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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轻轻松松一句话对魏王的名誉能造成多大伤害,你可知道?” “草民知晓。”梅邕坦然对上泰安帝目光,“父亲已去,即便有再多不是,为人子者也不能妄议,只能尽点绵薄之力,查明事情原委,以告先父在天之灵。” “草民愿走清白台,还请君上彻查此事。”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清白台又叫送命台,越级上访者若想请求诉状,必须走清白台。即把人捆在铜柱上,并且不断往铜柱上浇灌热油,待那人褪去外面一层皮肉后,又拿炭火在下面熏烤一个时辰。 若此人能活下来坚持到最后还坚定自己的想法时,便接受其诉求,由明镜司主审,刑部与大理寺一同协助审理。 泰安帝面色紧绷,眼里暗光流淌,鹰隼般犀利的眸子微敛着,如一只停留在枝头的兀鹫,一言不发地锁定着靠近的猎物。 谢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下巴险些要砸到脚背,太不可思议了,且不说泰安帝是否真会答应了他的诉求重新审理此案,就是他能不能活着走下清白台也是个问题。 最终,泰安帝点头应允,对薛毕挥了挥手。 薛毕不忍地看了眼梅邕,见他一副“烈火焚烧若等闲,要留清白在人间”的超然气度,只能唤来外面候着的侍卫把人带下去。 “慢着。”就在梅邕即将被带下去的时候江景昀又出声阻止,抬头对上泰安帝的目光,沉声道,“君上今日答应梅邕所求,明日京城各处大街小巷便都会知道安平侯是被冤枉的,那他受的一切委屈与苦楚都是无妄之灾。” “加之此前安平侯贵为太子,既已知晓安平侯是被歹人所害,那么君上又可是要恢复其储君的位置?” “再者,这个梅邕话里是真是假也无从得知,一句愿意上清白台就可以了?届时梅邕一上去,不管事情最后结果是真是假,君上的威信,魏王的名誉都会有损。” 谢谙站在离江景昀较远的地方,并不能看清楚他脸上的神情,但依稀可以瞥见他眼尾的不耐之色。 通过谢谙的观察他能清楚的得出一个结论:江景昀并不相信梅邕的话,再往深一点说,那就是江景昀并不相信谢谌与梅念达勾结并且私藏灾款,以及不想泰安帝去查明此事。 说到底,江景昀还是认为是他一人的错。 现在的江景昀与一年前的他在谢谙脑海里重合起来,还是那个人,还是如出一辙的神情,还是那般……不相信他,厌恶他。 谢谙收回目光,闭了闭眼,嘴角缓缓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低垂的眼帘趁机大展身手,将眼中的复杂掩盖干净。 他江景昀一开口,胜算十之八.九。 如此一来得快刀斩乱麻,江景昀于他而言就是最大的绊脚石,西北那里得加快动作,不可再拖了。 谢谙那攥紧的拳头蓦地松开,心里绷紧的弦也随之松开,堵在心头那积蓄已久莫名其妙的躁动与不安似那突然疏通的泉眼,畅快地流淌至四肢百骸。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这回有了不同的声音。 “王爷这话说的不妥。”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出来反驳的会是监察御史周怀,周怀挺了挺他那大肚子,朝泰安帝行了个礼,又转身看向江景昀,一脸不赞成道,“王爷也不知过是凭自己的想法去猜测,又怎知事情的本质究竟是为何。” “再者,古人常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梅邕言辞确实大胆,他知晓越级上访的程序,也知道清白台,但他还是选择上清白台,这里面势必藏着冤屈。虽说梅邕若是活下来就必须接他的诉状,倘若他没能活下来呢?” “若其中真有隐情,君上选择重新审理此案这便表明君上能够坦然正视自己的错误与不足,此举更是为万民表率,又何来王爷所言那般严重。” 最后,周怀总结了一句:“王爷何必急着阻拦呢?让他走一遭吧。” “臣附议。”御史中丞徐威附和道。 其他闭口不语的老狐狸们也跟着纷纷表态。 “臣附议。” “周大人言之有理,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只是臣有一事不明了,景王态度这般坚决,难不成……”更有一个没眼力见的人户部侍郎武有彬拧着眉头,别有深意地瞅了眼江景昀,声音适时止住,言有尽而意无穷。 …… 谢谙愕然,眉心微蹙,带着些许茫然看着大殿中央站着七七八八的老官员,这些可都是老迂腐老顽固,平日里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什么时候突然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更让谢谙始料不及的是泰安帝竟然答应了。 “江卿,这回似乎并未有人支持你的观点。”泰安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景昀,“孤觉得诸位爱卿所言有理,有错就改,民之表率。梅邕,孤给你这个机会,你去吧,可千万别让孤失望啊。” “多谢君上。”梅邕深深鞠了个躬。 “安平侯。”泰安帝又把目光转向谢谙,眼神高深莫测,沉吟片刻,而后道,“擢安平侯谢谙为明镜司掌镜使,从明日起就去明镜司报到。” “江卿觉得如何?老六去你那里,案子审理起来也方便。” “啊?”谢谙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蒙了。让他明镜司任职掌镜使?那可是除去掌尊与副掌尊之外最有实权的一份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