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87;ǒ#13162;ǒЯ#8458; 15.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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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门外,男人扬声道:“妹儿,我晚上不回来吃饭,要钱的话,鞋柜花瓶底下压着知道吗?” 江夏对着镜子仔细描摹着眼线,“知道了爸。” 老旧铁门闭合,很快屋子又归于沉寂。 没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是陈潇雨的电话,她用尾指指尖滑开通话按钮,点了个免提。 [江夏,我等会儿正好路过你家附近,要来接你吗?] “行,我快好了,你多久到?” [十分钟吧,到时候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等你,黑色的雷克萨斯。] “好。”挂断了通话,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要出门?”江浔抱着胸斜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散粉扑面,江夏完成妆容的最后一步:“嗯,高中同学聚会。” 江浔少见她化妆的模样,目光直直定在她脸上瞬也不瞬。 “没见过你姐漂亮的时候吗?”江夏当然也感应得到,一边收拾好化妆品,一边调侃。 “嘁。”江浔撇开眼,“还不如不化。” “人都是要长大的,江浔。”江夏淡淡地说,“我也大二了,马上大叁就要去实习,学学化妆对我没什么不好。”她转头看向江浔,一身白T恤牛仔裤的他,眉眼间依旧还残留着少年褪不去的青涩,看着她的时候,眸光清亮,没有极致的热烈,也不会过分冷清,像一道晨曦和煦的暖阳,沉淀在恰到好处的时光。 人总是要长大的这句话,在江浔身上好像并不管用,他依旧还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那些已经学会尔虞我诈世故圆滑的男人不一样——很奇怪,动物们成长是蜕去一层层外皮,人类却是往自己身上一层层地套上伪装。ωìи10Cìτγ.Cǒм(win10city.) “他也喜欢你这样吗?”江夏的身影回到卧室忙碌,而江浔只是换了一堵墙靠着,对着空气发问。 “谁?”问完意识到什么,她停顿了半晌,才说:“嗯,他才不像你,他觉得挺好看。” 江浔:“……我也没说不好看。” 江夏停下手上的收拾随身包的动作,偏头无语地瞅他。 江浔低着头把玩自己的手心,嘀咕:“我只是说,你不化更好看。” “勉强当做你在夸我吧。”江夏准备妥当,看了眼时钟打算出门了:“爸和我晚上都不在家吃饭,你要吃什么可以点个外卖,先填一填肚子,我回来时候帮你带你想吃的?” 江浔掠过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会解决。” 估摸着陈潇雨的车也快到了,搭顺风车让人多等也不太好,江夏没有跟他过多纠结,匆忙从鞋柜里把从前买的高跟鞋拿了出来,一脚踏进去踩实,试了试还算跟脚,才又对着屋里说道:“喜欢烧烤、炸鸡还是麻辣烫?” “烧烤。”那边厢下意识回应,随即江浔从房间里探出头:“我!不!要!” 江夏轻牵了牵嘴角:“手机里有钱吗?要是不够就鞋柜花瓶底下自己拿。”她低头眄了眼花瓶底下的露出的红色票子的一角——江范成是个比较老派的人,直到现在还是会习惯随身带点现金,家里也会放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姐弟俩其实都知道,但她还是下意识多嘱咐了一句,因为爸爸现在对江浔的态度,让她觉得,弟弟一个人太孤单了。 或者说,他们两个人,都太孤单了。 江夏坐上车的那一刻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把江浔一起带出来,这些天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复习,感觉人都要闷坏了,但转念想想同学会带江浔未免也有点格格不入。 “这么久没见,江夏更漂亮了啊。”陈潇雨一手把持着方向盘,平稳地行驶在滨海大道上。 副驾驶座上的付佳也打趣她:“你可要小心点,估计班上那些男生又要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们对我就没动过心思。”江夏望着窗外快速掠过的海景,“最受欢迎的人都坐在前排,我就是来凑个数的。” 她和陈潇雨的关系虽然不比龚菲琳这样的发小,但也算是说得上是不错的交情,和付佳打交道则不多,大概是因为付佳的个性对江夏而言太过放肆,而江夏的性子对付佳而言又太死板,所以即使在一个班,她们也只是偶尔聊上几句。 两年的时间并不长,按理说不会那么快就组同学会的局,然而前阵子他们的班主任王老师做了个切除动脉瘤的手术,算是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如今大病初愈,班长葛梦妮就提议大家请老师吃顿饭,学生齐聚一堂让她高兴高兴,洗一洗身上的晦气。高中时王老师对江夏就照顾有加,是以江夏也觉得既然回了沂海,就算不来吃这顿饭,也得亲自上门拜访一次才算合乎情理。 车行到滨海大道,明明不是高峰时期,竟然有些堵。 “怎么回事,往常这时候都一路畅通的。”陈潇雨喃喃。 付佳看了眼手机,突然兴奋不已:“是草莓音乐节!” 陈潇雨:“什么?” “我刚接到推送,前面撞车了,好像是新洲大桥对岸的鲸鱼湾在办音乐节,所以这段时间这边车流量特别大——”付佳思忖了几秒,“说起来,我们不是还要接高莹莹吗,她家距离那边也不远,要不顺道拐去看一看,等音乐节一开始应该就不堵了,时间上绰绰有余。” 后座窗边江夏的身影忽然不着痕迹地顿了顿。 陈潇雨犹豫道:“别吧,我怕到时候真堵在路上了。” 付佳还是兴致勃勃地说了几个参加音乐节的嘉宾名字,显然付佳懂她,点出来的全是陈潇雨没法忽视的嗨点。 “就往那边拐一下看看,指不定还能正好看到他们表演呢,江夏应该也很感兴趣吧?”