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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像那般付出得再多,到最后还不是没能阻止战乱,以致鸿钧覆世。 竹篮打水,一场幻空。 可是再计较那些又有何用呢,前世已经是死得透透的了,而他还在这里拎着陈年旧事不忘,像一朵幽怨的孤魂,又有什么意义呢? 偏要为了心里那点不甘,在今夜里把他们两个都折磨得身心俱疲,谁也不好受。 他已不是战神,太炀现在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帝君了,他们没有神殿,没有仆役,也没有了神责。只有一间两个人一起搭成的小屋子,屋里燃着篝火,冬天不会冷,夏天倒也不晒,偶尔能找到好吃的东西。 身侧寥寥,在开始和最后,他们都只有彼此。 太炀轻轻地呼吸着,某一刻,他忽然开口说道:“那年神战爆发,豁东各处哀鸿,我说我想去帮忙,你答应了,我们便去,往后百余年,再无安宁之日。” “或许怜悯与我而言并无益处,反倒拖得两头不讨巧。我想那些该活的,覆了世,照旧没活下来,同战死亦无区别;我想还阿凉一个平安的尘世,终究却累了阿凉。” “直到如今我也不知,当年立誓救苍生,究竟是办了好事,还是坏事。” 他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低落消沉,带着满满歉意和愧疚,抱着越凉,手掌轻抚着他的发顶,一下下安抚,过往的怆痛在嘶嚎,而他只是安静地凝望。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从前也说过类似的话,然而直到此刻,才真正算得上重生。越凉吸了吸鼻子,点头,嗯了一声道:“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我明白的,如果当年不出手,大荒现在没有谁能活下来……我们重新开始,不管那些了,就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好吗?” 太炀顿了顿,淡笑一声:“你如今也没老啊。”二十多万年的玄武才正值壮年呢。 如果得了契机,以后甚至还可能有玄武蛋。 “我说的是没当帝君之前,那时候除了游山玩水,什么也不用干,可幸福了。”越凉撇了撇嘴,心情稍稍平复,就又生出些对神职的不满。 想到从前每天都忙得头昏眼花到处奔忙,就变得很颓丧,动也不想动。原来工作使王八变老。 “我们从这里出去了,可以先回族里看看,我怕舜苍他们过不好。然后就可以出去玩,顺便找龙门。”他高兴地说。 太炀亲了亲他的前额,温柔地说:“想去哪里都行。” 两人慢慢地说着话,偶尔谈起从前,又或说起明天,声音隔着门板穿出来,小小的,夜色深浓。 这个夜晚,到底是静谧的。 有什么东西,如水般消解了,揉进了月光里。 . 这厢消停了,和好如初,又变得浓情蜜意的,那边气氛亦融洽。 傍晚的时候青鸟来给东秦带口信,照例是拿了些家里的,顺便帮他把礼物捎回去。 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藏离有话同他说,他傻笑着听完了,认真思考许久才慎重回了信,磨蹭着放青鸟们回去了。 一同回去的还有上回被落下的小青鸟,在东秦这里蹭吃蹭喝几天,已经胖得快飞不动了,在半空中的身影一坠一坠的,吓得东秦在窗口喊,“飞慢点,别落下来了!” 望着青鸟们远去,东秦的目光中满是欣喜和期待。 那个叫越皓的沪天城主承诺过他,只要帮助他成功糊弄掉这次的比武招亲,就把沪天私藏的调灵丹送给他。他要带回去给小鹿,小鹿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也不会再伤心了。 越想越开心,他又傻傻地笑了起来。 青鸟们又一次平安地飞回了森林,将东西放下,口信带到。 藏离留了它们一会儿,喂了些好吃的,便遣它们回去休息了,但他留下了先前落在东秦那里的小青鸟。 他坐在床沿边,朝它招招手,示意它到身边来,“告诉我,你在东秦那里都看到了什么?” 小青鸟虎愣愣地飞过去,抖抖身子,抖落一身细碎的青色光芒,光芒渐渐拼成画面。 藏离紧张地盯着。 这只青鸟是神鸟脉,与其他青鸟不同,长大后能修成人形,列天道神位,就和东秦一样。它天生的传信本领也更强一些,能把自己看到的一切用神力显现出来。 画面上光影晃动,东秦的身影出现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洒脱畅快,年轻英俊的脸上淌着汗珠,笑容令每一个望向他的人都心动。 藏离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周身寒意森森,许久,才颤声轻问,“……他赢了?” 小青鸟点了点头。 藏离又听到那画面中传来司仪的吆喝声,“八日后正午,将在北城门下决出最后的胜者,与城主共沐春秋!” 他吓了一跳,忙问小青鸟,“你何时看到的,现在离八日之期犹有几日?” 小青鸟张了张嘴,盯着他一声不吭。 他登时惊得从床边弹起,“竟是今日吗!” 现在已经四更了,若要以法术赶过去,也得花费好些时间,说不定会来不及。 藏离心里又愤怒又委屈,东秦大骗子,拿越凉来当借口诓他,自己倒上赶着给那沪天城主做夫婿,是当真不想要他了! 东秦那么厉害,一定会胜出的,这可怎么办! 他急得在房里兜转了几圈,忽然风一样冲出屋子,什么都没拿,径自往西边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