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在他手里摊着的那一页上,长着猫耳的少年活灵活现地立在她随手涂上去的那圈火柴人中间,把他先前那副神情模仿了个十成十,只不过多了个猫耳的映衬,原本再凌厉的气势也被软化地只剩了可爱。 虞阮双腿一软,在心里为自己鞠了把辛酸泪。 做坏事转头就能被正主抓包,她到底是个什么运气。 迎着对方戏谑的眼神,她咬了咬下唇,小声跟他道歉:“对不起啊。” 偷画人家画像原本就是她的不对,偏偏还手欠画个什么猫耳朵,也不知道刚刚有没有被他后面跟着的小弟们看见,不然多伤他一个带头大哥的面子呀。 她懊恼地打了下自己的右手,严肃向他表态:“你把那页撕了扔掉吧。” 话说的坚定,就是透着股浓浓的舍不得。 沈时钦低笑一声,尾音微微上扬:“不用” 他砸了咂舌,托着她的画本,漫不经心地评价了句:“火柴人画得不错。” 什么? 虞阮闻言一愣,有些发懵地眨了眨眼。 为了好玩随手添上的那圈火柴人究竟画得怎么样,她自觉心里还是有数的。 所以—— 现在做人带头大哥的,连审美都这么不一样了吗? 第2章 chapter 2 画本还在他手里,强烈的求生欲让虞阮硬生生把满屏的疑问给咽了回去。 沈时钦旁边那个胖子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搞错了?怎么是个妹子的声音?” 他说着,又探头探脑地凑过去:“时哥,妹子给你画了什么呀,给我们也看看呗?” 沈时钦啪地合上画本,把他的那颗大脑袋推开,随口道:“去,没什么好看的。” 胖子体格健硕,偏偏穿了件小一号的t恤,将他原本就不小的肚子勒得溜圆,他扛着根棒球棍在那儿瞎嚷嚷:“我说时哥,不带你这样的啊,捡到东西不上交警察叔叔也就罢了,怎么连看都不让看……” 胖子嗓门大得很,就算没人给他捧眼,单他一个都能说成一场单口相声。 对面的花臂男忍无可忍,骂骂咧咧地朝沈时钦冲过来:“你妈的,小子你看不起谁呢,今天你大爷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我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他握着拳头用力朝沈时钦脸上砸过去,只是还没碰到他脸上,半空中就被他单手截住,沈时钦漠然瞥了他一眼,飞起一脚把花臂男踹出去,狠狠地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嗯。”沈时钦把腿收回,依旧平稳地站在那里,连地儿都没挪动一下,他不咸不淡地道,“的确不怎么看得起你。” 虞阮捂着眼睛,想起还落在他手里的那本可怜巴巴的素描本,再看看花臂男的惨状,觉得自己的肚子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忧愁地叹了口气,预感今天江昔刚转给她的钱,很快就要变成她的医药费被送进医院了。 花臂男很快就被旁边站着的小弟们给扶了起来,他往地上呸了一口,怒气十足地瞪着对面的沈时钦,要是眼神能化作刀锋的话,他恐怕早就给他捅了个对穿。 “喂!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又聚在这儿干嘛呢,是不是又想惹事!” 这块儿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注意,街口有个带着红袖章的老大爷正挥舞着扫帚大步朝这边冲过来,老大爷两鬓斑白,身子骨倒好得很,手里的扫帚捂得虎虎生风:“不许跑,一个两个的都跟我回去,好好接受一下思想教育!” 虞阮:“……” 感谢这位大爷。 她明天就去街道里送锦旗! 少年们显然选择性忽略了大爷的那句“不许跑”,一个两个跑得飞快,眨眼的功夫就逃了个没影,也就只剩个沈时钦还在那儿,不仅没跟着大部队先溜为上,甚至还有时间不紧不慢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虞阮蹲在阳台后面,冲楼下提醒道:“你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必须不能跑啊。”