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门也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明夷和玄烨走了进来，玄烨的眼中闪过冷意，“果然是一出好戏。”

    已经脱口而出把那幕后指使的人说出口的青年，在看到一身明黄的玄烨时，马上意识到站在对面的究竟是谁，突然的就跪下了，战战兢兢的唤道：“皇上。”

    “所有的事最好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否则……”玄烨的字典里没有严刑逼供不可靠这回事，而且玄烨既然出手，又有什么人敢置喙。

    “究竟太子和你未婚妻的事，是太子强迫还是你的未婚妻勾引？这是我的问题。”明夷负责查的就是太子和宫女之事的真相，没理由牵扯出幕后之人，就不需要现在查实这件事。

    青年跪在地上，没有立刻回答明夷的问题，明夷低头一笑，“你不说，难道觉得我有办法让你说真话，就没办法让她也说真话？”

    随着明夷的话音落下，在不远处的宫殿突然传出一阵尖叫声，“不是我杀你，不是我杀你，是太子的乳母张氏，要杀人要报仇，你去找她。”

    屋中宫女不断的挥动双手，想让对面的人离她远一点，不是她杀的人，不是她动的手。

    “若不是你算计我，我怎么会死，一切的罪过都是因你而起，你勾引太子更构陷于我，我要让你偿命。”充满怨恨的声音，几乎要把宫女淹没，宫女害怕恐惧的摆手，“我只是奉命行事，是有人要害太子，是有人想要你死，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

    这样的话音落下，所有人要达到的目的都达到，装神弄鬼也到此结束。

    话说出一半，另一半纵然在想否认，有那么多人亲耳听到，再有旁的人说出更能证明胤礽清白的话，将功赎罪或者能逃过一死，再想为指使他们的人开脱，怎么可能？

    明夷用一天一夜的时间查明真相，证明太子胤礽的清白。

    接下来的事就是玄烨该考虑的事，毕竟从他们的供词中听得出来，背后指使的人出自内务府。

    早在很早之前，明夷就提醒过玄烨内务府有问题，可是玄烨一直放着不管。现在好了，也不知太子怎么得罪内务府的人，让内务府的人大费周章的布下此局，分明是要毁了胤礽。

    现在看来内务府的事，不管玄烨想不想现在出手都必须出手，随着事情的落幕，必然会传到胤礽的耳朵里。

    一个差点毁了自己，更为他的人生划上污点的人，换了是谁都不可能轻易饶过。

    一开始着急证明自己清白的人，在证明清白之后，发觉有人对自己不利，必然要讨个公道。

    案子一定会再查下去，更会搅得风云四起。

    朝堂一时间变得分外热闹，各执一词，有为胤礽讨公道的人也有迫不及待，落井下石的人。

    玄烨不发一言在这个时候留着他们吵，留着他们闹，私下里该让人查的玄烨早让人去查。

    比起打嘴炮来，自然是握住真凭实据，甚至将真正所谓幕后的人揪出来更要紧。

    一个小小的内务府总管胆敢陷害太子，布下这么大的局，虽然内务府总管的理由十分充足，却不意味着玄烨会轻易相信。

    抽丝剥茧的去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玄烨的意思很明确，不管查到谁的身上，这件事必须要查到底。

    今天他们敢构陷太子，将来有一天是不是也会算计到玄烨的身上？

    胆大妄为的奴才，玄烨如果不找出来，怎么可能安心？

    查到内务府总管之后的事不归明夷管，玄烨之后没和明夷提起，明夷也从来不问。

    陪了苏茉儿几日明夷便打算回畅春园，玄烨却同明夷哀求道：“内务府的事帮我整顿如何？”

    “皇上在说笑？”和玄烨说出要回畅春园的明夷被玄烨砸下来的消息惊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玄烨。

    让明夷去整顿内务府，听起来太不靠谱。

    “先前你和我说内务府有很多问题，竟然有很多问题，我想让你指出来并且纠正。难道明夷只能发现问题，没办法解决问题。”玄烨使出激将法，明夷却不能接受玄烨这样的说辞。

    “内务府没有问题？”不答反问，明夷更要确定玄烨有没有发现内务府的问题。

    “有。但是到现在为止，我都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明夷你有好的办法吗？”玄烨自问没能找到根治的办法，因此将希望寄托在明夷的身上？

