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棟】（五）

    她的确进了八楼, 但是，她没走任何一间屋的窗户，而是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楼道的外排气管道。

    这个地方一般里外都用钢网封起，她用了工具把外面那张网卸了, 轻轻松松爬了进去。

    楼天宝三下五除二从楼梯上蹦到八楼, 探头往走廊的窗户外看了看, 一个探身翻了出去, 扒拉着窗户边沿也进了通风管道里。

    这栋楼外墙的下手点还是挺多的, 边沿也很宽，楼天宝攀岩起来不费劲儿。

    等她进了通风管道, 她再次点亮了头上的矿灯，往深处快速移动。

    她现在五感可灵妙，什么都听得清闻得见，就好像一只追踪警犬, 顿时就知道那个疯婆子往哪儿去了。

    她放的药有点猛了，疯婆子把胃里所有的酸水都吐了出来, 空气里的味道是真的难闻。

    楼天宝忍着恶心, 爬了许久, 依然没看到前面的尽头。耳边还是乒乒乓乓的爬行声, 看来那疯婆子也在奋力往前爬。

    下方还有一个又一个横条钢板封起来的, 可供人往下窥看的方格, 她俩追逐的声响很大, 走道上的人都抬头往上看。

    疯婆子的气味好像近了。

    楼天宝加快了速度，一个拐角，就看到了正前方爬出去的疯婆子。

    她跟着扑了出去, 不给对方逃跑的机会, 将早就准备好的套索套上了她的两臂：“别跑！”

    楼天宝力气比疯婆子大多了, 那疯婆子挣扎了两下就不挣扎了。

    她口袋里的布丁也全都碎了，挣扎之时全掉到了地上，场面十分狼狈，空间里弥漫着布丁的甜腻与臭味，令人作呕。

    “你，我的，吃的……”疯婆子气得说不出话。

    “你要吃的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告诉我，我女儿莫莫在哪里。”

    疯婆子不理睬她，而是蹲下来，将那些尚且看得出模样的布丁往嘴里塞，又因为英式布丁是用面粉做成的小糕点，比较干燥，她吃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剧烈咳嗽，楼天宝只好掏了一瓶水丢到她面前。

    那疯婆子看到了眼前的水，抬头看了楼天宝一眼，抓过来就是猛灌。

    等她吃饱喝足，楼天宝再问了她一遍。

    疯婆子抬头看看楼天宝，又低头想了想，好像在思考什么。

    大概是在回忆莫莫的五官。楼天宝将莫莫的照片拿出来让她看，她与莫莫的确有几分相像。

    等疯婆子看完了，她把照片还给楼天宝，就说：“走，走。”

    她指着通风管，自己又爬了进去。

    这是要从通风管往哪里走？

    楼天宝也不知道她要往哪里走，这一次疯婆子就一直往下爬，爬到了不知道多少层，她停在了管道中。

    她回过头来，对楼天宝招了招手，接着，就从管道一处出去了。

    楼天宝从那管道里出来，发现他们到了一处十分空档，但上下都用有缝钢板焊接起来的地方。

    这里是通风井。

    角落里放着脏兮兮的被子铺盖，还有用木片木板拼起来的桌椅。

    看来，这疯婆子平日就住在通风井里。

    上下冷风呼呼地吹，她就缩在角落中，用纸板和木片搭成的小棚遮风挡雨，度过每一日。

    地上也有一些垃圾袋，袋子里的臭味显示，这些垃圾已经放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应该不是这周的生鲜垃圾。

    楼天宝看向疯婆子。

    “我女儿不在这里。”她说。

    疯婆子走到通风口□□的正上方，她指着下面，让楼天宝过去看。

    这一层是第六层，往下都是空荡荡的黑暗了。

    通风口的□□下方，似乎有还未完全拆掉的老楼梯。

    楼天宝往下看看，顺着那通风口的□□往下爬了两阶，就听上面的疯婆子对她说话了：“四楼！”

    这楼梯……能到四楼？

    楼天宝看着那松散的楼梯，有些担心，抓着铁梯找好了落脚点，才一晃跳了过去。

    楼梯的结构还是稳的，她踩到楼梯就立刻往前走，不敢多逗留。

    这还是五层，但五层这里没有往里延伸的空间，五层已经全部拆除了。

    她就往下走，到了四层。

    这里的楼道口是没有封死的。

    楼天宝往里看去，发现这楼道里果然是满地红光，仔细看看，是因为走廊里放着许多红色的布，而通风口的光，正从另一边折射进来。

    楼天宝看到了被封住的电梯口。

    “上来！上来！走梯/子！”

