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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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等双方高堂共同受礼也是他生平第一次,也久不必管合不合礼数,只让一对新人叩拜受礼便是。 桂娘坐在高堂上,看着儿子一脸喜气,加上府内宾朋热闹的场景,原先觉得局促丢人的感觉倒是消散了不少。 就像秦老太君私下里对她所说,她儿子仕途一路并不顺遂,现如今入的户部也是虎狼环绕,其中复杂的人情往来,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应付来的。 她该烧高香,感谢老天赐给她的儿媳妇是八面玲珑,干练爽利的知晚。若是成天复娶个像他娘亲这般糊涂的,那仕途也不必期许了,只要能保住家产人头,就阿弥陀佛了。 桂娘虽然觉得母亲将自己说得太不堪了,可越发觉得有些道理——若论操持门户,再没有比知晚更能干的。 只是儿子入赘,竟然像不给自己留后路一般,居然将自己的家底一股脑全入赘进去了,实在是不像他往常的精明。 但好在这番阔绰的“十里蓝妆”倒是彻底打消了成天复吃软饭的闲话。 就此以后,儿子立在人前,也是堂堂正正凭着雄厚的家资“嫁”了自己。 想到这,桂娘看着眼前给自己磕头奉茶的一对新人,也是热泪盈眶。 儿子说,她以后能不能住进羡园,可全凭婆媳之间的交情了。所以她这个做婆婆的为了以后不至于风烛残年,孤苦无依,少不得要奉承儿媳妇一下。 这认下儿媳的头礼,便是一对帝王绿的翡翠手镯,桂娘亲自给知晚套在腕子上后,还真如嫁女的母亲一般殷勤地拉着她的手嘱咐:“我家天复天生倔脾气,他若惹你不高兴了,你只管说给我听,我便是骂他打他就是,还请县主多担待些……” 知晚哭笑不得的回握住了桂娘的手,低声道:“母亲,您说这个干嘛?没得让人笑话了表哥……” 桂娘还是担心媳妇以后让自己单过,又是殷切嘱托,全然不见下圣旨那日的勃然大怒。 待得成礼之后,便是酒宴全开,宴请宾朋。 这新婚夫妻二人,都是京城里的风云传奇人物了。各自都有不少的人脉结交,就算是流水家宴,羡园的厅堂、园子里也填满了。 婚宴酒席开始后便是推杯换盏。待得酒过三巡,流水的酒席排到了三日后。 知晚在厅堂园子里敬酒两轮后,两只脚儿便走得发肿了。成天复怕她疲累,让她先回洞房休息。他自应酬着前堂。 知晚被丫鬟搀扶着回了新房,嘴里忍不住说道:“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我记得之前开喜帖时,不是人头算得清清楚楚,流水三轮席,一日便宴请遍了?” 等回了新房,得晴和香兰这些姐妹还在新房等着给她铺床撒彩呢。 得晴这些日子将女儿甩给了奶娘,尽是操持着哥哥的婚礼,尤其是酒席排面,自然知道缘由。 她恰好听了小嫂子的话,笑着道:“甭说你不认识,今日来的族人里,有一半我都不认识呢!这还真应了‘穷在闹市无近邻,富在深山有远亲’。光是哥哥军中同袍,特意赶来京城参加婚礼的就多了二十多桌,还有哥哥户部的同僚,盛家,秦家大小远亲,还有成家七拐八拐的亲戚,又冒了许多出来。” 如今成天复仕途渐盛,人家成婚之日不攀附攀附,何时攀附? 她们铺完了床,便让知晚坐下,按照习俗在床榻上做福。 知晚做了一会,剥了床上的花生吃,然后便来到屋内堆积如山的贺礼盒子旁看。 这些都是不能亲自前来恭贺之人送的金银之外的礼物,知晚闲得无聊,准备拿些去床上拆着玩。 不过其中有一个盒子倒是让她一愣,因为上面的署名,居然是宫内静嫔田沁霜的。 第120章 不同于其他盒子的桃红柳绿,这盒子是素雅得有些与众不用,知晚知道田沁霜当年苦恋着成天复,倒有些好奇她会送什么贺礼,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对滚着金线,绣着宝石碧玺的护手…… 京城里都知道卢医县主喜欢舞剑,所以送县主一对精致的护手原本也算贴心。 可是知晚瞧着这护手虽新,上面的花纹却是四五年前流行的式样,也不像是给女儿家绣缝的,而后来虽然加了宝石碧玺一类娇俏的点缀,也如画蛇添足般,毫无心意地后加上去的。 