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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蓦地心神一颤。 心跳更是剧烈得无以复加,耳中只闻得那心跳之声,仿佛耳鸣一般。 凌危云怔怔然看着眼前无底悬崖,只觉那一颗心重重地抛下去,又被缓慢地提上来。 事到如今,他怎会不知倜夜是什么意思。 只是,只是事发突然,凌危云全无准备,只能口不择言,先跑再说。 凌危云皱着眉,耳中闻得仍然剧烈的心跳声,让他愈发心烦意乱。 不过是被啃了一口,被说了两句告白话,何至于此。不提前者,单是后者,这些年来新弟子入门无数,有些胆大的,也不是没有对他表过爱慕,他也并未像现在这样无措过。 怎么到今日,就这般没用了。 凌危云掐紧指尖,对自己充满嫌弃,然而此时要他回去,却也是万万不能。 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倜夜,更没理清自己这番烦乱心思,眼下便不能贸然回去,徒然使两人尴尬。 凌危云索性同师尊禀告一声,然后下山去了。 横竖他眼下失了佩剑,正要去锻剑阁再炼一把。 锻剑阁藏于剑山之中,说是锻剑,其实只是从剑山中寻一把合适自己的罢了,且剑山的位置非同寻常,剑山记载于神仙志中,乃是一座漂浮仙山,并非固定不动,而是随时变化的,寻常人极其难寻,只有极有缘之人,才能寻到剑山入口。 凌危云那把佩剑银河,便是他十五岁时下山历练,机缘巧合入得剑山,所得到的。 眼下银河已断,凌危云说是要去锻剑阁中再炼一把,心中却知,入得一次剑山,已经极为难得,要想再入一次,简直可说是天方夜谭了。他不过是以此为借口,下山去躲一躲,捋清捋清自己思绪罢了。 谁知造化难得,他不过随性而走,竟真的阴差阳错,又进了一回剑山。 他在剑山之中,劈砍凿斧,与剑山中不能计数的兵器都斗了一番,最后终于夺得一把好剑,剑如冰水,薄如蝉翼,晶莹剔透,挥手间有泠泠之光,正是冰绡。 凌危云从剑山中出来,一晃已是两个月过去。 剑山作为仙山,内有独特磁场,一旦进入其中,整个人便被封在里头,与外界断了一切联系。凌危云手持新的命武,心情喜悦,一路往道一宗赶回去。 两月过去,他的心境已然与当初大不相同。 独自一人,思考不受外物所限,且他在剑山之中,除了打架,便没别的事可做,只好拿来想倜夜了。 想他年纪轻轻,就能自己锻出绝品灵剑,不像自己,还要到剑山来寻。 又想他身世可怜,进入道一宗之前,受过许多欺负,但到道一宗之后,却很争气,让一众师兄弟都无话可说。 还想他对自己总是十分亲密,从前还道他是尊敬孺慕自己,但仔细想想,又有哪种尊敬孺慕,会是那样灼热炽烈的目光呢? 凌危云越想,那种起初得知之时,别扭和怪异之感便越退下去,他更想知道,倜夜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他有了别样的心思。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心口便一阵发热,有种莫名的骚动。 更有种十分急切,迫切想要见到对方的心情。 每到这种时候,他又会想,这是师兄对师弟的挂念吗? 可是怎么他对别的师弟,又不曾有过这样的挂念。 思绪万千,日夜为继。 到得道一宗山脚下的时候,凌危云心中已是一片澄明坚定。 倜夜对他有爱慕之心,他对倜夜,又何尝没有心悦之情。 以至于一眼见他,便觉与旁人不同,往后种种,皆有私心。 易修说他偏心,这一点,却是没有说错的。 他的确是偏心。 揣着这样心情,凌危云脚步轻快,往山上行去。 为了镇定思绪,他甚至没有御剑,而是徒步爬山,直到爬至半山腰,入得道一宗门,一入界门,鼻中便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 凌危云眉目一凛,往上再走得几步,只见两名该是晚上巡夜的弟子,手中还提着灯,倒在路中,满身是血,灯笼已灭。 凌危云双目一瞠,忙近前去看,只见对方都是双目圆睁,脸上满含惊恐之色,身体尚未僵硬,但气息已绝。 凌危云收回试探鼻息的手,脸上僵冷得可怕,半晌,他伸出左手,将两位弟子的眼皮盖上。 而他的右手之中,冰绡已亮出泠泠之光。 凌危云提着冰绡,一路急奔上山,路上又见许多尸体,竟是一个活人也没见到。 心下越沉,凌危云再顾不得用两只脚跑了,直接御剑,飞到了山顶,道一宗主殿,太极殿上空。 正好见到,一条人身蛇尾的怪物,背对着他,将一柄长剑,从师尊的胸口上,抽了出来。 那长剑刺透了师尊整副胸膛,穿身而过,好像将他钉在了地上。 这么一抽出来,狂涌而出的鲜血,喷溅了那人半身。 而缺少了这一剑的支持,在凌危云眼中,从来高大威严的师尊,老瘦的身体裹在宽大的道袍之中,如同一截枯朽老木,甚至是一片枯黄木叶,缓缓倒了下去。 凌危云双目瞳仁缩至最小,飞身过去,接住了倒下的师尊。 “……师尊!” 浮灯大师眼瞳已然涣散,尚存着最后一口气,见到他,想要将涣散的目光凝聚起来,终是不成,只勉强地对住他,气息奄奄,道:“……阿云啊……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