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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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转瞬之际,归元仙府便全然换了一副模样。 妖风四涌,数不清的邪祟横冲直撞,狂笑声萦绕耳边,伴随着难以忍受的腥臭。 在场皆是金丹元婴修士,经过极为短暂的一阵慌乱,很快稳下心神,纷纷掏出法器迎敌。在不绝于耳的嘈杂声里,有道声音格外突出:“不、不好了!正殿里的那面护心镜……它突然暗下去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 谢镜辞闻言回头,竟在道道剑光与火光里,见到裴钰的身影。 她与裴渡尚未接近护心镜,无论后者身上是否残存了魔气,此番变故都定然与他无关。 而在鬼冢里,和裴渡一并置身于魔潮下的……裴钰正是其中之一。 他有没有可能……在那时不慎被邪气入体,成了如今心魔的猎物? 她心口突突直跳,眼见一只魅女袭来,下意识拔刀出鞘,还未出手,眼前便是剑光一闪。 裴渡凝神敛眉:“谢小姐,当心。” “护心镜?护心镜怎么会碎掉?” 有人在缠斗中大叫:“那不是云水散仙的宝贝吗?!” 裴钰同样崩溃:“它周围全是邪气,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它突然就裂了,镜子上一片黑!” 跟在他身侧的另一名世家子撒豆子似的往外丢符:“这些妖魔都疯了,我们快跑吧!”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回应他:“秘境早关了,我们得在这地方待整整七天!” 七天。 外界之人无法窥见秘境景象,原本应是修为突飞猛进的七日,如今看来,却成了无法逃离的噩梦。 裴渡没说话,长剑如龙,向四周吞吐冷白剑气,谢镜辞看清他身法,手中鬼哭刀一顿:“你打算结剑阵?” 此地失去了护心镜庇护,定会引来源源不断的妖魔邪祟,既然难以抵抗,不如寻个法子阻断来路,将众人与邪魔隔开。 “对、对!剑阵――我们合力造出一个阵法!” 她身侧的一名年轻修士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只要将灵力合在一起,它们就不会进来!” 与那些活了千百年的怪物相比,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不算太高,但若能汇聚成阵,定能拥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在场剑修数目不少,闻言纷纷响应,其余人则在一旁护法助力,击退妖邪。 裴渡身为首要结阵者,受到的攻击最为猛烈,虽有谢镜辞与其他几人守在身侧,奈何攻势源源不绝,纵观全场,唯有他几乎成了个血人。 宫殿之外腥风不绝,殿内则是剑光纷然,汹涌如潮。 属于修士们的灵力逐渐汇聚,在漫天血色之中,凝出恍如白昼的亮色,点燃混浊夜空。 剑阵即将结成。 宫殿外的进攻暂时得以抵挡,之前闯入殿内的却仍在叫嚣。 在喧哗阵阵里,陡然响起一道尖锐男音:“我……我知道了!” 是裴钰。 谢镜辞本不想理他,那人的嗓音却无比清晰地掠过耳边,令她握紧手中直刀。 “裴渡……是裴渡啊!护心镜为何会突然破裂、被邪气占据?全因他身怀魔气,将它侵染成了没用的破烂!” 他嗓音在颤抖,有恐惧,也有隐隐的兴奋:“全因为他,是他害了我们!” 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剑阵终成。 肃穆如冰雪的白芒笼罩四野,剑气浩荡,缓缓映亮的,却是裴钰咧开的嘴角:“鬼冢之事还没过去,你便又来害人……分明就是与邪魔串通,要把我们屠戮殆尽!晦气,灾星!” 一瞬间的寂静。 “你们想想看,除了裴渡,我们之中还有谁身怀邪魔之气?” 他见状更为激动:“又为何护心镜破碎的时候,他会刚好出现在正殿里?因为他就是害了我们的罪魁祸首!你们可不要忘了,他在鬼冢对我和我娘做的事!” 他竟还有脸面提起鬼冢。 谢镜辞正与一只邪魔缠斗,指尖往下压,抑制不住喷涌而出的怒气,飞快朝裴渡在的方向看上一眼。 