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恰英雄少年，骠勇无双，桃华在侧心悦

    荣玄城城头，一线微不可查的黑紫烟尘从宁王背后突然消散，宁王眼中狂热的神情顿时退去。

    宁王浑浑噩噩好一阵终于恢复正常，看到自己耗尽资财赌一战，却只落得个暂且保住城池，心灰意冷下干脆返回宫中彻夜狂欢享乐，极力享受最后的疯狂，再不肯管什么战事。

    荣玄城城头，拿到巨额赏金的兵卒们此时也没有心思再打下去，都琢磨着怎么才能活下来，好拿着钱回老家买地盖房娶几个奶大腚白的婆娘。

    战后大帅王心明没有急着处置其他事情，亲自带队登上望车观察荣玄城的形势。看到荣玄城城头兵卒散漫的样子，王心明心中一喜，面上丝毫不动声色，让身边一干禁军将领看不出头绪。

    今天这一战，荣玄城守军拼死作战的样子可把禁军诸将们给惊着了，他们此刻纷纷劝大帅暂缓攻城，转而继续长期围困。仗只要继续打下去，他们这些将领就能源源不断从中捞出钱财和军功，何乐而不为？

    对下面诸将心中的小算盘，王心明心里十分清楚，但也不戳破，只是看着他们表演。

    当夜，王心明彻夜谋划，心中决意第二天乘着今日重挫玄策军的胜利，一举攻上荣玄城城头。

    深夜时分，王心明做出最终决定之后，派一心腹亲卫暗中将封霄云叫来自己的帐内。

    封霄云接到密令，起身来到七公主帐外。

    七公主此时也未熟睡，还在回味白天那场凶险之极的恶战，回味着纵身跃入敌阵的那一瞬间，全身兴奋地微微颤抖，回味着自己奋勇作战护住己方防线之后，兵卒们向自己投来敬佩的目光。

    一翻身，武凝婉看到帐外有个熟悉的身影，“啊！他这时候来到我的帐外打算做什么？是不是……”瞬间羞得把俏脸儿埋到被子中，武凝婉不敢再想下去，可也没出声阻止封霄云。

    “咳，大帅有急事相召。”压低了声音，封霄云出声说道。

    本以为七公主已经睡熟，封霄云正要再重复一遍，就听到帐内传来急吼吼一声：“我就去！”

    两人一齐赶往帅帐，送信那名亲卫早在帅帐门口等候，将封霄云迎入帐内。

    封霄云来到帅帐中，发觉帐内只有王元帅一人，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

    果不其然，王元帅见到七公主进来，立即道：“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如何私违雍王严令来到这军中？须知这军国大事，非是公主儿戏之所，殿下还是早早返回琅琊城为好。雍王殿下察觉殿下失踪，已数次来信询问本帅。”话说到这儿，王元帅显然回忆起什么，脸上神情很有些不大好看。

    七公主看自己被认出来，索性也不再沉默，剑眉倒竖直接开口道：“四哥他凭什么管我？我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去！我今天上阵可是手刃二十七个叛军兵卒，正要向元帅请功哩！”

    “胡闹！这里是军营不是临澜城，你马上给我回琅琊城去！胆敢违犯本帅军令，休怪军法不认得你！”王元帅大怒道。看来这位大元帅也见识过七公主在临澜城胡闹的威风。

    封霄云忍不住刚想开口为七公主说几句好话，七公主径自迈步直接来到王元帅身前。

    封霄云急忙改口喊道：“不可对元帅无礼……”

    只见上一刻还跟大元帅横眉冷对的七公主，已经伸出两只小手拉住王元帅的衣袖左右摇晃，口中软语娇求道：“外祖父，你就允明儿这一次么。明儿自幼的心愿就是上阵杀敌效命疆场，这次难得有机会。求求你，就假装不知道我在这儿，好不好？我的亲外祖父他一生征战疆场为国效命，今日我在战场上奋力厮杀立下军功，若他泉下有知，必然是极喜我能承继他一生功业的。”

    封霄云一看这样，心说要糟，大帅王心明平时看着和气，实则铁面无私，从不法外开恩。不然他新领这数万禁军南下平叛，何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彻底收拢军心，将大军如指臂使？

    “遭了，七公主不开口哀求还罢，眼下这样，王元帅必不能留她。”封霄云心中暗想。

    接下来，封霄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向来治军严苛军令如山的王大帅，居然动摇心软了。

    “哎，战场上兵危战险。我那结拜义弟李刚松征战一声，虽然挣得富贵荣华，却仅余明儿你这点骨血在世。你若是有个好歹，日后我去九泉下如何向义弟交代。”王心明大帅说着，一生刚强坚毅的他忍不住老眼一红。

    王心明这悲上心头，却不是无缘而发。他与七公主的亲外祖父李刚松年轻时是一起在疆场上出生入死的金兰兄弟，喝过血水结拜的。王心明还真能当七公主这一声“外祖父”称呼，他担忧七公主也是理所当然的担忧后辈。

