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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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之前传出来的消息。” 蔡封应该是已经坐上了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最初只是几段聊天记录的截屏流出,应该以为是网友恶意传播虚假信息,信息部门没真正引起注意,毕竟这是在京市,但现在连视频都传上来了。我刚看了,现场情况不容乐观。” “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在过去的那个时代,传统媒体是权威,记者就是真相的代表,报道出来的东西也是凭着良心,实事求是的,而现在,信息流通加剧,新闻反转的可能性也大幅度提升,也就使得媒体的公信力不再如从前。 所以越是这样的情况,时效性和真实性也就放在了同等的位置。 “火灾蔓延的速度很快,我们的时间很紧张。” 程夕瑗的表情瞬间凝固,快步往出口的方向跑去,“我马上来。” 京市发生火灾,先不论别的因素,一系列缘由肯定是要查明问责,而火灾控制就是眼下最急迫的问题。 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不会不知道,京市干燥到什么程度,打个比方,把一件湿漉漉的衣服,晾在阴暗的洗手间里,一天下来也能干个七八分的厉害。 加上全市供暖和干燥的风的助力,一个小小的烟头带来的火星,都有可能引发损失惨重的连锁性火灾。 也就是这些原因,所以京市向来在这块极度重视,全城的消防系统随时待命,力图最小化伤害。 可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下,居然还能出这么严重的事故,里面一定有蹊跷。 程夕瑗边跑边想,直到坐上车系好安全带,才记起自己没有跟徐靳睿打招呼就直接离开了。 而几分钟前,徐靳睿刚给她发了几条消息过来,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一刹那闪过“他会不会失望”的念头,怔愣了片刻,她低下头,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出去后,将手机收回包里。 “蔡老师。” 程夕瑗借着余光,偷偷打量着蔡封,这是她从非洲回来以后第一次见到蔡封。 其实说实话,蔡封虽然时常板着一张脸,但是平日里却是单位里为数不多注重形象的人,但此时此刻,却不难看出他的疲倦。 “嗯。”蔡封的兴致不高,不咸不淡的应了声,但依旧半句不离工作,“回来以后的那篇报道写得不错。” “谬赞了。” 程夕瑗知道这算是蔡封很高的夸奖了,伴随着车迅速行驶离开,她才逐渐感觉到自己放松下来,瞟到后视镜里满满的拍摄器材,才反应过来问:“师傅和刘姐呢?” “他们两在台里。”蔡封解释道,“新闻直播间的人手不够,得留着控场。还有,这是之前传过来的资料,你先看看。” “转播车已经在路上了,这回算是一次特别报道,直接连线现场,所以等会时间紧张,这回事件还有个关注点等会还需要去周边采访一下,发生火灾的时候有爆炸声,火灾的具体原因究竟是人为纵火还是意外事故都需要进一步深究,这点我们之后再去挖,你先把我们现在了解到的信息都熟悉。” 她应道好,接过蔡封递过来的平板,程夕瑗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上的文件,没有立马翻下去,而是看向坐在身侧的男人。 路况越来越复杂,京市堵车的程度也是出了名气的,照这么下去,他们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现场。 到一个拐口处,蔡封没有犹豫,打了方向盘,驶进小道。 沟通好事宜以后车内便陷入了沉默,程夕瑗咽了口唾沫,开口道,“那个,蔡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我想问…”她试探着开口,“我现在,是不是又可以跑现场了?” 很久了,距离上一次,这样和同事生死时速赶往新闻现场。 而她之前所做的栏目,在揭露了某些事情以后,自己的安全势必会受到威胁,所以蔡封在新闻发出去以后禁止她跑现场也是为她着想。 非洲之行不同于时事速递那种争分夺秒,也不需要探究到底,所以,时隔不知多少个日夜,她的嗓子居然有些发干。 蔡封搭在车上的手指一顿,侧头瞥了程夕瑗一眼。 “本来也没想一直局限着你。” “真的吗?