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向大佬低头（中）
曹宝平不愧为最会讲故事的导演之一，他编写的这个剧本，人物色彩鲜明，各有千秋，同时还没让人物削弱的复杂诡谲的故事，最为精妙的是他用两条叙事线交叉，写出了一个极为考验人性的故事。最后，他给出了一个开放性结尾，让人欲罢不能浮想联翩。 这个本子最初的故事来源于丁巍和俞老师去沈阳旅行遇见的李成儒的，丁巍又结合了鲁迅先生的《一个人张灯结彩》和段毅虹获得东京影帝的《暴雨将至》，曹宝平又加以改编，最终形成这部名叫《浮屠》的剧本。 浮屠，古代佛教，并称佛塔。 《浮屠》讲述了一个叫大悲的青年对自己半生信仰的坚持与否定的故事。 大悲是个孤儿，自小被师傅老周收养并传授一些三教九流的技艺，师徒俩一直浪迹天下。建国后，师徒俩定居天津。师傅靠着以前伺候过苏联人进了万国大饭店，大悲也进入饭店当跑堂的，同时他认识了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叫广智，是个混子，女的叫哑妹，是个哑巴，也是广智的妹妹。他们师徒俩经常去哑妹开的理发馆儿去理发。 一天，广智悄悄告诉大悲，说城外有个寺庙，里面有个老和尚身上有着张大帅留下的藏宝图，想去探探究竟，喊大悲一起去。 已然有些迷恋上哑妹的大悲不知所措求助师傅老周，老周对大悲深深失望了，他一生信佛，给大悲起这个名字就是要大悲好好做人不起贪念，但大悲情根已种，师徒俩不欢而散。 大悲早年间跟师傅浪迹江湖，知道怎么样不引人注目。两人收拾计划一番，而后去找那怀有藏宝图的老和尚。 不料藏宝图没找到，确实发现老和尚是个国党特务之类的人物，广智当场被杀死，大悲受伤逃走去找师傅老周没有找到，便躲在哑妹的理发馆儿。 发生命案，公安悬赏通缉大悲，同时也知道了老和尚的身份，怀疑藏宝图确有其事。 大悲害怕至极，昼伏夜出寻找师傅，某晚万国饭店失火，大悲隐约瞧见师傅的踪影，一路追赶至老和尚的寺庙，却是迟了，老和尚死了，师傅也没有找到，并且哑妹也被人杀死。 大悲来不及伤心的时候，公安赶到，大悲被捕。 打被拘留后得到消息，师傅老周是真正的国党特务，老和尚跟师傅早就认识，两人早就串通好一切，老周抚养大悲，老和尚收养广智和哑妹。广智偶然听见老和尚和一个神秘人谈话，得知藏宝图，但他没有认出那人是老周，被发现终究埋下祸根。 接着，大悲以杀害哑妹并猥亵尸体为由，被判死刑，立即执行。 因为，哑妹死后身上穿的就是大悲的内裤。 大悲懵了，因为他下身穿的却是女士内裤。 一声枪响，全剧完。 这个故事其实是由老周引起的，曹宝平在剧本里给出老周跟老和尚为即将发现的宝藏起了同室操戈杀人嫁祸的心思，老周毕竟没有受伤，杀了老和尚。 但曹宝平并没有将李成儒说的那个结局写出来，只说来到寺庙寻找大悲的哑妹死了，没说谁杀死的，当然也没说死的究竟是不是哑妹，毕竟大悲没来得及仔细确认就被逮捕了。 在曹宝平的思维设定中，这个哑妹才是幕后大反派。 曹宝平一开始设定这个哑妹会说话，并且是由老周送到老和尚身边的间谍卧底，同时这个哑妹还是老周的情人，而大悲是真的悲剧了，被那公母俩设计成了顶包的。 后来，刁一男跟王金松都给出建议，把这条线埋下来，最好是弄个续集或者前传之类的。因为这样一来，哑妹这个角色的光芒就远远超出大悲这个主角了。 丁巍看完剧本后第一直觉是这种本子怕是过不了审核的，他抬头问老曹“曹老师，这个本子确实复杂精彩，但这样写怕是过不了审核吧？” 整个《浮屠》中的主要人物就没有一个有正能量的角色，并且最后有些刻意安排，使得维护正义打击罪犯的公安干净姗姗来迟。 故事灰暗，角色都游走在善恶边缘，这个本子比姜闻的《鬼子来了》更难过审。 老曹尽管是最会讲故事的导演，但他的全部电影都与积极向上正义必胜相悖，《李米的猜想》和《追凶者也》都改了结局才过审，《光荣的愤怒》三次更改结局不过直接被禁。 丁巍心里一哭，麻蛋，别不是把老曹内心的阴暗给勾出来吧。 《绝对情感》是老曹的第一部电影，还算可以，等到第二部《光荣的愤怒》，老曹直接走上了不阴暗不开心的道路，往后的电影都是颤颤惊惊的结局。 不过，曹宝平对这个有信心，他呵呵一笑“这个本子已经让郑院长看过了，郑院长认为要是没有哑妹的那条线，完全可以。” 郑东天是电影审查委员会的副会长，他看过审查过的剧本多的数不清，对怎样的剧本能不能过审，已经有了很高深的经验。 