沈时钦勾了勾嘴角,仰头朝虞阮一扬他手里的那本素描本,“我这不是还等着把这个物归原主呢么。” 虞阮:“……”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本子扔上来给我。 再不济搁在楼下,等你先走了,我再下去拿也行呐?! 沈时钦仿佛看穿了她想要说的话,他双手插兜,悠悠道:“不亲手交给你,万一被其他人捡走了,那我多过意不去。” 虞阮在心底腹诽,怎么刚才揍人的时候,也没见您会觉着过意不去呀。 老大爷吹胡子瞪眼地举着扫帚冲到这里,沈时钦不仅不躲,反而顺手扶了一把,他熟稔地道:“您慢着点,跑得那么快,回头扭了腰,我张奶奶又得念叨您半天。” “哼,那帮臭小子。”老大爷表情一僵,动作肉眼可见地缓了下来,看上去对沈时钦口中的张奶奶颇为忌惮,嘴上却不肯服输,“我那老婆子,就是太爱唠叨,哪那么容易扭到。” “小钦啊,你今天怎么在这儿。”老大爷抓着沈时钦的手,关切地问道,“那帮混小子一天到晚没个好,闹起来可别打到你。” 沈时钦自然地答:“我就是听到响动,过来劝架的。” 老大爷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拍拍沈时钦的肩膀,欣慰地道:“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要是他们那几个人人都能向你学习,我也就放心了。” 站在二楼的虞阮目瞪口呆,心说这得是怎样厚的脸皮才能光明正大说出“劝架”两个字,分明就他打得最凶。 要向他学什么,学习怎么才能准确做到把人一脚踹飞吗? 她感觉她现在就像朝廷里仅剩的那个忠臣良将,恨不得反手给老眼昏花的大王戴上一副老花镜,让他好好看清眼前这人丧心病狂的真面目…… 沈时钦几句话送走了这位老大爷,他五指修长,悠哉游哉地转着她的素描本:“还不下来拿?” “……” 虞阮生平第一次把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硬生生走出了蜗牛爬的速度。 她是挺漂亮的小姑娘,无一不精致的长相,长发扎成两个小揪揪柔软地搭在肩上,皮肤干净通透,还带着一点未脱的稚气,像是个刚从蒸笼里端出来的奶黄包,看着软乎乎的,让人不自觉想要伸手去戳一戳。 天生的讨人喜欢。 就是看上去,似乎有那么点怕他。 怕他?沈时钦挑了挑眉,偷摸给他画猫耳朵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这会儿倒知道怕了。 见她还在那儿慢腾腾地往他这里挪,沈时钦啧了一声,索性迈开长腿走过去,把本子直接丢进她怀里,看女孩手忙脚乱地接住。 “拿好了。” 他挥手向街口走去,声音遥遥地从前面飘过来: “小朋友,下次想要偷看别人打架,记得藏严实点。” ********* 第二天就是正式开学。 徐阿姨走上过来给她做了早饭,她是严格按照江昔布置的菜单来的,桌上的食物清单、健康,有营养。 就是没味儿。 虞阮捧着碗喝了口粥,开始期待同在二中的好友姜以柠跟她介绍过的食堂特色菜。 徐阿姨擦了擦手,走过来组织着措辞,道:“小姐,先生和太太的意思是,想让我住到楼下,也好方便照顾你。” “我知道,爸妈昨晚视频有说过这件事。”虞阮放下粥碗,拿起书包准备出门,她一开始的确不太愿意家里多一个生人在,但让徐阿姨每天来回地跑也不是个事儿,最关键的是,一想到昨天那个情况,家里还是多个人更安心一点。 徐阿姨忙放下收拾到一半的碗筷,跟上来关心道:“第一天开学,要不我送小姐过去?” “不用了。”虞阮换好鞋,回头朝她笑了笑,“路挺近的,我自己过去就成。” 二中在南市是出了名的老牌高校,每年考上重本的概率在省内都算得上是名列前茅,因此深受家长们的信赖,这个点已经有不少走读生陆续走进校园,虞阮因为没穿校服,还被站在校门口的老师拦了一下,说明是转校生才放她进来。 虞阮顺着昨天的记忆向教学楼走去,她站在岔口上,正回忆着接下来要往哪走,身后就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阮阮,你等等我!” 姜以柠背着个书包一路向她狂奔而来,马尾辫在后面一甩一甩的,她重重地扑到虞阮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我刚报完道,正巧碰上你,走,我带你去教室。” 