    疯婆子在通风口处大喊。

    楼天宝说：“我先找找女儿！”

    说着，她从物品栏里拿出了莲一郎，将他叫了出来。

    “找人。”她简短地说。

    莲一郎平日都在刀里睡觉，冷不丁被她叫出来，对着她翻了个大白眼。他觉得自己这主人实在太不好战了，平时除了吃就是喝，虽然每周的山茶籽油保养是不会少了他的。

    莲一郎十分敏锐地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友好的气息。

    他对楼天宝说：“这里的地界比较模糊，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不然可能会找不到方向。”

    楼天宝点点头。

    她往楼层里走，并一间一间地查看这些空房间。

    ……的确都是空房间，什么都没有。

    楼天宝一直往里走，莲一郎刀身上的火光也隐约泛起。

    看来，是接近目的地了。

    最里面的那间屋子房门紧闭，门口，放着一只小孩的皮鞋。

    楼天宝认出来了，那就是莫莫的皮鞋！

    莲一郎走在前头，他到了屋门口，小心伸手去摸那门，却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他对楼天宝摇摇头，意思是里头不妙。

    刀身上的火光熊熊燃起，楼天宝将那只皮鞋收入怀中，提起长刀，对着门劈砍下去——

    仿佛在劈烂泥一般，每一刀砍下去，都砍不到点上，只能砍在泥巴里。

    楼天宝砍了大半天，那道门还是和原来一样，原本砍上去的痕迹，只有那么一点点。

    “这门上有法阵？”楼天宝抬手捏诀，想放个简单的火咒看看。

    莲一郎摇头。

    这门上鬼气森森，但分明是没有任何结界的。

    楼天宝用了最简单的法术攻击，也不成效。

    “的确不能硬闯。”楼天宝小声说。

    接着，她抬手握上了这扇门的把手。

    刀上的火焰一瞬间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莲一郎。

    楼天宝感到了一股透心的冰冷，她知道鬼气正侵蚀着她的身体。

    莲一郎是纯火刀刃，要是不能压过鬼气，就会被阴寒之气熄灭，一旦熄灭，他就只能回刀刃之内睡觉。

    看来这个副本的逻辑性很强，不会让她随便打过去了。

    楼天宝打开这扇门时，发现门后竟然亮着灯。

    这是一间五十平米不到的小屋，分出两个房间一个卫生间。

    小厨房就在客厅里，旁边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子，桌上还有四只干净的饭碗，四双筷子。

    楼天宝走过去，身后的门就自动关上了。她看到门上挂着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其中最小的女儿扎着两个羊角辫，这幅模样和照片上的的莫莫竟有两分相似。

    她正查看着呢，内屋之中，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声音：“是谁呀？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楼天宝立刻掏出隐身符，贴到了自己的身上。

    房间里有人走了出来，这是个黑发蓝裙的女子，长相周正干净。

    她探头看了几眼，神色十分疑惑。

    楼天宝站在角落里，没有出声。

    “阿苑，外面有东西吗？”里头有个男子说话。

    “没有的。好像是邻居小孩又在胡闹。阿伟你躺回去吧，过会儿孩子就要下课回来了，我先去做饭。”

    里头传来了男子躺回床上的声音。

    蓝衣的阿苑走出来，拿起泛黄的围裙系好，从水池里拿起一颗沾着泥的包菜。

    这好像是刚从地里摘下的。

    楼天宝看着她拉起皮管子，敲了敲一旁的管道，再打开了阀门。三五秒后，阀门之中流出了小一股的清水。

    阿苑就着清水开始洗菜，她小心翼翼地将菜洗好切好，打开了一旁的煤气灶，提起地上的一小桶没有标签的矿泉水桶，往里倒了一点油。

    等油热了，她就将刚切好的卷心菜倒进去翻炒，加盐。

    一颗小小的包心菜正好装进一个敞口盆里，阿苑草草冲了冲锅子，又从桌底下拖出小半袋子米，从里抓出一把来称好，往锅子里放。她左右看看，感觉不够，于是又抓了一小撮放进去。