我现在能重新回来跑新闻了?”程夕瑗眼睛一亮。 蔡封不动声色的觑觑程夕瑗,极其自然的接过话,“不让你跑新闻你连非洲都敢去,我没有那么不近人情,这回是非洲维和部队,下次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去战地,去战地做新闻?” “如果有这个机会,我会去的。”程夕瑗拿出身上带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低下头迅速翻看起来,“可是去战地这种好事,哪里是说说就能有的。” “胡闹!”蔡封又被她的话气的火冒了上来,“你还顺杆子往上爬?战地的残酷你以为就是开玩笑,那么简单?如果那么简单,人人都去当战地记者了!” 说完气不过,还补充一句:“你们就是中了水均益还有闾丘露微她们的毒!理想主义害死人!”(注:水均益和闾丘露微都是非常有名的战地记者) 程夕瑗这时候反倒含蓄起来,没有直接跟蔡封顶撞,揉了揉耳朵。 或许男人到了某一个阶段,也会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像是女人的更年期一样?或许也是‘男人四十综合症’的影响? 程夕瑗暗暗腹诽着,居然生出几分笑意。 但她心里清楚,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暗处的残酷,只是和平社会将这个残酷掩饰得体面,而战争则是最直观的人性碰撞,将残酷饰演的颠覆最平常的认知,叫人目不忍视罢了。 可蔡封有句话没说错,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做战地记者的,不单单是因为现在是和平年代,战争只在很少的局部地区爆发,更是因为战地记者需要具备的素质更多,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要求更高。 这又何必呢? 如果有这个素质的话,去做哪一行,不比做记者来得轻松?还不需要背负舆论和社会的负面偏见。 吃力不讨好。 程夕瑗沉默着,指尖悄悄使劲掐进肉里。 反正她向来爱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调查记者也好,去非洲营地也好,如果真的有机会去战地的话,她想,她应该也是会去的。 小道确实快,程夕瑗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燃起的火,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烟浓滚滚,周围救护车消防车的声音四起,急促而慌张,听见蔡封一声‘到了’,她深吸了口气,拉开了车门,从车厢里拿出拍摄器材来。 这也是一场“战争”。 另外一边。 徐靳睿靠在商场周边的柱子上,盯着程夕瑗发来的消息好一会,才收起手机。 陈孝文双手环在胸前,笑嘻嘻的看着他:“瞅你这脸色,看样子是先被放鸽子了?哎呀,不要太伤心了,反正你们这会也约不下去了,你得跟我走。” 在程夕瑗走后没多久,陈孝文便像是掐好时间点出现到徐靳睿身边,说是特战队听闻了他回国的消息,有事情,想要见他。 商场现在人流不少,见两人颜值不低,站在一起甚是赏心悦目,不少女生侧目打量着,假装有意无意从旁边经过。 但却只是徒劳,众人眼中的那个人目光由幽深转为冷淡,毫无波澜的回道:“为什么队里会让你来找我?” 语气满满都是嫌弃,前后的区别叫陈孝文心脏仿佛狠狠的被插了一刀,有女人就不要兄弟,这事情徐靳睿做得登峰造极,无人能比。 “你不知道现在是信息化时代吗?”陈孝文也不似最开始兄弟重逢那般,两眼相望只有无言,又恢复到高中时候的损友相处状态,“就凭我和你这从小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关系,就凭我们公司现在在跟你的老东家合作,就凭我对你里里外外的了解,队里就得让我来找你,只有我能这么快找到你。” 说的谁还不知道,与其联系他,不如先联系程夕瑗来的快。 徐靳睿淡淡瞥了一眼信誓旦旦拍胸脯的陈孝文,过了会,默默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问道:“毕业以后怎么做了这行?” 院子里的孩子不像是电视剧里演得那般简单,有些老子打过仗,一心想要孩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即便军校可以面试直接入学,可孩子却志不在此,难免争执。 陈孝文就是当时闹得最凶的那一家,高中时迷上摄影,一心想当个自由摄影师,别人说什么也不听进去,就连第一年考上的大学也因为和父亲赌气没去。 