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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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他多么厉害,钱来的多么容易。 秦婈心里清楚,秦绥之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她忘了那道誓言。 可秦绥之望着贡院金榜时的目光,她忘不了。 秦绥之一连说了半个时辰,说的口干舌燥,他起身倒了一杯水,刚喝一口,就听秦婈开口道:“哥,科举行不通,那便考武举吧。” 秦绥之身子一僵,“你说什么?” “武举虽偏重技勇,亦会考谋略、策论。”秦婈看着他的背脊道:“当今陛下乃是武将出身,尊贤爱才,知人善用,武举虽比不得科举,但能入仕,便够了。” 话音甫落,秦绥之转过身同她对视。 烛火明媚,秦婈从少年眼中看到了一簇光。 第9章 入宫(修完) 入宫的前一晚。 秦婈和四月坐在兰旭亭中喝茶。 庭院深深,风过尤寒,秦婈敛了敛身上的斗篷,道:“明日之后,四姑娘会去哪?” “暂时还没想好。”四月放下手中的茶盏,一笑,“大概,会去江南瞧瞧吧。” 闻言,秦婈低头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放到她手里。 四月看清后,连忙推拒道:“秦姑娘给我的够多了,这钱我受之有愧,不能再要了。” “四姑娘于我来说亦师亦友,何来的受之有愧,明日一别,你我此生再难相见,你若把我当知己,便收下吧。”秦婈粲然一笑,又补充道:“银子虽俗了些,但却最实用,是吧。” 四月鼻尖一酸。 她今年二十,一共被卖过四次,可流连在她身上的男人却不止四个。 砸在她身上的银子不计其数,但落在她手里的,不过是几支银簪。 她有唱不完的戏、有还不完的债、也有接不完的客。 从没想过,还能同秦婈这样的贵女,做上一回知己。 许久之后,四月缓缓开口道:“待我离开京城,秦府的一切,四月此生不会再与人提起。” “多谢。”秦婈道。 —— 延熙四年,九月十六。 天色将明,参选的秀女们坐着骡子车陆续抵达紫禁城北门的神武门。 虽说秦婈早就知道今年参选的秀女已逾五千,可真的站到这里,看着乌泱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秀女,仍是忍不住呼吸一窒。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春色满园不过如此。 秀女门鱼贯而入地走进神武门,来到御花园。 十二监的管事皆在维持秩序。 一个时辰后,只听司礼监提督太监邹阳捏着嗓子道:“人齐了吗?宫门关了吗?” 年轻小太监躬身道:“回公公,人都齐了,宫门今日也早早落锁了。” “嗯……”邹公公笑道:“咱家昨日教你的,可还记得?” 年轻小太监道:“自然记得,待会儿循视秀女,过高的、过矮的、过胖的、过瘦的,吐字不清楚的,都得扶出去。” 邹公公又道:“扶出去多少?” 小太监道:“三千人。” 邹公公扬了扬下巴,满意道:“去吧。” 旋即,千余名太监朝御花园走来。 每位秀女都要被他们仔细打量一番。 午时,艳阳高照。 秦婈眼看着前面的人变得稀疏起来。 扶走的秀女比留下的多,有些不想留宫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也有些自尊心强的,“呜”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旋即,一个年轻小太监走到秦婈身边,绕了一圈。 