    洗米、上灶、大火烧熟转小火……阿苑站在窗户边，望着外头发呆。

    “阿苑！给我换一下纱布。”里头的阿伟喊道。

    阿苑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抹布，小步快走进了屋，不一会儿端着一盆脏水出来了。

    她走去洗手池旁边，将这脏水倒入下水道，又快速洗干净了纱布，端着盆干净的水进去了。

    “怎么又换水，和你说过了要节省用水，我只要换个纱布就够了。怎么你老是不听。”

    里头的阿苑说：“我这也是看着你伤口……没事的，都是免费的水，楼下的王玲说了，不收我们的钱。”

    男子叹气道：“我们这是欠了别人的人情，不能这么做。”

    “可是，如果付钱的话……我怕付不起药费了。自你生病已经过了半个月，这伤口上的药天天都要换，药粉眼见着就不够了。”

    “我还有点积蓄，就在饼干罐子里。你拿去用，不要麻烦楼下的王玲。”

    阿苑叹了口气，走出来看打开了放在角落里的饼干盒。

    她从里面抠了抠，什么都没抠出来。

    她想了想，就从一旁的桌上拿了一把旧瓶盖丢进去，稍微摇晃了两下。

    “还有钱吧？”

    “有的！”阿苑喊了一声，将饼干桶盖上，放到了橱柜上方。

    做完这些，她回去看锅子，米饭已经好了。

    她将火关了，抬头看了一眼时钟，问屋子里的阿伟：“饭给你端进去吗？”

    阿伟在里说：“算了，我出来吃。星星和小月回来了吗？”

    “还没。”

    阿伟就让阿苑扶他出来，也就是这个时候，楼天宝手旁的大门外传来了孩子的跑步声。

    阿苑过来开门，就看到两个孩子手里拿着沾有泥土的果菜站在门外。

    大的叫小月，小的叫星星。

    大女儿将包菜藏在身后，小女儿将手里的西红柿捧着想拿给父亲，父亲的脸却板了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菜？”他问，“你们老实说，这是不是旁边菜地里的？和你们说了多少次，那是李伯的菜地，不能摘！怎么说了多少遍都不听话？”

    阿伟的语气很凶，星星被自己的爸爸吓到了，拿着西红柿的手放了下来，还往自己的姐姐身后缩。

    小月忙蹲下来护住妹妹，她说：“不关星星的事，星星是被我叫去拿菜，爸你要骂就骂我一个人。”

    阿伟坐在桌旁，他不能起来动，两只脚上都放满了白色的纱布，只好拍着桌子生闷气。

    阿苑则说：“别生气了，吃饭吧。也是我不好，这两天没出门去买菜，让孩子担心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去偷菜。”

    这么说着，她从两个孩子手里拿过了菜，让他们洗手上桌。

    阿伟也说不了什么了，给两个孩子分了饭，又把剩下的所有饭都倒入阿苑碗里，自己只吃小半碗。

    阿苑是不愿丈夫苛待他自己的，硬是多挖了一勺给他。两个孩子则捧着饭碗吃桌上的唯一一道清炒包菜，吃得非常香甜。

    楼天宝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吃完了饭。

    两个孩子被阿苑赶去卫生间擦洗身体，阿苑则在客厅中为阿伟更换新的纱布。

    楼天宝看着那伤口的状况，觉得有一些不对，于是掏出智脑搜眼前男子的病症。

    片刻之后，医学词典给了她解释。

    这个名为阿伟的男人，得了麻风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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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是楼宝小剧场。

    楼天宝的日常（二）

    假设楼天宝没有进入副本而是留在一果，她会做什么呢？

    楼天宝本人的意愿是进入管理层体系，寻找末日的产生原因，又因为她并不是理工科出身，她还需要将近十年的时间从头学习高精尖知识。

    她对末日的源头是有好奇与渴望的，这与她愿意进入上层并不冲突。

    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她成为大佬们的助手，并在几十年后研究出末日的真面目。

    当然，这个速度远远慢于她亲自穿越，从副本与十二果协理会口中得到真相，这也是她并不很排斥的原因。

    孟浩为什么愿意和她打交道，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她有潜力，她很强也还会变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的骨子里也有一种求知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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