付佳转头寻求江夏的意见,可是却发现她一直看着窗外不声不响,似乎在出神。 “江夏?江夏?” “啊。”如梦初醒的她应道:“我、我都可以。” 既然没有反对票,自然顺道拐去看两眼,出门的时候陈潇雨就估摸着要接人多留了一些空闲时间,现在看来仿佛就是为了这一次“顺便”准备的。 音乐节的地点在鲸鱼湾的海滩上,接上高莹莹之后,她们多拐了一小段开到了附近,这里果然已经车马如龙,连停车的地方都找不到。于是陈潇雨只能沿着海滩边的公路又缓缓开了一两分钟,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地,还不是正规停车位,陈潇雨担心会被开罚单。 “没事,就下去十几分钟感受下就回来了,这么多车交警哪有心思只盯着你一辆啊。”付佳已经拎起挎包打开了车门,“走吧,我们——你没事吧江夏?” 江夏坐在座位上,脸色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不是车上的空调开得不够足,额角的汗晕花了一小块妆。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浑然未觉,一双眼直勾勾望向窗外,双瞳的焦距不知定在了哪里。 陈潇雨打开了她这边的车门,凑近了打量她:“你是不是生病了?” 视野被占据,江夏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 “那……” “你们去吧,我呆在这就好。” “你真没事吗?”这会儿就连高莹莹都担心地问。 此刻她的胸腔发闷,心跳得越来越快,脑海里所有思绪都被搅拌成烂泥一团,甚至连呼吸都好像受到压迫,只能微微按着胸口慢慢吸气呼气。 好像有什么在追赶她,她无路可逃。 我……是怎么了? 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原因,说自己没事这种话也毫无说服力,陈潇雨和付佳高莹莹二人商量了几句,最终还是决定不去了,早点带她到同学会的地点汇合。 江夏确实比较自我,但也不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这段小插曲让她一路无话,直到同学会的饭局都过去了大半,她还有些茫茫然,好像丢了丝魂魄游离在外,酒过叁巡依然是僵着一张脸,麻木地与人互动。 其实,她并不排斥这样的状态。 她原本就是不擅交际的人,学校和社会是两个不同世界,这两年虽说大家还是大学在校生,但多少接触的人事已经和以前闭塞的校园不太一样了,连同她自己的心境也不一样了,待人接物间多了点老道,谁也不知道彼此的话里藏了什么心思。 所以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也没什么不好,她可以借此忽略一些人,推脱一些事。 再度给王老师敬了一杯酒后,江夏摸了摸微微发热泛红的脸颊,起身去洗手间。 同学会的地点选在了武夷路的水乡人家,这是沂海十大网红餐厅之一,开业两年来日日火爆,江夏毕业前就听说过,今天却是第一次来。她走在装修精致的长廊上,身边时不时有忙碌的服务生擦肩而过,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迷蒙间太阳穴隐隐作疼,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恍恍惚惚在坍塌,而她就是置身幻境里的那个爱丽丝。 她甚至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看到他身影的一瞬间,江夏就定在了原地,那种心脏过速的窒息感又全都回来了,如潮水一样排山倒海地涌来,把她瞬间打入了海底,不断下沉。 那人原本倚着墙在打电话,余光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偏过来,眼尾微挑,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高意味。 “夏夏?”他认出了她。 江夏没有回应,只是心跳声怦咚怦咚地在耳膜上敲打,鼓噪。 那人的眼光微熠,伸手比了个食指,示意她等他一会儿。 熟悉的侧脸轮廓,熟悉的五官线条,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动作,江夏体内的酒精开始燃烧起来,逐渐沸腾,像是踩下了油门踏板,她飞快地低头掠过那个人身前,一言不发,径自走开了。 等她再度清醒,她已经身处女厕的盥洗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也喜欢你这样吗?] 镜子中的那个女人化着精美的妆容,五官清丽,却让她有点陌生。 [嘁,还不如不化。] 好像……让你说对了啊。 江夏苦笑一声。 没来由的眼角开始红了起来,江夏不知道怎么才能缓解这股窒息感,她下意识地摸出了手机。 盯着镜子深吸了两口气,她低头打开微信,点开了江浔的聊天框。 那里有一小时前,她发给江浔的信息—— [烧烤你要吃什么,多辣?] 他没有回。 再往前,就是她回来时让他来帮自己拿行李的消息。 这么两条信息,孤零零地躺在聊天界面,前后都是空白。 自从她换了新手机之后,两个人好像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自然也没有任何聊天记录。直到这一刻,江夏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薄情寡性,想逃了就疏离,想回来了就亲近,难怪江浔会恨她。 女厕隔间打开了一扇门,出来的阿姨打量了浑身酒气的她一眼,嫌弃地走了。 ……她确实不值得被喜欢吧? 江夏转回身,背靠着盥洗台,低头盯着江浔的微信头像失神。 江浔的头像是一只蓝色的Q版小鲸鱼,和她送给他的那支笔上的图案很像。 她顺手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男生本来就很少发朋友圈这种东西,江浔更甚,以前隔四五个月发一次,而最近的一次,是一年前。 他分享了一首歌,《听风的鲸》,还附上了一句评论—— 我的频率是52H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