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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景怀也回来了吧? 怎么连个信都没有,我在家里都快担心死了 终于是回来了。 但他怎么没跟你回来呢? 即便怀孕了,脸变圆了,可她还是漂亮啊。白里透红,面若桃花,笑起来时眼睛弯得像月牙。明媚如初,能吹散这密布的阴云。 江景山发誓,他真没见过这么柔和这么漂亮的孕妇,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敢面对,越说没法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大伯母背过身,悄悄地抹了把泪。 啊,我知道。田桑桑拍了下脑门:他是去看我公公婆婆了。心里吃味起来,父母最重要,才轮到妻儿,不然他为什么不先来看她? 桑桑,你太激动了。大伯母忍不住出声:先别急着,你听我们说 田桑桑脸上的欣喜倏地退去,点头又摇头。 这是想跟她说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看她? 大伯母你们还是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他回来了,这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谢你们跑这么一躺,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她自言自语,这阴天都快下雨了,你们进来坐坐,等下如果下雨了也没关系,我家里有雨伞,你们带两把回去,这样就不会被雨淋到了。 很轻很柔的语气。 她的状态实在是反常,欢喜和忐忑都那么明显,可能已经窥到了什么。 大伯母实在不想说出口啊,不想做这个恶人。 一旦她说出口了,对面的人会怎么样?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如果瞒着不说,才是对她最不好的做法。到时候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瞒不住,临近生产,才是危险的。这个京城就这么大,一有点风吹草动,哪里能瞒得住呢? 弟妹。江景山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有力度,让人不容忽视。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 你不要说,先进来吧,可能很快就要下雨了。田桑桑早注意到了他们的异常,只是一直让自己不要去在意。 大伯母忍不住先哭了起来,捂着嘴背着身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她也是早上才知道这个消息,从上午到现在,都没忍住哭泣。那也是她侄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好青年,怎么说没就没了? 弟妹,对不起。江景山站着没动,身体笔直,目光庄严肃穆地落在她脸上,一字一句,都说得堪比仪式:我对不起你。我没照顾好景怀 这一句话,说得极为缓慢,说到最后,他是哑声的。 当那句对不起出来时,田桑桑还能反驳反驳,可是最后一句出来时,傻子也能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她的脑子一点一点地空白起来,全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冰冷,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敏感如她。 她的嘴唇嗫嚅着:是他受伤了吗?在哪家医院呢,我去看看他?没照顾好他,是这个意思吧?受伤的意思? 516 江景怀牺牲 若是受伤就好了。 江景山心脏钝痛,思绪猛地飞到了那天。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滚滚的硝烟带来滚烫的热浪,将他震得飞起又落下,身上的皮肤被灼烧得厉害。 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快要撕破耳膜。 他微一摇头,从惊涛骇浪中回神,眼眶泛红: 不是的弟妹,景怀他牺牲了。 牺牲,这两个字对军人来说,意味这光荣,意味着最大的荣耀。可做为亲人,牺牲这个两字对江景山来说不仅是荣耀,更多的是死亡。 生命,坚韧的时候可以很坚韧,逝去的时候也不过一瞬。 若非事实如此,他真的不愿意相信。 你说什么 田桑桑一个踉跄,就要向旁边倒去。 轰隆一声,她的脑袋要炸了。 牺牲,自从怀孕后,她就很少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生命是个神奇的东西,她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于是乎她的眼里,多的是对生命充满了期待。 她似乎忘了,原来人是可以牺牲的。 出生的反义词,去世。 她忘了,她丈夫的工作很危险。 她忘了,她丈夫随时都能牺牲。 她只知道,他不会离开她。 这骄傲的高高在上。 哪怕他有时候确实很不好,哪怕她被他伤透了心,她也从来没想过他会死,她想的是他不会离开他,他离不了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忘了? 桑桑!大伯母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在她耳边道:不要倒下,你要坚持住。做为一个儿媳妇,桑桑无疑是委屈的。大伯母知她娘家离得远,和夫家的关系也不太好,她所能倚仗的就是景怀。儿子太小了,肚子里还有一个,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丈夫牺牲了,对她来说是最残忍的打击。 可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享受特权,享受光荣,不是随便得来的。 荣华的背后,都是血和汗。 做为这种人家的女人,她们随时都准备着。 田桑桑抓着大伯母的手,勉强让自己站起来。 二哥,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牺牲了?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 牺牲牺牲,这怎么可能呢? 我不相信,是谁都不可能是他。 她神经兮兮地喃喃自语。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她不相信,她绝对不相信。 大伯母和江景山把虚弱的她扶进客厅,紧紧地盯着她的肚子,唯恐出了什么意外。是前几天就牺牲了,今早江景山才到家。 到家后,他第一时间跟家里人和四叔家告知了。 四婶早上听到消息,悲伤过度昏厥了。四叔带着她去医院,他们家一团糟, 他们想到田桑桑大着肚子,再有三个月就生产了,商量了一番要不要告诉她。后来还是决定告诉,所以下午就来了。 田桑桑缩在沙发上,身体瑟瑟发抖。明明大着肚子,此刻在大伯母和江景山的眼里,就是脆弱的一团,苍白得一碰就会碎。 我不相信。她一直摇头,向江景山重复这四个字。 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教人怎么忍心再打击她。 对不起。江景山他能说的只有这。他还活着,四弟却死了。他甚至想,为什么不是他死?他还想,两人都不能好好地活着吗? 客厅里一时静谧得出奇。 哭得累了,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田桑桑擦了擦眼泪,手覆在肚子上。宝宝,你也在难过吗?可怜你还没出生,可能就见不到你的父亲了。 她只是想有个家,可以不用像前世那样支离破碎,不用像前世那么辛苦。可她现在才或多或少地明白,人生就是由一个一个苦难组成的,你永远不知道未来有什么苦难在等你,你能做的只有坚强地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