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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安非打了个嗝,觉得很有意思地咯咯笑,但就是喊不出哥哥。 你是故意的吗?安云栋怀疑这张天使般的小脸蛋下面,藏的是一个小恶魔,不然,怎么能那么不听话呢? 咯咯。安非又笑。 安云栋勉强收下了这声咯咯,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语带威吓:别以为你是我弟弟,我就不揍你。 安非以为他在跟自己玩呢,很开心地笑起来,扭来扭去地让他继续拍。 安云栋将这一小团揪起来,督促他继续爬行。 安非宝宝现在已经能爬得很好,又快又稳。虽然胳膊和腿都还短,但假以时日,这小子一定能成为运动健将。 安云栋欣慰地这样想着。 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父母都曾有过这样的错觉。 这一天,安非被带去检查身体。安云栋也偷偷跟着去。 原来安非要经历那样多的检查,小小的身体被针管扎入,他疼得哇哇直哭,却没有人理会,直到他自己哭累睡着。 安云栋有些不忍。但母亲说过,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妹妹。 具体要怎么做呢?安云栋不清楚。他只隐约知道,这是给妹妹治病的一部分。 直到那天,他偷听到母亲与杨医生的对话。 他终于知道,母亲口中,所谓药材的含义。 杨医生走后,他控制不住地冲进屋,头一次对母亲大喊大叫: 妈妈,你没听到杨医生的话吗?安非会死的! 我要救我的女儿。展舒容笑着,柔声细气,这就是药材的作用呀。 他不是药材,他是我弟弟。安云栋咬着牙,在心里这样说。可是表面上,他只是点了点头,像是默认了展舒容的话。 安沐是妹妹,安非是弟弟。他是他们的哥哥,要保护好他们。 安云栋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安非被人开膛破肚,取出器官后丢到一旁。他设计出一场意外,将安非的存在泄漏给了父亲。 没有父亲会不在意自己的儿子。更何况,安非的妈妈,还曾经很受他喜欢。 安云栋看着自己的父母大吵一架,看着父亲将安非送走,看着母亲如何痛苦又恶毒地诅咒。他手足无措。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怀疑过。 父亲出轨在先,他应该站在母亲这一边。 可安非他就应该死吗? 他还不太会说话,喊哥哥像是在打嗝;他也不太会走路,稍微快一点就会栽一个跟头。他什么都没有见过经历过,只是一个纯然无辜的、笑得很甜的小宝宝。 安非不应该死,安沐也不应该。 所以安云栋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安家的所有人一起,继续拼命寻找其他合适的配型。 安沐的手术失败了。 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并不高,虽然安家最后找到了匹配度很高的配型,可安沐依然没有熬过来。 那一天,安云栋痛苦得几近崩溃。虽然他坚定地不希望伤害安非,可在潜意识里,他依然觉得自己是害死安沐的凶手。 与此同时,母亲疯了。 她可怜的小女儿,被她的亲生儿子亲手斩断生存的希望,只为了一个外来的野种。 母亲病得越来越厉害,父亲只得将她送往国外治疗。 安云栋在恍恍惚惚间经历了这一切。 大半年时间,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他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大宅子里,忽然很想见一见安非。 父亲虽然阻止了母亲对安非下手,但他们夫妻间的情分还在,因此并没有将安非养在安家。安非的母亲早已不幸去世,他便把安非送去了他母亲的亲戚们所居住的城市。 安云栋花了些工夫终于查到安非的住址。这个时候,安非已经五岁了。 跟安沐去世时一样大。 他已经将安云栋全然忘记,安云栋也并不敢上前打扰。他只是远远看着。 安非长大了,可以到处跑来跑去。但跟两岁的时候一样,还是非常可爱,而且还是有点傻。 安云栋看着安非被个捡破烂的小孩子欺负,又看到那小孩分糖果给安非吃。 安非笑得很甜。 看到那个笑容,很奇妙的,压在安云栋心头沉重的负罪感与对安沐的歉疚居然被渐渐卸下。 自己没有做错。 安云栋再次坚定地确认了这一点。 之后一转眼又是许多年。 安云栋不能经常去看望安非,只能偶尔知道一点零星的消息。 比如说安非的学习成绩特别差,他很容易被人骗,人缘也不太好据说照顾他的那些亲戚,基本不管他。 缺人管教。安云栋下了这个定论。 再后来,父亲病了。 人一旦生病,再坚强的人也会变得软弱。他开始想念起安非,这个一直流落在外的儿子。 于是他让安云栋将他接回安家,想享受最后的天伦之乐。 安非却不喜欢这里。 虽然没有明说过,但安云栋看得出来,他在这个家里的每一刻,都觉得不自在。 安云栋试图矫正他,让他变成他应该成为的样子。 可连安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成为什么样。他只是因为安云栋的严厉而心生惧意,乃至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