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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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母才回到家里,就看到这么一群人来找她,很是惊讶,又有点哭笑不得,“你们这是怎么啦?这么兴师动众的。” 柳母说道:“凤美,你真要去非洲呆一年?这事不都是年轻人去做的,怎么会轮到你?” 岑母:“这次领队受了工伤,他们又缺有经验的人,我就去了。” 柳母:“你都快退休了,怎么会找你顶替?这事不是自愿报名的吗?” 岑母看着他们三人关切的目光,哎了一声,“都进来吧,进来吧。” 她招待他们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不瞒你们说,其实我是自愿报名的,援非这事一直是我的梦想。”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一愣。 岑母见状,自己也自嘲地笑了起来,“像我这种老太婆说梦想是不是很可笑?好像只有年轻人才能有梦想吧。” 大家没说话。 岑母继续往下说,“知道我为什么想当医生吗?” 岑墨出声:“因为外公?” 他没见过自己的外公,但从母亲那听过几次,知道他是一名军医。 岑母点点头,“我在他的熏陶下,从小立志要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听老师讲起自己在马达加斯加救助当地居民的经历,我非常感动,也非常向往那种异域风情的土地,可惜人被现实打垮。” “工作上的晋升压力,家庭上的负担,都让我没办法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特别是在有了你之后,你爸都不管事,一心做学术,整个家只能靠我一人维持,柴米油盐的生活,早就把人磨得没有斗志了。” “梦想什么的啊,在现实面前就真的只能是想想了。” “但这次卫健委给我们院分了四个名额,机会就在我眼前,我觉得自己如果不去,会遗憾一生。” “虽然老了,但我还不想认命。” …… 原本想要来劝说她的三人,都沉默了,各有所思。 长久的寂静之后,柳母感慨万千,“凤美你啊……” 她想说,这才是原来的那个凤美。 但她到底是一个外人,不该替她做出主意,毕竟那地方的确是有危险的,是去还是不去,都只能是他们自己商量,“还是问问你儿子的想法吧。” 而岑墨久久不语。 他从来没听自己母亲说起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事,这让他认识到,自己与父亲能够潜心在科研上,完全是母亲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她用她自己的梦想,成全了他们父子的梦想,她为了他们,忍受着柴米油盐这样平淡的生活,现在表面上是在与父亲闹分居,其实她是在解脱。 而他们所有人只会让她妥协,“你都这么大年龄了,还闹什么离婚。”、“老夫老妻了,还想怎样?”、“都过了大半辈子了,凑合过呗”、“适可而止吧,夫妻哪有隔夜仇,为了一个家,忍忍。”…… 她这样闹分居,即便一开始是占理,后来也变成了不占理,好像都是她的错,大家都觉得她过分,就连岑墨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 就像当初柳溪要分手,他亦是这么认为的。 可没有人真正了解过岑母内心的需求,尤其是作为她最亲的亲人,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对她是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他们的冷漠自私深深伤害了她。 所以,这次援非在母亲里看来,不是工作,而是自我的释放。 想通这些之后,岑墨的想法就变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我会说服爸的。” 岑母讶异,却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儿子。” 原本是来劝说岑母放弃的三人,结果反而被她说服了。 柳溪回到家后,忍不住说道:“妈,我有点惊讶,没想到凤美阿姨是这样的人,和我认识的完全不一样。” 柳母笑了笑:“她在嫁人之前,一直都是个勇敢的女孩,这才是真正的她。” 柳溪:“其实岑伯伯是关心她的吧,如果不放在心上,根本就不管她去不去,岑墨也不会来找我们帮忙,他那个人从来都不求别人帮忙的。” 柳母点点头,突然笑道:“你最近又和岑墨好上了?人家叫你帮忙,你就立马帮忙了。” 柳溪双手捧住脸蛋,“没好,就是我们现在是朋友,互相帮忙应该的嘛。” 