    原来早年间，那时大帅王心明与七公主的外祖父李刚松，还都是普通兵卒，两人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一起出生入死，遂结为生死之交。两人一起并肩搏杀几十年，都在北疆立下偌大功勋。后来王心明因功被封为天策将军，上柱国。李刚松则是天安将军，大柱国。二人皆是炎夏朝极顶的天字号大将军。

    功成名就之后，二人的路却交错开来。

    王心明仍留在军中统军征伐，为朝廷镇守北方，防备零星蛮族、妖兽异人族等异族入侵。

    李刚松则因为多年征战身受多处重创，身躯老病不耐疆场征伐，不得不提前退回临澜城养老。

    王心明有四个儿子，妻妾成群。

    而李刚松则与妻姜氏相守一生不曾纳妾，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就是如今的九门提督国舅爷李志，女儿名叫李婉婻，是当今皇帝的第二任皇后。

    这位国舅爷李志年轻时父亲常年在外征战，母亲心软舍不得管教，遂长成了个纨绔不成器的，终于在花街柳巷厮混玩垮了身子，至今没有子嗣，显然已经绝后。李刚松一生英雄，有这个儿子，竟不如没有。王心明恨李刚松不争气丢了义弟的脸面，多年来从没正眼看过这个李国舅一眼。

    李刚松一生英雄了得，却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可叹哉。

    好在他的女儿十分出色，继承了李刚松一身的天赋和本领。

    李婉婻从小就展现出远超同龄孩童的天赋潜力，长大后一身本领更是修习的出类拔萃。更可贵的是她同时还继承其母的美貌，是一位英姿矫健倾国倾城的绝世女子。

    年轻的李婉婻冠绝京华，无论是灵气境界还是美貌，皆傲绝当时临澜城的年轻一代。

    那时候李婉婻毫不夸张的说是整个临澜城所有年轻男子的梦中情人，每天上李大将军家门求亲的媒人简直要把门槛踏破。

    后来李婉婻被炎夏朝当今圣上看中，一道圣旨选入宫中，成为炎夏朝当今皇帝武治的第二任皇后，李皇后。

    那时皇帝武治正逢壮年，端得是英明神武一代英主，与李婉婻正是良配。皇帝武治对新后李婉婻宠冠后宫，三千及于一身。

    然而好景不长，李皇后虽然得皇帝武治万千宠爱，却无奈红颜薄命。天妒红颜，李婉婻在二十八岁那年就因病撒手人寰，留下当时仅有五岁的女儿，七公主武凝婉。

    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最有出息的女儿早逝，李刚松心中大恸之下，强撑着女儿的丧事结束，随即也哀痛逝去。他的结义大哥元帅王心明当时正在北方抵挡异族入侵，战事繁忙无暇脱身，就此抱憾终身未能送结义弟最后一程。

    李皇后仙去之后，皇帝武治悲恸心碎，只能借着昼夜忙于朝政来麻痹自己，以压制自己对皇后的思念。

    七公主武凝婉尚在稚龄就没了母亲，皇帝终日忙于朝政，又怜其生母早丧不忍管束，七公主自然就渐渐变得无法无天起来。

    万幸李皇后虽然早逝，但却是个心地纯洁善良的好皇后，在宫中几年，结下莫大善缘。历经三朝的权宦黄瑾，当年就曾得过李皇后的大恩。

    权宦黄瑾眼看七公主年幼可怜，有心报先皇后大恩，于是向皇帝讨来恩旨收七公主为徒。

    七公主天赋潜力比她的母亲当年还要高出一筹，再经黄瑾全心全意的教导，逐渐开始显出一身惊人的姿彩。

    然而长大后的七公主在展现出一身惊人本领的同时，也逐渐开始展现出她惊人的恶作剧本领。

    这些年来整个临澜城隔三差五就被她闹得鸡飞狗跳，几乎没有哪个权贵世家没吃过这位七公主的闷亏。没办法，皇帝捧在手心里宠着，权倾朝野的权宦黄瑾惯着，每次出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在炎夏朝从来只有七公主找别人的麻烦，没人敢找她的麻烦。

    等过得几年王心明终于从北疆任上卸任回京述职，第一次见着义弟李刚松仅存于世的一点骨血时，他的好外孙女，七公主已经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小魔女。

    王心明初次与她相见，就被调皮的七公主一把抓住颌下白须，狠狠扥下几缕。

    直到现在，每每想起这件事，大帅王心明的下颌仍会隐隐作痛。

    “明儿啊，听我的话，乖乖回琅琊城去。此地凶险非常，不是你一个女娃该来的地方。”王心明心中虽然悲思义弟，却不为所动坚持要送七公主回去。

    七公主见状，娇哼一声，一跺脚气得不再说话。

    封霄云一拱手，“大帅，七公主一身本领了得，正该在这疆场上建功立业。今天这场战事，我若无七公主相助，必然要费一番手脚。”