若知晚不了解田小姐跟成天复的一段前情,自然也不会在意,只当这是一份普通的贺礼。 可是知晚在几年前的女儿节时,偏偏撞见了表哥跟一位着了披风的小姐在湖边亭下碰面,那小姐当时就是要送他一对护手的。 虽然被成天复婉言谢绝了,但显然田沁霜一直留着这个,现如今改头换面,硬是改成女式的送来,也算是为自己一段苦求不得的情谊做个了结…… 等看懂了这个,知晚有些舌根发酸,又陆续拆开了几样年轻小姐夫人的贺礼,有些是周正制式的寓意早生贵子的玉花生摆件,还有名贵的头钗首饰一类。 可还是有几样说不出名目的,譬如表示断情的玉刀、满卷怅惘的诗集一卷。 知晚一时想到,她去盐水关大营的时候,也曾经看表哥案头的火盆里有未曾烧尽的信笺,娟秀的笔迹一看就是闺阁女子的手笔。 她虽然生了好奇,但是碍着军中不好翻他的火盆,毕竟那里都焚烧着许多的机密军情。 如今这么一看,俊美如表哥,怎么会少了思慕的女子?就算仕途不顺被贬道川中,当地也有许多大胆示爱的女子呢! 只是他从不曾拿这些与人炫耀,加上君子风度,也要替那些大胆示爱的女子们遮掩一二,维护了她们的名节。 这下成郎入赘,可碎了多少倾慕女子的心?由爱生憾,让她们不愿来参加成礼,便送出这一份份颇有寓意的贺礼入了她的新房…… 知晚觉得自己是有气量的女子,本该一笑付之,可是现如今确实有些胸短气闷,总觉得表哥这么大的人了,真的与别的女子毫无前尘? 还是他惯会隐藏,叫她从无知晓? 再说成天复并不知自己的新房,已经火势渐旺,烧撩了房梁。 不过陪了几轮之后,他觉得陪着骤然冒出的诸多亲戚,实在浪费了自己的洞房花烛之夜。 所以天都还没黑,他就“不胜酒力”地被扶了回来。 可入了新房时,才发现他千辛万苦娶来的新娘并没有羞答答地坐在婚床上,而是脱了外裙,卸了金冠,杀气凛凛地坐在桌子边,挽着袖子在拆礼物,一边拆,还一边跟礼单核对,在一张纸上写着名姓。 成天复挥手叫丫鬟们退散,然后走到知晚表妹的身后,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知晚扬了扬名单:“果然成亲了才知其人,你竟然有这么多的红颜!” 成天复接过那名单字一看,居然十个九中,都是曾经给他写信或者送东西,表达倾慕的女子。 他混不在意地瞟了几眼:“我夫人竟然这般有本事,只凭贺礼就知人心意,以后刑部若是缺了审人,你倒可以去补缺了。” 他从来都是低调处理这些不知所谓的倾慕情丝,又自问并无有亏德行的事情,便也坦然笑着认了,只是那纸立刻点了红烛扔到香炉里烧掉了,不然被人看到,又是是非一场。 待成天复坐在了气鼓鼓的表妹身边时,还以为她要质问他这些人都跟他有什么纠结。 可她只是突然轻抬他的下巴,看着这让人痴迷的俊脸,略带忧郁地摸着他的脸颊道:“别人洞房里都是数着彩礼,可我却在新房里数着你碎了多少女子的心……平日里谦谦君子般的人,就是因为这脸儿才招蜂引蝶的?这叫我以后如何守得?” 知晚写下名单原也是为了逗逗表哥,可竟然能写满一张纸,也有些出乎她意料,捧着他脸发愁时的感慨也带了几分真。 于是她捏着他的下巴,半真半假道:“表哥,你以前真无红颜知己,让你牵肠挂肚?” 成天复面不改色道:“有啊,为了她,我曾经彻夜不眠,吹了半宿冷风,只为给她吹奏夜曲,让她睡得安稳些……” 知晚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干脆地说了出来,呆愣下,捏着他下巴的手指也缓缓松来了,强作镇定地“哦”了一声。 她与他相识时,他已经十五,又是跟金廉元那样的一群富贵公子们相处。画舫酒楼,哪里不是胭脂水粉撩人? 他若那时与女子结交,也很正常。这些事情,就连姑母桂娘也未必能知道。 她虽然理解,可是心中还是颇不是滋味,只觉得酸意涌动,有些按捺不住。 可成天复似乎被勾起了兴致,继续回味道:“就连她给我的书信,我也一直保存,与她分隔时,时时拿出回味……” 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已经知晚的手死死堵住了。 浓妆未卸的新娘子,瞪着明眸大眼,带着腾腾杀气道:“你可是入赘,以后也没有纳妾的资格,若是这么思慕那姑娘,倒不如赶紧与我和离,回头找她去吧!” 这是什么神仙红颜啊? 她都没有听过表哥为他奏乐入眠。成日在她面前板着脸训人的小爹,居然还给人吹奏乐器?