柳母笑了笑,露出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援非医疗队出发的那一天,卫健委与各区医院一起办了个送行仪式。 柳溪一家,还有岑墨都来参加了,而岑父却迟迟没有露面。 柳溪关心道:“你爸怎么没来?” 岑墨:“我没说服他。” 岑父一直在气头上,不肯原谅岑母做出这种“抛夫弃子”的行为,甚至又和岑母闹了一回,吵也吵了,求也求了,都妥协到只要她不去,他什么都愿意做的份上,哪怕是离婚,他都同意,可是岑母并未松口。 所以岑母要走了,他也不肯来送行。 岑母就好像完全不在意,笑呵呵地与大家告别。 柳溪说道:“阿姨,祝你凯旋归来。” 岑母笑道:“一定会的,你们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她又笑容暧昧地把岑墨拉到一边,叮嘱道:“妈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溪溪的事,你们到底和好没和好?” 岑墨:“还没,不过比以前好了。” 岑母欣慰地笑了笑,轻轻拍拍他的背,“你一定要对溪溪好,千万不能伤她的心,明白吗?” 岑墨点点头。 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怎么舍得伤她的心,看到她哭,他比她还难受。 岑母进机场前,最后对柳溪与岑墨说了一句,“希望回来看到你们的好事!” 柳溪顿时涨红了脸。 岑母说完,给岑墨一个眼神暗示。 儿子,妈妈就帮你到这了,你再接再厉! 岑墨顺势而下,与柳溪说道:“你看我妈都急了,你什么时候答应我?” 柳溪移开目光,嗫嚅道:“……你还没追到我呢。” 岑墨蓦地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 柳溪一惊,这回还没挣扎,岑墨先说道:“让我牵一会,我有点难受。” 岑母消失在人海中后,他的情绪也随之沉重了下来。 柳溪忽然就心软了下来。 原来这些表面的笑语,都是在掩饰离别的伤感。 尤其知道岑母是去那样的地方,岑墨怎么可能不难受。 柳溪一动不动站在那,任由他握着手,轻声安慰道:“你别担心,阿姨会平安回来的。” 岑墨嗯了一声,将她的手握紧。 她的皮肤细腻光滑,手很小,却很柔软,她的温度透过相触的肌肤传到他掌心。 他贪恋地汲取着这短暂的温暖。 在调整好情绪后,岑墨回到家中,见岑父还坐在他出门前坐得的那地方,甚至连姿态都没变一下。 岑父见他回来,讷讷地问道:“她走了?” 岑墨点下头,“走了。” 岑父表情冷冷的,没再说什么。 后来几天,岑父还是照常上班,照常下班,就像是什么也发生过似的,似乎认命了,而岑墨又搬回了自己的房子住。 父子俩各过各的日子起来,除了某一天,岑父打来电话问他怎么用vpn上网,岑墨给他一个账号。 岑墨一边着手申报课题的项目资金,一边在找机会与柳溪告白,只是柳溪太忙了,他连约她都约不出来,加之她马上要去桐城出差,所以他只能暂且作罢。 周六的下午,他回了一趟岑父的家拿文献,意外在岑父的电脑里翻到他最近在浏览器上的搜索痕迹。 他几乎每天都在看岑母那边的鼠疫消息。 而他浏览的最新一篇报道,说情况并不乐观,感染者的数量一直在上升,目前近一百五十人因疫症而逝世,是当地近50年来最严重的疫情。 他们都知道,岑母被认命为当地援建医院一个站点的点长,奋战在抗疫一线。 岑墨注视着电脑屏幕,许久没说话。 他是一直与母亲保持联络的,但岑父没有,他以为他还在气头上,没想到一直在默默关心,难怪那天问他要vpn,因为国内对非洲鼠疫的报道非常少。 他转身去敲了岑父的卧室,“爸?” 未想到推开门,见岑父的行李箱摊开摆放在地上,他已经整理了大半个箱子的衣物了。 岑墨讶异,“你要去哪?” 岑父把衬衣重重往箱子里一丢,“还能去哪,去找你妈!” 岑墨:“……!” 岑父很快就把箱子整理好盖上了,问岑墨要不要送他去飞机场,要不送的话,他自己打车去。 岑墨:“爸,你……” 岑父不让他多问,“行了行了,我就是放心不下她!单位已经批准了我的申请,我带着专家组一起过去。” 什么离婚,什么面子,什么工作,放在人命关天的大事面前,通通不值得一提,岑父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护着岑母平安回来。 岑墨看着他许久后,蓦地俯身帮他拿行李,“我送你去机场。” 岑父点点头。 到了机场后,岑父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吞吞吐吐地说道,“有件事你妈一直耿耿于怀,是我一直不让她说的,我也……哎!” 他欲言又止,拍了拍岑墨的肩说道:“你回去后打开我卧室抽屉的第二层,里头有一些东西,你看看就会明白。” 岑墨满是狐疑,送别岑父后,就回到家中按着他的话照做。 他从那抽屉里翻出了一张发黄的旧报纸,日期竟然十几年前。 他摊开,乍看一眼,没有哪里有问题,又仔细看了下新闻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