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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狠狠握了下拳,他就知道封一鸣的死跟李晟脱不了干系,如今李晟既然认了也就省得他再去求证了,心里默默记下,这笔账他早晚要算。 “曲伶儿当初叛出暗门是因为你要杀他,后来他告诉我的那些也都是你想借他的口说给我听的,他虽然无功,但也无过,你没必要一定要杀他。” “我们暗门的事,不劳你费心。” 苏岑轻轻抿唇,如今事情还没到不能挽回的地步,李晟还要留着曲伶儿要挟祁林,所以他目前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见到李释,苏岑只得道明来意,“我要进兴庆宫。” “怎么?”李晟抬眸,唇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昨夜你那么着急离开,我还当是着急去私会情人,最后怎的没进去?” 因为你放了两条狗在门前挡路,苏岑目光锐利,仿佛要在李晟脸上划上两道口子,“你既然答应了让我来查,就得给我自由出入的权利。年底为限,王爷一诺千金,不是要食言吧?” “伶牙俐齿,”李晟轻轻一笑,目光瞥见前来侍茶的侍女,一个眼神便让人钉在原地,转头接着对苏岑道:“但聪明人最重要的是识时务,你这幅样子太凌厉了,我不喜欢,还是当初在陆家庄时好一些。” 李晟意有所指,苏岑看了看端着茶的侍女,指尖又狠狠往掌心一戳,最后才上前将人手里的茶杯接过来,给李晟送上前去,“王爷请用茶。” 直到苏岑指尖被茶盏烫的微微发红李晟才把茶杯接过去,轻轻笑道:“这就好多了。” 苏岑把讨来的手谕直接砸在了门口侍卫的脸上,一身戾气萦绕在周身,几乎有些恶狠狠地命令:“开门!” 两个侍卫见了手谕也不好再说什么,回头不情不愿地开了一道小缝,仅容一人侧身进去。 苏岑越过两人上前用尽全力一推,门轴吱呀一声滑开,两扇高门大敞,将里面辉煌气派的琼楼玉宇尽数呈现。 苏岑这才举步而入。 堂堂兴庆宫,什么时候这么器小过。 一腔热血地进了门内,苏岑没走了几步却又慢慢停了步子。打量一圈,这里一砖一瓦都是他熟悉的,却又莫名觉得陌生。 站了好一会儿苏岑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太安静了,硕大的一座宫殿,竟然连只身片影都看不见。当日游园会时的热闹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那些人都不见了,勾肩搭背的图朵三卫不见了,一脸冷漠表情的陈凌不见了,连那帮争着抢着献手艺的厨子也不见了。 苏岑忽然明白了李晟为什么没有落井下石直接把人发落到天牢里去,他让李释独自守着这座空落落的庭院,看着昔日繁华的花红柳绿慢慢衰败,精巧绝伦的雕梁画栋渐渐蒙尘,就像是从内里慢慢消耗掉一个人的灵魂,远比肉体上的折磨来的痛苦。 苏岑缓了缓神快步上前,没走了几步又跑起来,恐惧慢慢笼上心头,他突然害怕李释跟着兴庆宫一起衰老下去。 硕大的兴庆宫,他几乎是循着记忆横冲直撞,湖心亭没有,花萼相辉楼没有,寝宫也没有。他以前觉得兴庆宫大,却从来没有这么大过,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了半天,有些地方甚至确认了两遍三遍,一无所获之后有个地方却渐渐明晰了起来。 那是李释平日里最常待的地方,因为被一身政务缠身,常常要待到通宵达旦。他私心里以为没了那些脱不开的奏章要批李释应该不会再待在那里了,他为这个朝局呕心沥血了那么多,却终归是被辜负了。 到头来只是他的不甘心,而李释自始至终就没有怨过。 苏岑步子渐缓,每一步都走的深思熟虑,到最后干脆驻足,凝视着楼台之上那个身影,视线忽然就模糊了。 李释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虬曲交错的兰花根系一点点分开,许是他如今总算有时间打理了,这些兰花入冬以来日益疯长,有几株竟然爆了盆。趁着今天天儿好,午后日头又足,李释找来几个空花盆给这些花们倒倒盆。搁置的太久了,那些根系盘曲纠缠在一起,像理不清的一缕青丝。 听见动静李释抬了抬头,手上一顿,便有一段根须断在了手里。 苏岑拾级而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他这一路风风火火,抛弃一切跨越千山万水,临了这最后几步了,却突然走不动了。 他有千言万语要说,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在喉头滚了几滚,最后却只是轻颤颤地问道:“这些兰花……还活着?” 李释笑了,那双他深沉的眸子里有他熟悉的东西,“都在这儿呢,你要不亲自数数,看看少没少了哪盆。” 苏岑盯着人满手的泥污皱了皱眉,“怎么亲自做这些?” 话一出口他就险些咬了舌头,如今这兴庆宫里空无一人,李释不亲自动手难道还等别人来做? 李释却并未放在心上,低下头去继续疏理根系,边动作边道:“这些花我什么时候让旁人经手过?” 苏岑一愣,忽然恍然大悟,一股酸涩汹涌而上,他得紧紧咬住后牙根才抑制得住。他想起来了,他在时这些兰花浇水施肥就都是李释亲力亲为,如若不然这些娇贵的小玩意儿又怎么能活到现在? 当初他以为照看这些兰花只是李释闲下来时的一点消遣爱好,直至今日才明白,李释是把这件事当做一件正事去对待的,从未敷衍了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