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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洼不平的砂砾地面上,隔一段距离就是垃圾堆,沿路的垃圾桶仿佛全都是个摆设。 明溪眼皮一跳,忽然觉得无比的熟悉。 甚至街道拐角冷冷清清的豆浆摊都觉得熟悉。 老板操着让明溪熟悉的口音:“豆浆!好喝又不贵的豆浆!” 香气仿佛溢了过来。 她呼吸窒住。 她心脏怦怦直跳,额头不由自主贴上了冰凉的车窗,感觉到了气温差。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终于暂停。 车子绕了很久,在镇上一处旧的破巷子口停下来,深幽的巷子一如明溪记忆当中,地上长满青苔,刚下过雨,还积满了水。 视线往上,是错乱无章的破烂筒子楼,窗户没有几家是闭上的,全都大开着,一根或两根竹竿抻出来,褪色的体恤衫、校服和晒干的腊肉胡乱挂在一起。 …… 太熟悉了。 再往巷子里走几步,就是以前和奶奶生活过的那个小院子。里面会长着一些栀子花树,放着几盆晒着的萝卜,还有整整齐齐摆着的一些奶奶补的鞋子。 意识到这是来到了哪里之后,明溪心跳越来越快,触碰在车窗上的手指都在轻轻地颤。 有些地方变了一些,但是记忆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没变。 一群少年三五成群招摇过市,抱着篮球去旁边雨水少点的小空地打球。 车子停下来,司机操着本地口音:“到咯,醒醒,给钱咯。” 明溪才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柯成文和姜修秋还有贺漾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从上面跳下来。 傅阳曦也醒了,醒了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赵明溪。 他打了个哈欠,照例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臭脸,掏出几张红色钞票递给司机,然后跳下车门,绕到这边来。 他打开了明溪面前的车门。 明溪眼睛红肿着,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 爱丽丝梦游仙境吗还是什么? 怎么一觉醒来就回到了以前生长的地方?明明回来一趟得火车十几个小时。 但是她睡着了是怎么被弄上火车的? 明溪陡然想起来沉睡时起飞着陆的嗡鸣声——私人飞机? 而且还有傅阳曦——这几个人—— 像是误闯入她的梦境一样。 傅阳曦站在车门前,扶着门,等她下去。 他逆着清晨的光,一头红色耀眼短发将清冷的晨雾暖化不少。 见她愣着不动,傅阳曦微微俯身,嘴角一勾,笑了起来:“愣着干什么?” 明溪慢半拍地下车,傅阳曦顶着车门顶。 他踹了个板子在车子下面,刚好盖住泥土地上的积水。 “Wele home, little girl.”他对赵明溪道。 第30章 “……” 傅阳曦突然拽上这么一句臭屁的英文, 瞬间把明溪从幻境当中拉了回来。 贺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对柯成文道:“你们国际班的人都这么有病?” 柯成文趁着傅阳曦没空收拾他,捂着嘴小声对贺漾道:“实不相瞒,我是最正常的, 而且, 我还是班草。” 贺漾:“……” 算了, 她不该有所期待。 没一个正常人。 明溪从如坠梦中的状态回笼,下了车,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她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事物,肾上腺激素分泌得很快,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看着大家,忍不住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柯成文道:“你们镇上没有停机坪, 所以飞机先开到了市中心去,然后曦哥包了两辆车, 我们在泥巴路上开了四个小时才到的这里来。” 明溪看向傅阳曦。 她很难形容此时的感受,就像是最冷的时候,有人送了炭火来, 还替她拢了拢衣服,告诉她一切顺意。 …… 喉咙里有什么在翻搅, 明溪想说些什么,但是觉得这时候说谢谢又太见外。 傅阳曦这个人, 带着锋利而散漫的鲜活气息,张扬热烈得像一团红色, 在人群中老远一眼就能认出。 如果说以前明溪单纯是为了气运接近他, 那么现在他对于明溪而言,是一个即便没了气运,也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明溪悄悄在心里做出了这个决定。 被赵明溪一直盯着, 傅阳曦脸部一下子烫了起来。 “咳,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傅阳曦竭力坦然,单手朝后捋了下头发,得意洋洋,一脸“小菜一碟啦我也就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太感动啦”的酷炫拽。 他单手把赵明溪的书包从车子里拎了出来。 刚得意完就听到柯成文突然抱怨了起来:“我说曦哥你也真是临时起意,哪天来不好,偏偏昨晚大半夜的跑来!刚下过一场雨,到处都是泥泞,颠得我浑身都快散架了。而且赵明溪你到底多少斤?曦哥说你太重,我们都搬不动,非得——” 傅阳曦耳根“唰”地一下子红了,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你话很多是不是?要不要给你报个一小时说一百万字大赛?” 柯成文:“……” 贺漾诧异地问:“真有这个比赛?” 明溪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快进去,这里风好大。”傅阳曦看了眼赵明溪冻得发白的耳垂,催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