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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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一传回长安城,满朝震惊。 谁都知晓,裴时掌管皇城禁军,可堪说是圣上最信任的心腹。 先前郭城灾情,裴时会被派去郭城,已然叫众人意外,如今郭城事完,裴时竟还不回长安城? 有人想到如今长安城的状况,似猜到了什么,不禁摇了摇头。 心道裴时真会看清形势,如今朝中太子被关大理寺,却未罢免储君之位,朝中争斗越发混乱,裴时是明明确确的保皇党,这时回长安城,卷入这场混乱中,完全没必要。 皇宫,御书房。 圣上翻看着从郭城传回来的折子,他抚额,闷咳了几声。 杨公公忙走过来,担忧地:“皇上,您该休息了。” 自打贵妃病逝,圣上的身子也就一落千丈。 偏生太子又出了岔子,叫圣上不得不强压着病情,不得露出一丝病态。 圣上摇头,威严自若,他随手放下折子,似平静道:“你说,这裴时做甚?” 若说他害怕卷入储君之争中,圣上是万分不信的。 他下旨传裴时回京,是知他身子如今不好,长安城必须要有人看管,徐盛虽忠心,但出了东宫那件事后,圣上对他也有了丝不信任。 圣上手指敲点在御案上,不紧不慢地,半晌,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似有丝疲累。 杨公公觑了他一眼,堪堪垂头,讪讪地说: “裴大人素来最得圣上心意,许是在郭城被何事绊住了吧。” 圣上轻哼了一声,最终还是说: “罢了。” 他持起笔,在裴时呈上来的那份奏折上批了个“准”字。 杨公公只瞥了一眼,就立刻收回视线,心中嘀咕:皇上虽说想要裴大人回京,可总归还是些犹豫的吧。 上位者皆这般,说是心腹,却又不敢托付所有信任。 圣上终归还是怕裴大人回长安后,选择了站位。 如今朝中形势不明朗,朝臣日日上折要尽早审判太子,太子党用尽心思阻拦。 不过叫杨公公好奇的是,大理寺寺卿沈大人明明是太子党,往日太子待他多亲近,众所皆知,可如今,却不见他替太子说一句话。 沈青秋不动,太子党不得太子消息,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公公心中摇了摇头,将这些心思尽数敛下,若他一个当奴才都看得明白,这储君之争也没有何可怖的了。 外间夜快深,圣上才起了身,杨公公忙上前跟上,想起今日后宫递过来的消息,犹豫地提了一句:“皇上,今日可要进后宫?” 圣上步子一顿。 这满天下皆在为贵妃守孝,可却不代表圣上也要如此。 贵妃去世快两月,后宫妃嫔早就按捺不住,早早地就使尽手段,想叫圣上进后宫。 圣上眉眼多了一丝疲累,他捏了捏眉心,半晌,才低声说:“去雎椒殿。” 杨公公稍懵。 雎椒殿? 贵妃都去了,雎椒殿如今没一个主子,皇上去雎椒殿作甚? 可他不敢提出质疑,只好跟在圣上身后,朝雎椒殿而去。 雎椒殿得到消息,茯苓早早地带着人候在殿门口,圣上一进来,茯苓就服下身子:“奴婢给皇上请安。” 听见熟悉的声音,圣上步子一顿,他堪堪垂头看了茯苓一眼,低喟道:“你还在啊。” 贵妃去后,他就没再进过雎椒殿,茯苓本就跟在贵妃身边多年,一见她,圣上就似有些感怀。 圣上本来以为茯苓会和周韫回府。 他不想知晓这些,早就吩咐下去,若是茯苓要走,就直接让她离开。 谁知晓,她竟留了下来,守在这座空殿中。 茯苓跪拜着,头也未抬:“奴婢答应过娘娘,会等到姑娘孩子诞下,待那时,奴婢想去皇陵守着娘娘,还请皇上应允。” 她似乎在请求。 圣上稍有一怔,问她:“你若去王府,以周韫那丫头和你的情谊,必会好好待你。” 就算是回周府,她也可安享晚年。 