秦婈身着一袭四月亲手修裁的珊瑚色缎面曳地裙,挽高髻,髻上斜插着一对儿嵌红宝石的云形金簪,这样的装束,既能衬出碧玉年华的好颜色,又能将腰身和雪白的脖颈若隐若现的露出来。 看似简单,却藏了十足的心机。 小太监低头对了一眼册子,道:“姑娘是……” 秦婈一字一句道:“秦太史之女,秦婈,年十六。” 小太监见她眉目如画,吐字清雅,身量上佳,便低头在册子上,写了一个“甲”字。 经此,这初试,便算过了。 初试之后,便是隔日的复试。 复试要比初试复杂的多,简单来说,初试验得是耳、目、口、鼻、发、肤、颈、肩、背及声音清浊。 复试要验的是,手腕粗细、长短、足部的弧度、颜色等细微处。 只要一处不美,便会被太监扶出去。 在如此严苛的筛选下,五千余人只剩九百人。 第三日。 又一个天亮,宫人们提着四角宫灯,沿着高大的台基接连走下来,将各位秀女引入密室。 每间密室都有两位老宫娥都在里面候着。 秦婈站在密室之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待会儿这些老宫娥会作甚,她心里一清二楚。 在秦婈看来,后宫和朝堂都是水至清则无鱼的地方。 只要皇帝还没点头留人,那秀女们随时都可能被使绊子。 中人之姿,还是玉色仙姿,皆在老宫娥落笔那一瞬间。 秦婈甫一进密室,就听一位老宫娥笑道:“请姑娘更衣吧。” 秦婈双臂抬起,一个转腕间,便将两枚上好的羊脂白玉塞进了她们的袖口。 这宫里都是人精,重量一落,指腹划过玉面,便能猜出大概是何成色。 两位老宫娥立马提了嘴角。 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这是选秀的最后一步。(1) 秦婈闭上了眼睛。 两位老宫娥由下自上地抚着她的身子。 掌心从背后穿过腋下,掂了掂,见这重量也上佳,老宫娥忍不住道:“姑娘的姿容是老奴今日见过最美的,这福气,在后面呢。” 一位宫娥执笔,另一位宫娥开始念:“秦家女秦婈,年十六,厥体颀秀丰整,肌如白玉,蛾眉皓齿、口如朱樱、不痔不疡,无黑子创陷诸病等。甲等。”(2) 秦婈又得了一个“甲”字。 过了样貌这一关,还有专人要考察书算诗话诸艺。 五千变三百,能留下的,不是大周朝的名门贵女,便是姿容出众的绝色佳人。 但其实得“双甲”的,只有十人。 按大周的规矩,“过关斩将”剩下的三百人,当夜便要搬进储秀宫。 一间屋里四个人。 秦婈进屋的时候,其余三位姑娘都在说话,一见她进来,其中一位青衣姑娘眨眼笑道:“我记得你,你是得了双甲是不是?” 一听双甲二字,另外两人的目光便瞬间微妙起来。且是女子间才懂得那种微妙。 秦婈淡淡一笑,“姑娘好记性。” 青衣女子面容白净,眼睛大的犹如两颗黑葡萄,她笑道:“我是英国公府的九姑娘,罗莺婇,你是哪家的女儿?” 秦婈道:“秦家长女,秦婈。” “秦家?哪个秦家?”罗莺婇道:“乔姐姐,你知道吗?” 她口中的乔姐姐摇了摇头。 秦婈面色没变,心里却在想着,乔氏? 苏家和京城的几位乔姓皆无往来,以前宫中宴会,她也不会特别邀乔氏女过来说话,故而印象不深。 不过乔家一无战功,二无爵位,也非四大家,这位乔姑娘,身份应在罗家女之下。 这时,坐在黑漆嵌螺钿珠纹香几上,着桔梗色襦裙的姑娘偏头道:“你是秦太史的女儿?” 秦婈道:“是。” 她打量秦婈好半天,慢慢道:“我是穆家女,穆婉绮。” 薛、何、楚、穆。 一等的世家贵女。 秦婈道:“见过穆姑娘。” 穆婉绮点了下头,没说话。 罗莺婇又道:“我娘平日最是喜欢办宴会,什么赏花宴、蹴鞠赛,月月都有新花样,秦姐姐生的如此美,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那位乔姐姐插话道:“难道……秦姑娘不是京城人?” 秦婈继续柔声道:“是,秦家半年前才迁至京城。” 罗莺婇道:“哦,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