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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跟着上车的还有一半大少年,看着不过十一二岁,却穿了一身黑衣玄裳,面容稚嫩,行为却一板一眼,冷冰冰的一张脸看着像祁林的私生子,让人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等李释安顿好了落座下来,冲那少年点了点头,那少年开口便道:“长安城内收受过盐商贿赂的官员共有二十八个,安插在各府中的眼线都已经拿到了罪证,其中以吏部尚书李琼和侍郎孙扬为首,所以这次狗急跳墙的也是他们。他们集合百官上了一份联名奏章,弹劾您违背祖制暴力废除榷盐令,是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惑乱朝纲,扬言您不走他们便辞官返乡,小天子这才急急召您回京,恐怕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百官集体辞官,届时朝政必然会陷入一片混乱,政令下放却没人干活,下层民意也上达不了天听。往小了说是要重换一朝臣,重新选拔、磨合、熟悉政务,往大处说就是动摇社稷根基,若是处理不当引起了民沸民怨,甚至可能颠覆江山。 “哼,垂死挣扎,”李释冷冷一笑,看着却像不甚在意,接着问:“柳珵呢?他没牵涉其中?” 少年人道:“柳相这次倒是没跟着瞎起哄,还帮着安抚群臣,看样子行贿的事他并不知情。” “他倒是会做生意,”李释手上的扳指轻轻敲着窗柩,“那些人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走,到时就会说因为柳珵的苦苦规劝这才留下来,坏人反正都让我做了,他动动嘴皮子赚足了人情又得了圣眷,说不定在官盐里还能再分一杯羹,何乐而不为?” 少年人点点头,接着道:“还有就是……” 话没说完,却着意瞥了苏岑一眼。 苏岑一抬头,与那少年目光正对上,一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且不说他擅自离京,无故缺席朝会,单是他把薛直等人拉下水就得罪了不少人,扬州一案他又是主审,有些人不敢拿宁亲王下刀,要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释皱了皱眉,看着苏岑道:“子煦受点委屈,事后会给你找补回来的。” 苏岑点点头,他倒是不怕受委屈,本来还担心这京中风起云涌,有人拿他做文章来威胁李释,如今倒是松了一口气。 李释问还有事吗? 少年人摇了摇头。 李释轻轻靠在锦衾靠背上,“那就告诉他们准备收网吧,李琼先不动,我留着还有用,其他人的罪证我要明日早朝之前文武百官手里都有一份。” 少年人领命,从窗口而出,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苏岑看着落下的窗帷欲言又止,李释直接道:“想问什么?” 苏岑扯了扯嘴角,“……这孩子功夫不错啊。” 言外之意却是你堂堂一个亲王竟然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孩子?”李释笑了,“这孩子可比你大。” 苏岑:“?” 李释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他比祁林还要大两岁,只是小时候生了场病,不长个子了,不过脑筋还不错,我在京中的暗线都是他来布置的,这幅模样糊弄那些个不长眼一糊弄一个准。” 苏岑:“……” 得,他就是那不长眼的。 迎宁王的仪仗队一夜未歇,赶在城门将开之前来到了明德门下。再给城门郎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将宁王的车架拦在城门外,于是当日明德门要比往日早开了半个时辰,天光尚未敞亮之前宁王回京的消息已传遍了整座长安城。 苏岑在长乐坊下车先回了家,阿福果然按照吩咐把家门前收拾的井井有条,门前积雪都清理干净了,路上也全无泥泞,甚至还堆了个雪人,全然看不出主人不在家的样子。 就是要比曲伶儿那家伙靠谱多了,昨日下了船眨眼的功夫人又不知道哪里去了。 苏岑推开门刚进院子,就见那不靠谱的人坐在亭廊上抱着半个肘子对着他啃,还不忘冲他打个招呼:“苏哥哥早啊,你们也太慢了,我昨夜就已经回来了,还在门口给你堆了个雪人,喜欢吗?” 苏岑:“……” 李释回兴庆宫后换了一身朝服,又马不停蹄地赶去看戏……不,上朝,到了朝堂上宁亲王往椅子上一坐,就眯起眼睛静静看着下面一帮人轮番上阵,唱着一出出狗咬狗的好戏。 一群拿了贿赂的贪官背水一战,却拉着他们一帮没犯事儿的当垫背,换了谁心里都不好受。所以今日一早满朝文武拿着从四面八方来的消息,恨不得拿唾沫星子把那些个拉他们下水的直接淹死,群臣激愤,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 这些人只怕早就忘了,几日前他们在朝堂上义愤填膺的对象还是这位端坐在堂上的宁亲王,如今一个个恨不得抱紧宁亲王的大腿以示自己是为奸人蒙蔽,绝无不敬之意。 这些人个个吵的面红脖子粗,但要说这堂上脸色最难看的还当数柳珵和李琼。 柳珵不难理解,本来群臣弹劾李释,眼看着大厦将倾,他来力挽狂澜,既打击了李释,又收拢了人心,一石二鸟岂不乐哉。结果李释一来就给他搅了局,人心没捞着,还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去给李释当了狗腿子。 柳珵甩着一张脸好像什么人撅了他祖坟,李琼则像是见到了祖坟里的祖宗,面色一片惨白。 今天早晨收到那份名单他心里就已经凉了,里面把收受贿赂的官员名单写了个详细,后面还坠着日期及赃款数额,只是这份名单里单单少了他。他当然不会心存侥幸这是有人碰巧漏了他,原因只能是他还有别的用处,而下场只会比所有人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