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半日常

    碧榴阁拍卖会会场上空，云中阁楼。

    从外界无法窥见的小楼内，四处摆设着各种修仙界难得一见的娱乐设施。

    二楼雅间，侍女在屏风后以古筝奏出轻松欢快的曲调助兴。

    轮到连生揭起一张小玉牌，她乜了眼牌上的纹案，而后嚣张地笑道：“杠上开花！”

    “这把我坐庄，双倍的灵石拿来！”她一推牌，就立刻提醒黑着脸的另外叁位牌友。

    马的，这究竟是在搓麻还是在被讨债？

    正当叁位“哗啦啦”地掏钱的时候，碧榴阁阁主巫安突然说：“等等，连生，你右耳坠在闪光。”

    连生：“那宝石耳坠遇到光能不闪吗？不会吧，你不会没钱了找借口拖延时间吧？不会吧！堂堂碧榴阁阁主……”

    巫安以往她屁股下扔了个爆炸法术的方式有力地阻止了她阴阳怪气的发言。

    在外号称上泽尊者的祁天承对忙不迭躲开的连生说：“她没骗你啊，你摘下你耳坠看看，它确实正在散发着诡异的光。”

    连生只好摘下了那个以纯金熔铸的四角星为环，中间镶嵌红色宝石的耳坠。在巫安鄙视的目光中，她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嗨呀，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它闪这么亮。”

    这宝石实则是一块包含着空间规则的隐秘储物戒，制造了它的正是坐在连生上家位置的炼器师莫待曦，他没精打采地垂着眼皮，手里正在灵活地把玩着刚刚取出来的灵石，用沙哑的声音提醒连生：

    “不动明王第十四根本印，打开它。”

    连生照做，于是在四人的目光中，一面以火灵玉打造的小轮盘自宝石中飞出，又在空中放大到长宽各一尺的大小。

    轮盘上以苍蓝两色勾勒出山川之景，以圆形为边界，这正是酉阴大陆的俯视图。

    祁天承和巫安都还是第一次亲眼观看界盘，前者盯了界盘上的图像一会儿，“看西方和南方——这两股黑气是什么意思？”

    以问心宗所在地为大陆中央，在它的西方，是连绵不断的山川，由于地势盘综错杂，修士较少涉及此处，是以动植物在此更为活跃。

    而越往南走，气候就越为炎热。据闻十万里过后便是一堵齐天高的火墙——然而也无人敢去证实这个从古代流传下来的传闻，盖因仅仅离大陆中心五万里的南方就已经因极端炎热而寸草不生，更别提再往南走了。

    而现在，在这两地图像的上方，分别盘踞着两股黑气。

    莫待曦：“意思是这两处将会产生新的不知名的灵界。”

    巫安：“啊这。我又要扩张商业版图？”

    连生却有些质疑，她皱着眉头，问莫待曦：“我上次接完小清茗回宗，那天界盘就如今日这样出现了黑气，但很快它就又消失不见了，现在它怎么又出来了？”

    巫安捋了下挂在耳边的长发，道：“什么新的不知名的灵界？有一说一，听连生这个描述，我合理推测是这界盘有质量问题。”

    连生：“有道理！他当初把界盘给我时，附带的介绍是「总览大陆，预知未来」，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是众所周知，飞的越高摔得越惨。”

    旁边弹琴的侍女正好去换班了，现在正处于背景音乐空档期，这番对话十分清晰地飘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莫待曦瘫不下去了，他掀起眼皮，幽幽地说：“你们可以埋汰我，但你们不能埋汰我的杰作，还将个人当着我的面你一嘴我一嘴地唱二人转。”

    他又瞥了连生一眼：“还有，当初是哪个王八蛋大清早的把我叫起来问我界盘上被她好徒儿引起的异像是怎么回事的？哦……我想一想，我好心好意地解答完，某人还信誓旦旦地来了一句她自有安排？”

    莫待曦打出暴击：“怎么现在又变成我的作品质量有问题了？劝某人不要做阴阳人。”

    连生内心：……妈的这人是毒蛇变的吧？？

    巫安“啧”地咋了声嘴，小声反驳：“只是合理质疑而已……”

    没精打采的男子依然皱眉。

    在四溢的火药味中，老好人祁天承默默心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吵架后后由他出来和稀泥也是他们四个狐朋狗友相处的常态……

    他冲莫待曦道：“哎呀哎呀，差不多行了啊！”又扭头向另外二人“身为门外汉，也确实不该随意质疑一位天级炼器师的杰作！是吧小安小生？”

    二人非常给面子：“对对对，莫大师，我们错了。”

    莫待曦心想看你们这好姐俩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里要是真觉得自己有问题那才是有鬼。

    算了，习惯了。

    他又垂下眼皮，倒像是真的不介意了一般补充道：“那你们想想，假使这两个新灵界真的降世之后，酉阴会有怎样的改变吗。”

