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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打败第一万人时薛君觅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个修士,而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八十年。 在前五十年多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挑战他,可越往后他的名气越大便越少人来挑战他,因为他的剑终于开始不避讳染上血的颜色,他不再避讳将对方的命在手中终结,也学会了漠然以对。 在后三十年里他已经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传说,在打败了最后一人时他只犹豫了片刻便隔断了对方的脖子。 然后他拿着剑静立了许久,久到秦煌向他走来,他才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淡淡道,“你想让我活成你的样子。” 秦煌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下一刻,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薛君觅扭头看着他,“可我永远不会,因为在我心里的那把剑是师父留下的。” 他丢下了手上那把传承了千万年的古剑,踏着一地血色往前走去。 秦煌低头看着那把剑,弯腰捡了起来,抬脚跟了上去。 当夜,他们便离开了那块土地,踏上了另一段旅程,薛君觅靠着一棵粗壮的大树仰头看着头顶的星辰时,秦煌走他跟前,递给了他一把剑。 那剑细长轻巧,剑身清灵似游龙,剑意凛冽如水,花纹时隐时现,如山岚云烟,飘渺不定,虽不如之前那把古剑大气磅礴,却灵气逼人。 唯一的缺点便是剑中央的部分有过修补的痕迹,剑折断过。 除了那道断痕外,那剑的每一道花纹,每一处磨损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把剑,也是他筑基拜入镇天门时他的师父赠他的配剑。 薛君觅双手接过那剑,紧紧抱在了怀里,深深低下头去,一滴眼泪落在那剑上,长剑低鸣,似乎也为见到暌违的主人而喜悦着。 秦煌转身离去,在不远处寻了一棵树躺下,不知过了许久,他听见了低低的泣声,像哀鸣的夜莺,像失孤的雏燕。 秦煌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漫天星辰,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一战他必输无疑。 因为他的心口像是被人剖开了般,,那一声声低泣就像一把把刀子割在他心上,毫不留情。 哀之,他终将成为别人的试剑石,幸之,那人是姓薛名君觅。 百年,再次踏上大夏的疆域,凰天秘境外的故事早已成了传说,沁阳山镇天门也成了荒山,霸剑萧无涯的名字化作了尘埃。 薛君觅坐在聚集了修士的茶楼里,听着他们说到三途峰的那位半神发兵围攻大夏与天命阁,又说到那半神身边又多了一位神似沈灼的少年。 有人好奇地问,“沈灼是谁?” 这时茶楼里便忽的静默了下来,于是便有更多人好奇,争先恐后地询问。 那说话的人抿了口茶,悠悠长叹一口气,做足了架势才开了口,“沈灼啊,那是一个充满了神秘的凡人……你们可听过百年前凰天秘境开启之事?” 薛君觅抬头朝看了过去,见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于是便又没了兴趣,目光淡淡地饮着茶。 秦煌一直看着他,这是忽然笑了下,“要去见见吗?听说他现在在虚境天。” 薛君觅看也没看他,神色无波地边饮茶边看着茶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秦煌早已习惯他这副模样,可这次却是他第一次提到以前的人,但眼前这人却是无比的冷静,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变过一下。 当初的那个少年似乎终于变成了自己想要的那个模样,眼中心中都只有剑,可他却还是觉得不够。 当夜歇息在一处山洞中时,秦煌靠在山壁上看着火堆跳动的焰苗,听着耳边是微不可闻的呼吸时,忽而开口道,“同我说说话吧,君觅,随便什么都好。” “……” “说你恨我,说你要杀了我,都可以,我在听。” “……” 燃烧的火堆发出哔啵的声音,山洞里寂静一片。 秦煌扭头向身后看去,那里斜躺着一个身影,背对着他,静静的,像是已经睡熟了一样。 但秦煌知道对方没有睡,因为他们早已不需要睡眠,而这百年来,青年从没有在自己身旁睡过一次觉。 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两人同在一处打地铺的事情,他硬挤在对方的被窝里,汲取对方的体温与淡淡的清爽香气,少年惊怒的眸子与羞恼的推拒。 他眼中忍不住漫起笑意来。 他缓缓挪了过去,贴着青年瘦削的脊背揽住他的腰,将人轻轻抱在了怀里,脸颊凑近细软的发丝间,慢慢闭上了眼。 背对着他的人睁着眼睛,如一潭死水般安静。 第453章 秦薛(八) 秦煌半梦半醒中依稀察觉到有什么湿软温热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他竟然睡过去了,第二个反应则是薛君觅居然没有动手杀了他。 然而下一刻脖子上的疼痛与鼻尖的血腥味就让他清醒了,他睁开眼看着埋在自己脖间的脑袋,以及那双冰冷嗜血的眸子,居然异常的冷静。 他甚至抬手抚上了对方的后脑,轻轻摩挲了几下,张嘴想说话却失败了。 纵是大罗神仙,喉管被咬断了也是会妨碍说话的,于是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就那么躺在地上,抱着怀中的人。 脖子上狠厉的噬咬停了下来,薛君觅松开了他,抬头静静看着他,嘴角还带着淋漓斑驳的血,一双深邃的眸子像幽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