    “好哇，本帅还没治你擅自将七公主藏匿军中之罪，你小子反倒先替她求情。封霄云你也是青年俊彦，年纪轻轻本领如此高强，男子汉大丈夫正该疆场上挣一番富贵功名，怎么现在就要儿女情……”元帅王心明话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口，眼睛开始来回在七公主和封霄云身上打转。

    半响，王心明突然抚掌大笑：“好，既然是你为明儿求情。本帅就容她这遭，雍王那里本帅自有说法。只是单有一条，明儿你若想留在军中，必须事事听封霄云节制，严禁你擅自做主！”

    七公主闻言，脸上瞬间阴转晴，笑靥盛开三步两步蹦到王心明面前，拱手大声道：“末将领外祖父帅令！”

    “封霄云听令！明日我令你带头攻城，务必要一举攻克荣玄城！”王心明总算没忘记正事。

    “是！”封霄云朗声接令。

    七公主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重要的事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哭笑不得将两人打发走，王心明长出一口气，心里默默念道：“兄弟，哥哥我寻觅多年，终于给明儿找到一位合适的郎君人选。这小子样貌俊逸非凡，而且年纪轻轻就是一位帝阶强者，更曾独接黄瑾三招不落下风，力败玄境帝阶强者，连我都看不透他的虚实。兼之此子性格勇毅坚韧，将来必然还能更进一步，足可为明儿良配。你若泉下有知，也该心喜才是。”

    七公主知道自己明天能亲自上阵攻打荣玄城，高兴地蹦蹦跳跳跟在封霄云身后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被封霄云扭头横了一眼，立即老老实实收住脚步，一步一步老实跟着封霄云往回走。

    “明日一战是攻城作战，攀爬荣玄城城墙危险万分，稍有不慎就要战死。”封霄云忍不住又提醒道。

    “跟在你身后，我不怕！”七公主武凝婉态度异常坚定。

    “抓紧时间休息，明日一早我再来叫你。”想到白天武凝婉在战阵上还算不错的表现，封霄云最终点头答应带七公主明天一起出战。

    一夜不觉已过去，天尚未亮，突然听到大营内响起聚兵点将的鼓点声！

    早已准备好的封霄云立即掀开帐子走了出来，武凝婉一身戎装在侧，正等着他。

    二人赶到时，大军正在匆匆集结。许多兵卒还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就随着身边袍泽赶来一起集合。

    “传令下去，众将士每人一个饼一块肉！即刻攻打荣玄城，今日务必要攻克此城！”夜里王心明早已秘密下令火头营连夜烙饼炖肉，将一切提前备好。

    禁军诸将有心反驳也完全来不及插话，现在将令已下，谁再多嘴就是违逆将令，按律可斩。

    大军在顷刻后整队完毕，禁军兵勇们边吃手里的饼子和肉边行进，兵锋直指荣玄城。

    这一次，王心明将手中最精锐的一支兵勇直接交给封霄云带领，希望他能带队一举攻上荣玄城。

    七公主武凝婉紧跟在封霄云身后和他一起担此重任，激动地有些手足无措。

    封霄云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待会儿登城之后，紧跟在我身后，切记不可乱冲，一旦陷入敌军包围任你再大的本事也难以周全。”

    武凝婉用力点点头，此刻她感到十分紧张，下意识用贝齿紧咬红唇。

    进攻的鼓声隆隆响起，封霄云一骑当先向着险峻高大的荣玄城走去。

    禁军修者营随即遵照军令对荣玄城发起持续不断的一轮秘术攻击，为登城兵卒减少阻力。

    面对禁军压倒性的四灵气秘术攻击，荣玄城守军根本无法还击。昨天夜里，那些被宁王花钱雇佣的修者看到宁王即将事败，早就趁夜溜了个干干净净。

    反倒是白袍敌将不知为何，仍留在城头没走，以他的本事按说随时都能离开。

    看着从城外铺天盖地飞射而来的各类秘术，白袍敌将不禁叹了一口，心中对宁王这位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作死的王爷真是十分无语。

    原来这位宁王，从小就是一个纨袴膏粱何不食肉糜的货色，因而才能躲过残酷的皇位争夺，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得了一块封地，做他的富贵王爷。

    然而不知何时，这位宁王纳了一个妖艳的萱妃，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稀里糊涂居然信了萱妃的鬼话，认为自己有什么皇帝命格，从此丢下富贵王爷不当，开始矢志造反。

    想到那位神秘无比的萱妃，白袍敌将不由冷笑一下，“呵呵，这世道还真是太平的久了，谁都敢出来兴风作浪。要不是还有别的事，我还真想看看这些渣滓千年来又有什么长进。”

    抬头看一眼在秘术掩护下正徐徐向着城墙行进的封霄云，白袍敌将低声催促道：“来吧，攻上来，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到底有多么厉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