茯苓只简简单单一句:“奴婢服侍娘娘习惯了。” 圣上微滞,没了话说,他抚了抚额: “你起来吧,朕许了。” 茯苓叩谢。 圣上挥退他们,独自进了雎椒殿内,他坐在贵妃曾常倚的软榻上,堪堪垂下头,想到方才茯苓的话,他似苦涩地笑:“阿悦,你瞧,这宫中待你真心的人,还是有的。” “你总说,这后宫冰冷,若朕不来看你,你甚是无聊孤寂。 可朕知晓,你早就对朕失望了。 在宫中的数十年,自你小产后,朕每次进雎椒殿,从未看见过你再回头朝殿门看。 你背对着殿门而坐,就仿佛在说,你不再等朕了……” 一步步地,两人明明日日相见,却似乎早已渐渐走远。 他固执地,将人留在宫中,陪在他身边。 看她笑的时候皆是温柔,似一成不变。 看她哭的时候眸子皆红,满腹委屈借机悄悄洒落 阿悦一定不知晓,她每每无声看着他时,眸子中早就没了当初的涩然笑意。 …… 殿内燃着熏香,即使贵妃去了,但中省殿的人还不敢这么快就怠慢雎椒殿。 清清雅雅的香,是贵妃爱的梨花香。 其实圣上知晓,贵妃最爱的不是什么花,而是一片挺然而立的竹林,只是后来进宫了,不知为何,她忽然喜欢上了梨花。 圣上鼻尖溢着香味清淡,不知不觉竟深深睡了过去。 殿外,杨公公听里面没了动静,悄悄掀开帘子偷看了一眼,见圣上睡着了,不禁松了口气,朝一旁的茯苓道:“果然在雎椒殿,圣上才睡得安稳。” 茯苓看过来时,他有些诉苦道:“你不知道,自贵妃娘娘去了后,皇上一日安稳觉都没睡过。” 叫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奴才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茯苓也跟着轻叹了声,一句话也没说。 只她低头时,似不经意地扫过殿内的翡翠香炉,只刹那,她就不着痕迹地敛下眸眼。 贤王府,周韫得知裴时竟滞留在郭城不回的消息,满肚子惊讶。 她直接站起来,看向傅昀: “爷说的是真的?” 傅昀小心地扶住她,拧起眉:“你小心些。” 顿了下,他才点头: “自是真的,今日圣上也准了他的请旨。” 谁知听到这话,周韫却狠狠地撇了撇嘴,低呸了一句:“混不要脸。” 傅昀许久没听她骂人,没忍住露出一抹错愕: “裴时又怎么招惹你了?” 周韫哼了一声,没说这话,反而攥着傅昀的衣袖,问了一句:“爷在郭城时,可有见到过顾姐姐?” 傅昀嘴角轻抽动了一下,捏了捏她的手腕,提醒她:“本王去郭城,是奉旨办公。” 见一闺阁女子作甚? 他话音甫落,周韫脸色就是一撂,冷硬硬地:“爷去郭城前,妾身特意拜托爷去查顾姐姐的下落,爷没查?” 傅昀一惊,稍顿了会儿。 他到郭城后,正事堆积,他又担心长安城中她的身子,根本没心思、也没时间顾及旁人。 后来又出了贵妃一事,他匆匆回长安,的确没去查顾妍的下落。 眼见着怀中女子似要生气,他终于出声: “我没特意查,但裴时应该是知道的。” 他在郭城时,裴时总寻机出城进寺,当时他还有些不解,如今连着周韫的话,他也大致猜到了些。 周韫一顿,立即冷笑连连: “我就知晓他留在郭城,不怀好意。” 傅昀眸色稍闪,真心实意为裴时说了一句话: “我瞧,裴时待顾姑娘,的确有几分真心。” 否则,不会不顾圣旨传召,留在郭城。 周韫自然知晓裴时对顾妍心意,不过她还是撇了撇嘴:“那又怎样?” 若非他,顾姐姐何故耽误多年? 旁人不知,她难道还不知,顾姐姐这么多年不嫁他人,还不是因当年一事存有心结? 就在周韫对裴时呸唾时,时春忽然匆匆走进来,脸色不好看:“王爷,主子。” 见她脸色不对劲,周韫和傅昀的话头顿住,两人皆同时地拧起眉心。 周韫从傅昀怀中起身,穿上绣鞋,衣摆尚拖在软榻上,脚踝处的赤红珠子显眼,傅昀不小心瞥见,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