    连生把界盘塞回耳坠，挂回了右耳上，她坐到麻将桌前，坦然地说：“改变就改变吧，要是好的就留，不好的就直接找到源头掐死。”

    祁天承闻言，十分不同意。作为一个正儿八经地在大宗门长大并获得传位的人，他觉得不论如何都应以包容的态度对待新生事物。

    而巫安就更现实了：“有钱就赚。”

    连生嘴欠：“给我花啊？”

    巫安的答复是第二个爆炸法术。

    莫待曦：我觉得自己头疼超级加倍。

    连生看到垂着头的自闭炼气师周围气场更低了，到底还是唤起了自己的良心：“好啦好啦，我家清茗不也引发了这样的反应吗，虽然只是一瞬。但说不定她就是新灵界形成的关键呢。”

    这倒也是。想到她那个从天而降的天才徒弟，叁人不得不承认连生说的话中包含了一定的可能性。

    欢快的琴音又从屏风后响了起来。

    *

    被认为是新灵界形成关键的天才徒弟·向清茗，烘干完衣服就继续躺着了。

    她这个卧室，还是按照她在地球时住所的布局来改装的。一张大床占了整个房间至少一半的地上空间，向阳的一侧连着卧室又开了个用细竹围成的半圆形小阳台，以纱帘相隔。

    阳台的角落放置了几盆龟背竹，被阳光染色过的金绿色树叶在阵阵晨风中小幅度地击打着彼此的叶面。

    她斜在绑了长条软垫的躺椅上，要死不活地进行着每日一学的任务。

    那就是，深度阅读《符箓大典》和《修士通识》。

    两本书看起来薄，实则是用空间法术压缩了书页而已，它们都是内容又多且越往后越深的类型。也不知是什么高人能整理出这么牛叉的修仙攻略全集。

    向清茗刚刚踏入修仙界，要补的实在太多——要不是因为修者看书能以灵力作媒储备知识信息，达到一种过目不忘的水平，以她的毅力和自身极限，她早就在头几天就中道崩殂了。

    “高级符修者，能使灵根透彻，直连笔下所绘之灵纹。若欲求此境，需圆满练就《太虚则》（本书第3587页，常见经录分区），后需悟得……”

    向清茗：救命啊，只想画符制符，不想练基本功。累死了。

    她抓了把身旁果盘中的一种像没核的石榴一样红果果的小颗粒，塞进嘴里。

    清甜的果汁挤满了她的口腔，在她的味蕾上做了个SPA，好喝极了。

    努力就背离了我想苟的本质，但要想以后不论何时都能像今天这样苟得舒坦就又不得不努力，啊，危机感，你真是个折磨人的狗东西。

    又填鸭式地往脑子里塞了几段打算将来再细分体会的知识后，屋内传来了机械时钟的报时声。

    “午时四刻，午时四刻，您的时小童提醒您：该食饭啦！”

    向清茗非常干脆地把书粗暴地塞回去，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起身，打算今天叫个问心宗内部外卖犒劳一下自己。

    她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向厨房后，对着窗户捏了个手诀，不多时就有一只肥噜噜的鸽子飞了进来。

    礼节性地赏它几颗瓜子后，她取下鸽子主动伸出的腿上绑着的菜单，上面罗列着今日问心宗山下美食一条街提供外卖的菜品。

    “这个、这个、主食……嗯，再来个槐花豆沙糕吧！来来，这是灵石，辛苦你了哈！”

    把勾选完毕后的菜单系回去后，她一脸柔情似水地目送那只肥鸽子扑打着翅膀远去，像是清晨送别爱侣出门上班的人一样……

    等待期间，她拿起小喷壶，给室内一些喜阴湿的灵植补了补水。

    “咕咕咕……”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一阵鸟叫声从厨房传来。

    她赶忙收好工具，跑进厨房——一个浅蓝色的，上面印着美食街标志的方形布包，正在厨房的窗台上摆着。

    她取下布包，拆开外包装，打开纸盒后便看到里面陈列着的几道菜肴：鱼香肉丝色泽鲜艳，红色的汤汁中满满地交错着亮晶晶的木耳和莴笋，以及嫩嫩的肉丝；小青菜鲜嫩欲滴，半角型的香菇一粒粒点在青菜的四周……最后是一小盒一看就知软糯可口的糕点。

    因为隔着保温法术，食物的香气还被锁在原地，但是从外观上来看便能知这是何等美味了。

    将菜肴一盘盘摆在餐厅的桌子上后，解开法术，向清茗一边美滋滋地品尝，一边于内心十分辩证地赞扬着修仙的好处：不仅能够吃的更多，也没有五谷轮回之忧，盖因可借助体内之灵气完全将食物分解为人体活动所需的能量，实在是既方便又干净！

    天气晴朗，云片飘飘，带着温度的山风穿过半开的窗户，在室内巡游一周后，从敞开的通往后院的木门离开。

    “午时八刻，午时八刻……”

    美美地享用过正餐后，向清茗餍足地端着盘槐花糕，一路消食一路进食地在家里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