丁巍迟疑一下，没有接话，看来必须去跟大佬面谈一番了。 看完剧本，三人聊了几句，决定先送这一版的本子审核，所有的一切都要等本子通过审核之后才开始。 这个本子看样子是由丁巍这边主导投资了，所以送审的时候要求的制作公司必须马上着手要组建起来。 对于，这个丁巍心里有了一个可行的计划。 这会儿筹备剧组确实早了，最重要的是丁巍没钱，有钱了也不能直接递给老曹，前面说了，投资不是这么简单的。 所以招募剧组职员选角堪景拍摄器材等等的准备都要往后押了。再者丁巍要先进孙州的那个组，然后才是这个。而且俞老师、老曹、刁一男目前还要在学校教学，时间上不得空闲。 商量完毕，老曹领着丁巍去院长办公室，刁一男被安排了任务，先打印几份剧本。 丁巍跟着老曹来到院长办公室，郑东天的助手秘书给开的门，估计早得了消息。 老爷子名头很多，事务也繁忙，能抽出一两个小时确实难得。 助手给倒水关门出去，郑院长开始循循善诱。 “丁巍同学，表演系下半年要开设一个预科班，有没有兴趣？”很直接的……诱惑。 当然，一般人说不定就答应了。但丁巍明显不是一般人，他对这个学校的感官一般。 说实话电影学院要不是九六级明星班的加持广告宣传，恐怕连魔都戏剧学院都不如了。 究其原因，就是表演教学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落后别的艺术院校太多了，跟不上市场了。 敢问现在哪个学校还抱着三大表演理论中的一种形式闭门造车？ 两大戏剧学院甚至别的艺术院校都讲究兼容并蓄共同探索了，就电影学院还死抓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不放，并且强制性的给划出了表演三大体系，误导了众多表演爱好者。 实际上关于表演的方法有很多种，不止那三个。而且斯坦尼本人都对这东西没有完全肯定，放到电影学院却是正确刻板的教材，往小了说这是不思进取，往大了说这就是误人子弟。 所以对这个橄榄枝，丁巍只当没看见“啊，哈，那个院长，我毕竟有污点。” 老郑是个人精，看丁巍态度坚决便换了话题，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丁巍啊，我看了曹老师的这个本子，确实不错，很有张力。不过，我听说这个本子是李成儒的故事？” 嗯？ 丁巍心里一突，怎么的，本子完成了，想把我赶出去？ 他直直的看了两眼郑东天，见郑东天老神在在，不急不躁，面上带着和气。转头看老曹，老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念电转，丁巍哈哈一笑“是啊，我向李成儒老师取得过授权，也付了费用的，还约定李老师要出演个重要角色呢。” 郑东天心里对丁巍评价更高一份，行啊，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年轻人有些心思。 他接着一笑转而又道“本子是个好本子，就是有些灰暗不够正义，怕是审核有问题。” 丁巍心里吐槽一句，过不过还不是你一句话。不过面上赶紧附和一下“嗯，剧本里都是些坏蛋，结局中所有坏蛋都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故事是曲折些，但正义还是胜利的。” 丁巍看郑东天没露出什么态度，便动动身子看一眼一直低着头的老曹，决定刺激一下“当然，我也做好准备了。要是通不过，我就在等两年。要是还通不过，把本子转手吧，有的是导演愿意接手的。” 大佬，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然我就踢开老曹，撇开电影学院，甚至绕开总局拍个地下电影，那会儿什么后果，您老可要想清楚。 郑东天才不会被这种气话吓到，但他怀疑丁巍有可能真的打算这么干，所以有些事慎重了。 他说“哎，小丁啊，你这种想法就很危险，是要不得的。还是要相信委员会，相信组织嘛。” 老郑看丁巍仰着头专心听他说话，猛地一怔，有些反应过来，这孩子在这儿给我装傻充愣来了啊！ 老郑顿了一下，深深看一眼丁巍“啊，小丁，你这个表演水平很高明啊，看来咱们学校还是给你交了一些东西的嘛，以后走上社会可不能忘本啊。” 丁巍心里松口气，总算能进入实质性的话题了。 麻蛋，人老成精果然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