时跪不下去。 贺成渊的眼神如利剑一般扫了过来,对方氏沉声道:“不得声张,装作不认得!” “什么不认得?”方楚楚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贺成渊镇定自若:“没有,你在做梦呢,听岔了。” 方楚楚看见了方氏,叫了一声:“大姑”,站了起来,肩膀上那件男人的外衫滑落下去,她捞住了,随手扔给贺成渊,“哎呦,你的臭衣服,快点拿开。” 方氏觉得头有点晕,她看了看贺成渊、又看了看方楚楚,用飘忽的声音问道:“楚楚,那是谁?” 方楚楚过去,亲亲热热地挽住方氏的胳膊:“大姑,您别管他,阿狼是我的奴隶,我在青州的时候买的,他可忠心了,跟着我们从青州到京城。” 说起这个,她就觉得十分得意,“我的阿狼非常能干,扫地劈柴什么都行,我家已经有了阿狼了,其实很用不上大姑家的小厮。” 她忽然惊叫起来:“大姑、大姑,你怎么了?” 方氏是将门虎女,林崇正堂堂一个大理寺卿,经常会被夫人打得满院子乱窜,她自认为京城中少有妇人能如她这般彪悍,但此时,她只觉得头冒虚汗、眼冒金星,十分虚弱,差点就要晕过去。 方楚楚有点慌乱:“大姑,您哪里不舒服吗?” 贺成渊用严厉的眼神看了方氏一眼。 “不。”方氏脸色发白,软绵绵地扶着侄女儿,“大姑没事,就是太阳太大,晒得有点头晕,让我坐坐。” “大姑您赶紧坐下来,歇一歇,喝点水,哎,您脸色可真难看,可不得了。”方楚楚担心地道。 她转过头对贺成渊道:“阿狼,去和尚那里要点茶水过来。” 贺成渊面色如常,听话地应了一声。 “不、不、不!”方氏象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跳了起来,瞬间又精神抖擞,“大姑很好,不需要喝水、很不需要!” 方楚楚更担心了:“大姑您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听老和尚念经听晕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是、是,赶紧回去。”方氏战战兢兢地接口。 当下不再多说,出了大慈恩寺,打道回府。 方氏和方楚楚依旧坐在马车内,贺成渊跳上车,态度自若地坐到了车夫的旁边,还顺手把车夫的斗笠拿了过来,扣到自己头上。 车夫见他身材和气势很是强悍,也不敢责问,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反而涎着脸凑过来:“大兄弟,你是舅老爷家的下人吗,你今年几岁了,可曾婚配,我和你说,我家有个闺女,今年十五岁……” “大姑、大姑,您怎么了?”车内传来方楚楚的惊呼。 方氏挑开车帘,看过去好像脸皮在抽搐,声音特别大,对着车夫怒道:“老安,好好赶你的车,哪里来的废话那么多?” 车夫被骂得缩紧了脑袋,赶紧坐好,老老实实地赶车,再也不敢吭声了。 一路无言,回到了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