姜以柠以前跟她做过几年邻居,小时候就关系不错,虞阮搬到学校附近后,两人快速熟络起来,再加上她们这次刚好分到了同一个班级,关系就更加亲密了不少,姜以柠揽着她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跟她道:“咱们学校不错吧,可惜你家住得近,没能选住校,不然我们没准儿还能分到同寝呢。” 高二七班的教室在教学楼a幢四楼,姜以柠看了眼手表,见时间还早,就先带着虞阮把学校大概逛了一圈,认了认地方,等她们走到教室时,同学们也差不多都到齐了,三三两两地凑在之前就认识的老同学边上说话,姜以柠看了眼讲台桌上贴出来的座位表:“你坐那儿,我离你就隔了两个位子,还挺近的。” 虞阮排到的座位在靠窗的倒数第二个位子,二中实行的是单人单桌,每一列旁边都隔着宽敞的过道,坐在她后面的男生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他周围那一圈都是空出来的,似乎聊天的同学们都有意避开了他身边的范围,不想影响到他睡觉。 虞阮心想,看来班上的同学都很友善么。 “我去,”姜以柠盯着座位表上虞阮后面的那个名字,她喃喃道,“你怎么分到他前面了……” “他?”虞阮不明所以地问道,她本想凑过去看看座位表,班主任李进喜就拿着一本点名册连同后面搬新书的同学走了进来,虞阮只好压下心头的疑惑坐到座位上,原本闹哄哄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李进喜敲了敲桌板,努力摆出一张严肃脸:“同学们,相信在座的各位已经有一部分是认识我的了……” 他话没说完,底下的学生就敲着桌板嚎了声:“喜哥——” 虞阮还听见中间夹杂了有些人兴奋的口哨声,看得出来这位班主任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李进喜往下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静,他今年年纪不轻了,顶着个地中海,笑容却很和气:“没错,我就是你们六班的班主任,同时也教大家的语文,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高兴的话呢,也能喊我一声喜哥。” 李进喜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就安排前面的同学把拿来的新课本按人头发下去,虞阮把自己那本在桌角摆好,另一本则反手往后边一递。 等了等,没人接。 虞阮纳闷地回头一看,后排这位睡神同学依然睡得好好的,刚才那么大响动,愣是没能把他吵醒。 得,虞阮认命地把他桌上丢的笔往边上挪了挪,将发下来的课本整齐地叠在他桌上,码成了高高的一垒。 李进喜拿着点名册,站在讲台上拿三角尺敲了敲桌子:“好了好了,我知道底下的同学有些在高一就认识,还有些连叫什么名字都报不上来,这样,我先点个名,叫到名字的站起来报个到,也算跟我们大家都打个招呼。” “简齐、姜以柠、徐志安……沈时钦。” 虞阮:“???” 沈时钦?!! 虞阮嘴角一抽,由衷期望这个名字只是个同名。 后排的座位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从她后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到”。 世界不至于这么小吧……虞阮僵硬地回头,视线越过垒起来的课本,撞进了沈时钦眼里,他穿着二中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课桌后面,似乎没休息好的样子,眼下还挂着淡淡的青黑。 沈时钦有些意外地跟虞阮对视了几秒,她从惊讶到怀疑人生的表情好像很好地取悦了他,少年勾唇笑了一下,无声地跟她比了个口型:好巧啊,猫耳妹。 虞阮:“……” 她手下一用力,差点撅断了手里的塑料笔。 看来昨天还是画少了。 早知如此,就该多给他加条猫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