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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融讶异回头,就见一袭黑衣的越晟打开密室门,走了进来。 两人相视了一刻,苏融眼里是疑惑不解,而越晟神色淡漠,眼睛里墨色深浓,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似乎对目前的场景早有预料。 他站定在离苏融数步远的地方,平静地扫了一眼苏融身后的画轴,嗓音低沉而带着叹息:“原来你在这。” 听见越晟的话,苏融怔了一下:“陛下在找我?” 明亮的光线下,越晟的面容如寒玉一般俊美而冷,带着点说不出来的情绪,似乎因被人识破了秘密而感到尴尬。 他垂下眼眸,没有和苏融对视:“孤想着你睡不惯行云阁的床,命人去换新被褥。没想到……你不在偏殿内。” 苏融好气又好笑:“还不是因为掉进了陛下的密室里。” 越晟随意“嗯”了一声,缓步走近,低头看着那案几上的画轴,淡淡道:“不看看这些是什么?” 苏融:“陛下的东西,雪阑不便窥探。” 越晟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案几上的一卷卷画轴,神情有一瞬非常温柔,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可以看。” 苏融微微挑眉,倒也懒得问为什么,而是直接从案上取了一卷画展开。 等看清画上所绘之人,苏融有些意外。 白衣雪梅,墨发银雪,画中人正拈棋落子,巧之又巧,正是苏融曾从易书斋的妙丹青处买来的那幅画。 也是越晟要求妙丹青画了三遍还不满意的那一幅。 画上的人,是苏融自己。 自那日见到越晟的时候,苏融心里就始终有个疑虑。 ——这小崽子好端端的,逼着别人画自己的人像是什么意思? 还怎么画怎么不满意,依苏融的眼光来看,妙丹青的这幅画作也算是佳品,越晟怎么喜欢故意为难人呢? 但后来事情频发,苏融匆匆进了宫,这丁点微不足道的疑虑也被压了下去,直到这一刻,才重新浮现出来。 他若有所感,放下这幅画,抬手将旁边放置的几卷画轴也展了开来。 苏融的眸色沉了下来。 果然在意料之中,每个精致的画轴打开,上面绘着的都是苏融,而且画工细腻入微,神态栩栩如生,幅幅都是不可多得的良品。 站着的、坐着的、下棋的、弹琴的、烹茶的苏融……甚至还有他在榻上懒散浅眠的模样。 苏融抬起眼,看着一旁的越晟,问:“陛下这是何意?” 越晟:“这个密室里,放着的都是太傅的画像。” “至于这一幅,”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寥寥几笔、还未完成的画像上,低声道,“是孤自己试图作画,但无奈笔力不足,描绘不出太傅半分神韵。” 苏融蹙眉,民间盛传这些年越晟喜怒无常,将大殷流传的自己的画像通通收缴销毁。 然而看着这密室里的东西,苏融才知道,越晟不是把自己的画像销毁了,而是藏进了这里。 “为什么?”苏融问。 越晟很轻地笑了一声,叹息似的开口:“太傅死在孤的怀中,孤寝食难安,日日夜夜所思所想……皆是太傅。” 这话说的是事实,却又不全是事实。他的确日夜所思皆为苏融,但却不是因为怀念师恩,而是…… 爱意如熔浆,悔恨又似茧,滚烫难忍的感情藏在平静的外壳下,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折磨着他的心脏。 在他看着这些画的时候,时常在想,如果自己当初再谨慎一点,或许苏融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这样痛苦。 越晟甚至有过更为偏激的念头,他想回到过去,回到自己还没那么喜欢苏融的时候,就直接出手将苏融囚入精心打造的牢笼中,不让任何危险接近他,也不让苏融接近任何人。 苏融当初是多么地不设防啊,越晟感到有些嘲讽的悲凉。苏融是那么地信任自己,简直过分单纯天真。 他不会知道在自己心里有多么离经叛道的想法,也不会知道七年的日夜相处,越晟有多少时间在压抑着觊觎他的龌龊心思。 越晟回忆起年少的自己,当他故意气苏融的时候,当他撒娇卖痴似的环上苏融的腰,盯着苏融看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是将这个毫无防备的人压在身下,撕碎苏融那层温柔又清冷的外壳,舔舐其内美好的灵魂,亲吻他战栗的肌肤,最后彻彻底底地占有苏融。 苏融不会知道自己对他近乎疯狂的爱欲,也不会有任何防备。 他甚至不知道越晟在年复一年的成长中,已然掌握了极大的权柄,已经具备了将他制服和占有的实力。 苏融秉性温柔良善,估计是很少见过自己这样善于隐藏的恶人,就如现在,即使看见了满室的画卷,看见了越晟不可言说的隐蔽秘密,他漂亮的眼睛里也是茫然和不解,似乎完全想不到越晟的本意是什么。 越晟朝他走近一步。 苏融看着他的脸,心中突然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随即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又生生顿住。 越晟想喊“太傅”,话语在喉间滑了一圈,又被咽下去。 他注视着警惕而疑惑的苏融,心道,不能冲动。 是苏融曾经教过的,对待心仪的猎物,要静静等待将其捕获的时机,在猎物最放松的时候迅速出手,方能成功。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