剑阵已成,他体力耗去大半,衣衫被划开几道裂口,渗出鲜红的血。 他连站立都快没了力气,全靠一把长剑支撑,脊背挺拔如松。 而本应守在他身侧的人,要么不动声色后退几步,要么满面惊恐一动不动。 谢镜辞咬牙,长刀刺穿邪魔胸口,溢开满目猩红。 ……她要到裴渡身边去。 这个念头冲破杀意,占据脑海中的所有思绪,然而刚迈开脚步,就听见耳边传来叮咚声响。 [检测到位面波动,人设正在转换!] [请稍候……] [恭喜!“海王”档案已存入系统,请宿主查收!] 它从来都出现得不是时候。 谢镜辞后脑勺兀地发疼,直接略过人设简介,匆匆瞥一眼正下方的任务。 [身为海王,遇见危难之际,当然要雨露均沾啦! 任务一:剑宗的小师弟正在被骨魔追杀,拔刀将他救下吧! 任务二:天心阁的二师兄……] 她没再继续往下看,沉了声:“裴渡呢?” [海王嘛,薄情寡义。玩玩就好,像他那种情况,哪会愿意亲身上阵,和他一起抗下非议和责难?不划算,不划算。] 不划算。 谢镜辞静默不语,拖着刀继续往前。 [喂喂,你不打算执行吗?] 系统在她识海里轻轻一敲:[一共两个任务,很快就能完成,我知道你想帮他――几刀的事儿,不用费你多大功夫。] 谢镜辞还是没回应它。 在这种情况下,置裴渡于不顾,去向旁人献殷勤……她真是疯了。 他若是看到,会有多难过。 系统像是无奈:[不执行任务会受到惩罚,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她刚进入小世界,有次年少无知死要面子,毫不犹豫拒绝了任务,结果被疼得死去活来,有如万火焚心。 如今回想起来,除了那一次的任性,自绑定系统之后,她便一直听从指令乖乖照做,从没认真思考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谢镜辞的第一刀,斩断飞身向他俯冲的邪魄。 邪魄嘶嚎阵阵,化作四散的浓郁黑烟,她忍下喉间鲜血,握紧鬼哭长刀。 她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时至此刻,谢镜辞好像有些明白了。 什么天道,什么系统,什么非议、责难或诽谤,那都是别人的事。 撇开那些真情假意,对于她而言,她只是……不想让裴渡难过。 她想抱一抱他,也想让他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人陪。 他是比任务更重要的事。 比起人设变换不定的任务者,她首先是谢镜辞。 剧痛来势汹汹,从头顶到心口,无一不是撕心裂肺,谢镜辞却沉默着挥出第二刀。 第二刀,斩去裴渡身侧盘旋的死气,鬼哭刀嗡鸣声声,照亮少年苍白的侧颜。 血雾如潮,四目相对。 今日的景象,与当初在鬼冢时如出一辙。 他独自站在风口浪尖、伤痕累累,握剑的手已然没了力气,连出声辩驳都做不到。 那时没有人愿意上前,哪怕对他说上一句:“我相信你。” 在四面八方妖邪的嘶吼声中,裴渡怔然与她对视,目光落在谢镜辞漆黑的眼睛。 裴渡曾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日日夜夜竭力奔向她。 而这一次,谢镜辞踏着白芒与血色,来到了他身边。 他的嗓音在发颤:“……谢小姐。” 一件衣物被轻轻披在身上,遮掩住他的满身血污与裂痕。 “我倒有几个问题,也想问问裴二少爷。” 谢镜辞转身,眸底是不散的冷意:“第一,你声称裴渡来后,护心镜才突然开始崩塌,可当时我们在正门附近,与护心镜最为接近的人,其实是你吧?” “你想泼脏――” “第二,裴少爷口口声声说什么‘邪魔之气’。” 她说着一顿,语气里多出几分嘲讽的味道:“邪气魔气,应该没那么容易分辨吧?你身旁那位友人提起镜面碎裂,也只道了句‘一团黑’,该说你见多识广,还是居心叵测?” 裴钰咬牙切齿:“一派胡言!” “也不知道是谁一派胡言。” 侧厅之内,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少年音:“血口喷人,栽赃陷害,别的没学会多少,这种行当倒是精通。” 光影交错,剑气一现,映出少年人的剑眉星目。 赫然是莫霄阳。 孟小汀从他身后探出头:“只怕裴二少爷早有准备――话说回来,邪气和魔气还有差别吗?我今日才听闻有这种说法,二少爷又究竟是从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