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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信任你的能力,看中你身为赫舍里氏的族长,你不仅是朕指给太子的老师,还是他的外家舅姥爷,结果你呢,你明知道应该教导太子什么,你却辜负了朕的期望,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全程被太子牵着鼻子走!”能不能有点用,你还能再无能一点吗?!

    索额图听完康熙的愤怒抱怨,心中升起微妙之感。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悄悄地去瞧老对手纳兰明珠的反应。

    按照纳兰明珠的性子,早就在索额图被康熙斥责时就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了。

    现如今,纳兰明珠正安安静静地等候在一旁发呆,注意到索额图在看自己,还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索额图打了个寒颤,露出见鬼的眼神来。

    帝王显然是趁着太子不在才这般将索额图骂得狗血淋头。

    他还等着索额图说一些辩解的话,这样自己就有了台阶。

    谁知,索额图出乎人意料地腿软,就跟没骨头的软脚虾似的,跪在康熙面前,诚恳道:“皇上息怒。”

    连一句辩解都没有,显然是默认了将一切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还息怒,息什么怒?

    康熙颤抖着手指着他,气得质问他:“你能为太子做到什么地步?”

    索额图道:“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出生入死!”

    康熙横眉又问:“即使牺牲赫舍里一族?”

    索额图毫不犹豫,回答:“是。”

    康熙气得直跺脚哇!

    “那朕现在就要将你赐死呢?”

    索额图心中凄凉,回忆起上一世的惨痛,恭敬认命道:“那么定是老臣做了不可饶恕之事,老臣愿慷慨赴死。”

    “咚!”

    康熙顺手拿起一块东西,往索额图脑袋上一丢,恨不得将他脑袋给砸出个大窟窿,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水。

    那东西咕噜噜地滚在了地上,砸得索额图一脸懵,他感觉脑袋上有点痒痒,一点都不疼。

    咦,这不是科学研究所出产的橡皮擦吗?用它可以将石墨笔写下来的东西擦干净。原来皇上御书房里也备用了石墨笔与橡皮擦。

    纳兰明珠听着帝王发那么大火,微微侧目。

    教训过了索额图,就该轮到他了。

    纳兰明珠轻叹一声,在康熙将目光投向他,准备对他训斥前,恭敬俯身道:“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康熙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难道纳兰明珠终于意识到了废除八旗制不妥当,应当从长计议?

    纳兰明珠见皇上给他这个机会,心下不由松了口气:“老臣近年以来,时常感到精力不济,身体有病根,精神上也极易疲倦,恐怕已经不能胜任如今的官职。老臣恳请皇上准许臣告老病休,回家教育子孙,颐养天年。”

    索额图蓦然一惊,不可思议地瞪纳兰明珠:明珠老匹夫怎么回事,他打算放弃宰相之位?

    康熙:“……”

    他算是知道了,今日将这两位老臣招来训斥,反而气坏了自己。

    不仅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纳兰明珠还撂挑子不干了。

    纳兰明珠早就想清楚了,既然自己已经失去了圣宠,而儿子性德深受帝王厚爱,已是一部尚书,以其如今的资历,获得宰相之位不过是时间问题。

    次子揆叙升翰林院掌院学士,眼看下一步升迁就能到部院做实权官了。

    三子纳兰揆方入紫禁城,已是二等侍卫,走的是他大哥纳兰性德的老路。

    儿子们一个个都有出息,纳兰明珠再待在宰相之位上可就太扎眼了,也会挡了容若的路。

    一家人之中,总不可能出两位宰相的。

    既然自己眼看复起无望,在朝中已是“落日余晖”,不如急流勇退,趁着皇上对他们一家还有些感情,趁着容若正得宠,大阿哥大权在握的时候退,所获得的好处,可比等皇上厌弃了他逼迫他退让要多多了。

    于是,纳兰明珠下定决心向康熙请辞。

    索额图一见老对手请辞,心里有点慌。

    从以前到现在,他与纳兰明珠一直都是互相牵着的局面,如今纳兰明珠退了,他还留着做什么?想一想上一世皇上对他们的打压,索额图犹豫着想:不如我也一块退去?

    可若是他退去,谁能继续帮太子殿下呢?

    御书房之中的斥责并未持续太久,康熙黑着脸命人将等候在外的胤礽与其他阿哥们都叫了进来。

    彻底将皇上惹怒的纳兰明珠没能成功请辞,屁股死死卡在了大学士的位置上,进退两难。

    索额图神色微妙,在胤礽的挤眉弄眼下,悄悄勾起了唇,向太子微微摇了摇头。

    康熙沉声道:“保成提出了要废除八旗之制,保清打算亲自入手去做,你们可做好了成为人眼中钉的准备?此后一段时日,朝政绝不会平稳,恐怕会有诸多人弹劾你。”

    胤禔道:“汗阿玛,儿臣已经心里有了准备。”

    康熙又道:“太子每触及一件事,都将自己孤立于对立面,朕很难不忧心,若长此以往,积少成多,朝中还有支持太子之人吗?”

    其他阿哥们面面相视。

    胤禛暗道:朝中支持太子之人,比之几年前反而越来越多了。

    满臣功勋们碍于赫舍里家与皇上的维护,不敢对太子真正下手。

    汉臣们渐渐凝聚在太子身边,嘴上说着嫌弃太子,实际每当太子要做什么事时,他们应得比谁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