可到了她这,就是拿石子敲窗框,毫无精巧心思。 既然他有如此思慕之人,今生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可凶巴巴的话刚说完,她的嘴,已经被表哥捏成了扁鸭嘴,然后被表哥一把揽住了纤腰,带入了怀中,去了他今日才搬进来的衣箱处。 待打开箱子,最上面竟然是一根绿玉羌笛。 成天复绷着脸道:“张嘴闭嘴就要和离?居然连陛下御赐的婚事都不放在眼里?狗胆子可真大!” 知晚看着那羌笛,流出的眼泪的都是酸的:“你……从军的时候,居然还在信里跟我说不会羌笛……原来是我不配听!” 说到这里,知晚觉得此时满屋的红色尽是嘲讽,她却终于明白了闺中密友,曹玉珊所说,入了洞房,面对未来的夫君,满心忐忑,担心所嫁非人的彷徨了。 成天复觉得也是逗弄够了。他的晚晚要么不哭,可若真的惹得狠了,哭起来便是倒挂天河,止都止不住。 他叹了一口气,拿起那根羌笛,放在嘴边,开始缓缓吹奏。 知晚觉得他如此亡羊补牢也是晚了,如此玄妙的乐声,她竟然不是第一个听到的知心红颜…… 可听着听着,知晚有些疑惑地止住了抽泣声。 这曲子……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她茫然地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摸了摸眼泪,突然想起,当初她从贡县不告而别后,救下了香桥的小女儿,曾经夜泊滩涂难以入眠,就曾在环山明月下,听过这般荡气回肠,入心入情的羌笛乐声……难道…… 看她不哭了,成天复终于放下了羌笛,绷着脸道:“除了你这个磨人精,我还有哪个红颜?” 知晚终于琢磨过味:“秦二爷护送我时,你居然一路跟随?为什么后来没有告诉我?哎呦……” 知晚被他又扯入怀里,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自己的衣带子已经被他给扯落了。 她吓了一跳,小声道:“天都没黑……你干嘛?” 成天复却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大半辈子,仿若苦和尚出了庙门子,终于可以撒丫子开跑了。既然如此,他干嘛要跟她讲述他当初被甩了,只能偷偷跟在后面的相思之苦? 死丫头,终于彻底落入他的手里了! 今天甭说是天没黑,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他洞房花烛时。 于是他将她抱上了床榻,扫落了满床的盒子和花生莲子后,含着她的耳垂道:“既然这么怕守不住,还废话作甚?还不快些喂饱了你相公?” 所以他俯身吻住自己小新娘的红唇,伸手便将帷幔拉扯了下来。 知晚现在可是体会到了男人的蛮力,若是立意困住自己,真是起身不得。大红的喜被子里,任着红浪翻滚,嬉闹声不断。 只是渐渐嬉笑声变小了,只听男人低吟着呢喃道:“晚晚真美,被你养刁了嘴,我哪里会看别人?” 乍泄的暖意在床笫间依稀透来。红烛施明灯花复暗,春阁锦暖鸳鸯绕颈。 知晚不知别的男人红烛之夜是如何样子,可是像成天复这样不歇的,就有些恼人了。 若是身子骨弱些的姑娘,可真承受不住暴雨拍击。 以至于第二天上午巳时,太阳都晒床头了,知晚才在成天复的低哄下,不情愿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昨夜香脂未洗,如今看着变成了残花憔悴,可是知晚也不在乎了,因为这样都不能吓退饿狼。 因为羡园的流水宴席还在开,成天复作为新郎总要露一露面,只是他不光昨天折腾了半宿,今晨时要还依足地闹着要早餐吃。 可苦了知晚,只觉得浑身的皮肉都疼,晨起时,觉得自己跟八十老妪般,浑身的骨头都疼。 以至于凝烟领着两个小丫头端水进来,准备服侍小姐洗浴的时候,就听内室里小姐跟刚刚从前园回来的姑爷抱怨道:“难怪有些府宅子里的夫人初婚不久就要纳妾,原来竟是这般,总这样,岂不是要累死人?” 姑爷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想害我?我一个奉旨入赘到你家的,如何纳妾?累也受着!只你一个婆娘,我精心些受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