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坐，且坐，请坐
“介休宋宪，见过张公。” 宋宪再次来到护匈奴中郎将府心情可谓极为复杂，上次来还是见张脩，护匈奴中郎将府的每一个人都对自己点头哈腰，此番待遇迥然。 连守门卒都不给其脸色，宋宪足足等了一刻钟才进府，进府后又在偏厅等了张奂半个多时辰才看到一脸疲态的张奂。 张奂是个身高八尺，身材有些伛偻、慈眉善目的老者。 张奂看到宋宪便道:“来了，劳宋司马久等，老夫刚刚在会见匈奴诸王，坐。” 张奂说着，自己径直坐到主位，将几案前的凉茶一饮而尽，才对门口的人挥手，一个普通的儒士疾步走进来。 那儒士平庸到宋宪只偷偷瞥了一眼便把目光放在张奂身上道:“张公跟前，哪有小子座位。” 张奂似是满意点头，抬起修长的手臂往下压，道:“且坐，仁孝是介休人。” “回张公，正是。” 宋宪严守尊卑。 张奂接过儒士递来的纸帛，脸上露出微笑道:“吾路过太原，宋别驾让吾捎来一封书信予仁孝。” 宋宪赫然抬头，他家中尚有老母，几年漂泊在外，十分想念老母，只是功名未著，何以归乡。 宋宪平日里常以淮阴侯衣锦还乡激励自己。 “仁孝，可坐下慢慢看。” 张奂见宋宪脸色凝重的接过书信，明白他的确如宋翼所说，是个重情义的人。 “喏！” 宋宪想到信中可能提到老母近况，大脑不自觉的一懵，而后挪到席位上坐下，颤颤巍巍打开纸帛，细细品味纸帛里的内容。 良久，宋宪才一把擦干眼泪，甩了甩头，努力是自己平静下来，抬头见张奂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忙起身道:“张公，某失态了，让您见笑。” “思母之情，人皆有之，何以见笑？” 张奂摇着头道:“仁孝如此重孝，还为国家坚守在美稷，实乃忠孝两全之人。” “某，某当不得张公之赞。” 宋宪听张奂如此夸赞，一时间慌了神，他做的事心里有数，为国家尽忠，不如说欲投机取巧。 宋宪早做好被人唾骂的准备，张奂突然一个大帽子砸来，顿时让他忘乎所以然。 “仁孝当得，如果不是仁孝坚守，美稷已不复为国家所有，仅此一事便足以朝堂上下颂扬。” 张奂肯定道。 宋宪不由心里一暖，说实话这些天他一直做着违背良心的事，突然有人说他做对一件事，那些委屈便一扫而空。 张奂又好言安抚几句，便开门见山道:“原本吾意一入美稷就见仁孝，然某没想到美稷的局势败坏若斯，张脩当杀。” 张奂说到杀时，目光一厉，慈眉善目老者瞬间变作杀伐果断的宿将。 宋宪不由咽了口唾沫，神色变得紧张起来，脑袋上汗珠迭出。 张奂说完，才察觉宋宪的不妥，杀气一收，平缓道:“仁孝在美稷数年，可识得王子凡其人。” 宋宪赫然一惊，张脩百般隐瞒王玢的存在，可没想到还是被外人知道，其实人只要一到并州，王玢的存在便无可隐瞒。 他提炼的青盐，便宜的胡床，以及胡饼、羊肉汤、馒头等已风靡边境各郡。 张脩自欺欺人，宋宪也陷入自欺欺人的境界，然这只是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也就坦然。 宋宪当即把关于王玢的一切都告知张奂，宋宪可谓亲眼目睹王玢由一个刑徒到今天的地步。 “张脩，着实该杀。” 党锢十年，破家灭门者无数，张奂还是帮凶来者，这些年常后悔，若当年自己按兵不动，也许就不会有党锢之祸，就不会有成千上万的士子被流放至边境，更不会有今天王玢的崛起。 张奂迅速整理好心情，道:“没想到仁孝还跟王子凡有这么一层关系，仁孝不必多说，吾还不是老糊涂，不至于做糊涂的决定。” 张奂当然明白宋宪的担忧，不说他曾放过王玢一马，单说宋艳还在王玢那边受重用，他就能被追责。 “仁孝，为了国家，你愿意再受点委屈吗？” “某愿意。” 宋宪没有任何犹豫，不说眼前的人是张奂，这位凉州乃至大汉名将，就算对方是普通的护匈奴中郎将他也愿意，因为他得保住官位，才可能衣锦还乡。 张奂没想到宋宪答应的如此爽利，问道:“吾还没说你要受什么委屈？你可要考虑清楚。” 宋宪坚决的说:“某无须考虑，张公请下令吧！” “好。” 张奂眼睛一亮，赞赏道:“仁孝，不愧是汝之字，既如此吾也不再遮眼，冬天将至，吾接到线报，鲜卑即将大举入侵，此时的美稷，乃至北境再也容不下一个可能威胁到数郡的势力，你明白吗？” “某明白。” “吾意派人前去修都，一是探清王子凡的野心，二安抚王子凡，绝不能在鲜卑入侵时妄动，三，” 张奂说到三时有些停顿，道:“有可能的话说服其投靠朝廷。” 宋宪听完愣愣的看着张奂，道:“张公，第一条某没有异议，可二、三，某恐怕做不到。” 有自知之明，张奂跟那平庸儒士对望一眼，宋宪真是个人才，道:“仁孝安心，说服工作将有文先负责，文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吾乃华阴杨彪字文先。” 杨彪脸色平静的道。 “华阴杨？” 宋宪赫然一惊，并州离弘农并不远，弘农杨氏在关西乃至朔并一代就如汝阳袁在河南地区，威名远播。 “正是。” 张奂肯定，宋宪这才为自己的眼拙，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有文先先生在，某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宋宪当即变态。 杨彪跟张奂对视一笑，杨彪道:“仁孝，不用万死，王子凡没有张中郎将说的那般凶残，是吧！咱们得活着回来，才能完成张公的嘱托。” “先生教训的是。” 宋宪有些诚惶诚恐的道。 杨彪满脸无奈，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士族的名头可以做很多事情，有时候你在努力也得不到别人的认可。 张奂看着杨彪苦笑默默摇头，让你小子怼吾，这下知道身世的累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