第二年扛不住家里的压力,虽然靠着脑子聪明,考上了不错的大学,选了个不错的专业,但也是弄不清自己的方向,整日浑浑噩噩。 当过兵的人下手都挺狠的,回家难免又是一顿吵吵闹闹,陈孝文为了避风头就躲去段子璇的猫咖,打着帮她打下手的名号,实则是不敢面对现实。 后来段子璇也烦了他,直接抢过陈孝文的手机,用手指着他鼻子骂:“陈孝文,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 陈孝文面子挂不住,梗着脑袋回:“不然?我怎么了我,你凶什么啊?” “是男人对吧。”段子璇也是真的狠,把他东西一股脑都丢了出去,“是男人你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不想见个窝囊废呆在我店里,忒影响我生意了你知道吗?谁欠你了啊要整天看你这张臭脸,给我滚啊——!” 说来也是惭愧,叫人看了不少笑话。 提到这个话题,陈孝文搓了搓手,叹了口气,“我不做这个做什么,人总是要找些事情做的,想想我好像就这个脑子还好使,以前读书的时候算数就我最快,老祖宗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诚不欺我,不就当个it男呗,也挺好。” “看你的样子确实还不错,算是误打误撞?” 部队牌号的敞篷车行驶在夜晚的高架桥上,徐靳睿看着腕表,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孝文看着徐靳睿的侧脸,说实话啊,虽然他们认识那么久,但这些年不见,原本就有些捉摸不透的人现在是愈发滴水不漏了,以前那富家公子哥的气息已经完全没有了,倒是那股子玩票的痞劲还留着点,就像是上一秒还能跟你开玩笑,下一秒就变脸,一抹脖子给你人搞没了那种。 “唉,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徐靳睿笑着摇头:“居然还伤怀上了。” 人上了年纪就容易触景生情,出了会神,见徐靳睿看自己,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复一般,才反应过来,恍惚道:“你刚刚说什么?” 徐靳睿勾了勾唇,一巴掌拍上去,“我说,你小子当了老板以后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呢,动不动走神。” 陈孝文不解:“啊?” “别娘们唧唧的。”也许是环境的变化,徐靳睿突然感觉自己肩膀上死死的压着的东西少了些,也有了读书时候的吊儿郎当的模样,“叫你好好开车。” “切。”陈孝文翻了个白眼,当自己刚才全是幻觉,居然觉得这人变得沉稳了,脚下油门又踩下去了些。 还是个幼稚鬼! 狗改不了吃屎,徐靳睿改不了幼稚呗。 第42章 拉开剧幕(二) 京市的流动人口数量巨大,因为高昂的房价,使得众多在市区工作的人不得不早出晚归,一天下来通勤时间都用去不少。 程夕瑗过去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下车的瞬间,涌入鼻腔满是火烧灰尘的气息,蔡封在现场指挥着架好机位,程夕瑗则迅速和消防人员对接,交流火场的情况。 耳麦里传来蔡封的声音:“准备好了吗?” 程夕瑗点头:“准备好了。” “好的,连接台里,三、二、一,开始!” 她看见摄像机开始闪的红点,按着自己提前想好腹稿,冲镜头开口:“好的,现在我所在的位置是京市靠郊区的华盛小区,据悉今天下午四时,华盛小区17栋25楼发生了小型天然气爆炸,引发大火,天气干燥,火速蔓延极快,而现场情况究竟如何,请跟随我们的镜头来看看。” 她拦住离她最近的消防支队成员,问:“你好,我是央社的记者。” 拿出工作牌表明身份后直接切入正题,“请问现在火场里的状况到底如何,有无人员伤亡?火势还处于可控范围内吗?” 刚从里面出来的消防员不久的浑身还冒着热气,打开防护罩,大喘气,接过程夕瑗递过来的水,迅猛的灌下去,瓶子顿时焉掉一半。 “…谢…谢谢。” 男人平复好,摸了一把脸说,“这回很幸运,恰好这个点在楼房里的人不多,所以波及到的人不多,请大家相信,我们还在全力救援中,一定会尽快将火灾扑灭,周围的居民已经提前疏散……” 电视画面通过网络传到无数个屏幕上,声音也复制了无数次,伴随“前方记者程夕瑗发回报道”,徐靳睿面前的画面陷入黑暗,但他仍一动不动盯着看,像是停滞了一般。 陈孝文笑:“巧了这不是,居然是熟人。” 坐在最前面的军区长狐疑转头:“哦?有认得的么,消防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