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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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栋心知铵哥已经决定好了,不会改变主意,他挫挫牙,操着老父亲的心:“那你把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不用,我赶时间。”沈而铵一字一顿,步子迈得更大,他跑了起来。 体格线条已有挺括样的少年在星月下奔跑,逆着风,擦过树影,满面都是血腥味和凉意,心思不知早就飞哪去了。 梁栋抹把脸,铵哥原先是不上晚自习的,走读,最近突然开始上晚自习,跟住校生一样上满,还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铵哥的成绩跟头脑哪需要这么拼啊,他那样子,似乎是不想让自个儿闲下来。 梁栋被他爸磨耳朵,每天灌输沈家的局势,南城的局势,南沈西戚两家交情又是如何的好,再加上大姐跑去找准沈夫人齐霜麻烦,他想出家的念头都有了,就没太顾得上跟铵哥谈心。 哪知道铵哥今晚晃神得厉害,下楼的时候踩空摔了下去。 头摔破了,脸也摔青肿了。 那是铵哥今年下半年第二次受伤,流年不利。 铵哥的气运是不是要迎来一次大翻盘? 梁栋从一个路灯下晃到下一个路灯下,心想铵哥那脸得买保险。 “草……” “草草草!”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老班说茭白小炒肉请了病假,返校日期不定,其他一概不知。铵哥又各种不对劲,症状极其复杂。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年底了,总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闷躁感。 梁栋掏出手机拨给小炒肉,提示已关机,不论他什么时候拨,都这几个字。 请了病假都不耍手机的吗,也是邪乎。 没准儿明天去学校,那炒肉就在位子上坐着呢,梁栋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他一脸吃肉夹馍吃到小半个苍蝇的样子,老子真是闲的蛋疼。 哼,那家伙脏着呢,谁知道生了什么病。 . 沈而铵打车去了尚名苑,给他开门的是他这低天挂心的室友。 “你……” “你怎么搞的?” 沈而铵的声音被拦截,迎面而来的是茭白嘴里的樱桃核。 茭白吃惊的把核喷出来了。 沈而铵弯下腰背,捡起那个还没吃干净,沾着点紫红色肉汁的小樱桃核捏在手中。又硬又软的触感嵌在了他的指间。 茭白眼前的沈而铵半边脸擦伤了,粘着灰尘,肿成馒头块,头发里还有血,这惨状让他很懵:“又有人找你麻烦?” 沈而铵微微摇头:“没。” “摔的。”他说。 茭白一怔:“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一张神颜,真的是。 沈而铵跟茭白面对面,低头就能看到他的黑色发顶,无害的下垂眼,没有血色的嘴唇。 有脚步声从屋里出来,沈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厉声道:“不进来,堵在门口聊什么?” 茭白不知道老东西搞什么把戏,他用口型对沈而铵说:“待会你看我脸色行事。” 沈而铵的呼吸里都是他身上的药味。 他瘦了一大圈。沈而铵想。 “听到没?”茭白发出很小的气声。 沈而铵看着他严肃又黑亮的眼神,愣愣点头。 . 客厅里的狼藉没收拾,灯具沙发书柜名画等等就这么摊在地上,这一片的灯光都见证了它们遭受过怎样的残暴对待,死的死,残的残。 罪魁祸首坐在阳台的躺椅上面,凌冽的目光穿透烟雾,落在并肩而立的两个小孩身上。 一个十九,一个十七,相差两岁,都处在青春时光,都还没踏上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太稚嫩。 最初他是他们的连接点。 后来他被剔了出去。 他们饶过他留下的空位成了同班同学,前后桌,室友,还共患难。 感人至深。 沈寄注意到儿子在看他的小狗,他抖了抖指间的烟,抽上一口,英俊的眉眼间似有暴风聚集,又像是无风无浪。 在那之后,他从冷薄的唇间缓缓溢出烟雾,视线也挪向他的小狗。 老沈小沈一语不发,两人四只眼都集中在茭白身上。 茭白冷不丁地嗅到了一种名叫尴尬的东西。 太尴尬了。 这一秒比前一秒尴尬,越来越尴尬,而且这种尴尬是他看某类狗血漫时才有的…… 茭白捂脸翻白眼,这他妈的小马文学即将上演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神经病吧妈了个鸡蛋! “你们聊你们的。”茭白本来他是要管沈而铵的,现在这气氛还管个毛! 溜了溜了。 可茭白才走一步,背后就被刮过来一股冷风。 “站住。”沈寄命令道。 茭白当场就要发火,想想沈而铵在这,不能把这孩子吓到,他憋住了,呵呵道:“我尿急。” 沈寄指指自己跟前的空地:“过来,在这尿。” 茭白:“……” 你狠。 茭白光顾着震惊老东西的无耻程度,没捕捉到一旁沈而铵的情绪变化。 沈而铵垂眸站着,没人看见他眼底的错愕迷茫。 茭白与那个人的相处模式…… 沈而铵轻轻蹙了一下眉心,眼中浮出担忧之色。 . 客厅里的寂静被茭白制造的声响打破,他站不住了想找地方坐,拖鞋踩到了地上的明信片。 那明信片不知道是沈寄的哪一任小情留下的,正面就是茭白想报的学校大门。那可能也是明信片主人的理想大学。 茭白想瞧瞧明信片,可他弯不下来腰,怕疼。 一只手伸过来,替他拾起那张明信片。 沈而铵拍拍明信片上的细碎干花,递给茭白。 沈寄将两人的互动收进眼底,他叠起腿,硬朗的宽背往躺椅里一靠:“沈而铵。” 父亲喊儿子全名,语态冷漠。 儿子没有半分落寞伤心,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态度,包括自己头上脸上的伤被无视。 “你不是想知道你同学怎么样吗,”沈寄对待无能下属一般,“现在人就在你跟前,问吧。” 沈而铵安静的像一帧动画。 “怎么,电话会打,话不会说?”沈寄冷冷呵斥。 沈而铵没解释今晚这通电话是栋子替他按的,他半晌道:“我的朋友因为我,受伤,我不放心。” 这话里不知哪部分勾扯到了沈寄心头那根小刺,不疼,却也无法忽略,他那副掌控一切的神态有了一丝变化:“朋友?” 当父亲的嗤笑了一声,出言嘲讽:“你一个自闭症结巴,除了梁家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智障,还有谁愿意和你建交?” 话太难听。 茭白的无名火蹭一下窜上来,他对着歪倒在地的收藏柜重重拍了一下。 肋骨疼到了,装逼失败。 茭白被沈而铵扶着,冲阳台的老东西吼:“莫名其妙把人叫过来,又莫名其妙羞辱,更年期是吧?” 沈寄的面色霎时就阴沉了下去。 年龄这方面沈寄从来不会考虑,他再过二十年三十年,依然是整个南城的商界巨擘,近期他却意识到自己三年后就是他四十岁生日。 现如今他三十七,一个男人的黄金年纪。到了这个小玩意嘴里,就是更年期。 而且,小玩意还是在替别人打抱不平。 一条攻击性强烈,牙口尖锐,没被驯化的恶犬,哪来的善心? . 沈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客厅绷紧的气流冲到了临界点。有什么一触即发。 沈而铵欲要挡在茭白面前,却发现那个人没有过来,他只是用可怖至极的目光看了一眼茭白,就又坐了回去。 那种退步是无声的惊天之响。 它名为纵容。 来自一个连亲生儿子都不过问,视人命为蝼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冷血无情之人。 这个人是成功的商人,他给出一点特权,势必会收回千万倍的利益。 沈而铵怔怔地凝望着身旁的茭白,想说什么,却哽住了喉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