    明夷审视的盯着玄烨，玄烨面带笑容，“如果明夷也说没办法，那我不强人所难。”

    的确，玄烨是用激将法，明夷算不上好强的人，但却并不喜欢事情没做便定义做不了做不好。

    明夷没有去做的事，让她认一句做不了，明夷也不愿意。

    玄烨抓住明夷性格中好强不愿意轻易认输的一面，一步一步把明夷逼向他想让明夷走的位置，皇帝的心计正是如此。

    “如果让我整顿内务府，那么从现在开始，内务府的一切任何人不得插手，也包括皇上。如果皇上不能袖手旁观，任我出手，现在就可以把你刚刚的话收回去。”纵然不是好强的人，却是一个不服输的人，更不想轻易对事情下定论。

    明夷一向发现问题便要解决问题，明夷一直是这样的人。虽然清楚内务府的事情，按理不该由明夷插手，可是玄烨既然承认他无法解决问题，明夷更想去试试。

    “自然就好像胤礽的事情一样，我竟然托付给你，一定支持你做任何事，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内务府的奴才，勾心斗角自成一体，玄烨想出手，但是想过无数的办法，终究无法确定这样的办法能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况且玄烨身边的人都和内务府的人有所联姻，就算想要改制，这些人怎么阳奉阴违，最后糊弄玄烨都有可能。

    倒不如让明夷出手，明夷眼里不揉沙子，况且聪慧另辟蹊径。她去，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必顾及任何人的面子，最后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内务府就拜托你了。”玄烨郑重的托付，纵然对明夷用了小心思，激将法，但不能否认玄烨希望明夷出手。

    明夷已经把条件提出，玄烨都答应下了，明夷也不能再推脱。“皇上竟然想让我搅动风云，我就如皇上所愿。”

    认识明夷那么多年的玄烨，早该知道明夷不是个安分的人。还放明夷出去搅动风云，有什么后果，只能是玄烨自己承担。

    “不是我要整顿，无论出什么事，我在后面为你撑腰，你只管放手去做。”明夷的为人玄烨信得过，最终能选择明夷出手，何尝不是因为这桩事，或许唯有明夷能彻彻底底的办好。

    “这样一来，你暂时还是留在紫禁城。”玄烨也知道明夷有心回畅春园，正好用内务府的是拖住明夷，能让明夷多留在紫禁城，玄烨也不至于见不到明夷。

    实在是离开京城多日，太多的事情要忙活，玄烨没有处理，完全没办法往畅春园去。

    “果然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明夷悠悠的接过玄烨的话，将玄烨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玄烨上前抱住明夷，轻声细语地道：“辛苦你了。内务府的事情关系重大，你也知道朝中这么多年的支出，宫中不少，天下未定，国库不丰，无法开源就只能节流。”

    “皇上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宫中的支出最多？”明夷回头看了玄烨一眼，对于某位装糊涂的皇帝根本不奉陪。

    玄烨面上讪讪，轻声地道：“人多，自然支出也就多了。”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真不多。皇上细细数过，宫中的娘娘有多少人了？”明夷明嘲暗讽的话，玄烨如何听不出来？

    “多子多孙是福气，可这多子多孙对于天下百姓来说何尝不是负累。拿国库的银子养着三宫六院，皇上还觉得荣幸，着实是……”明夷想像玄烨一直以来的态度，多子多孙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多的女人有什么不对，如今这态度果真意识到自己有错。

    看了看玄烨的那张脸，大概可能是年纪大了，精力不足，因此才不想应付太多的女人？

    玄烨想解释，明夷哪里愿意听他解释，“想改规矩，重整内务府。还请皇上让内务府将这些年所有的账本都调来。十年之内的账本，我都要。”

    说这些话没有意义，明夷想的是怎么把这些数据给玄烨亮出来，让玄烨知道他的多子多孙究竟对大清来说是福是祸？

    不用纠结在三宫六院和儿女的身上，玄烨暗松一口气，明夷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是合理的，玄烨连忙答应，吩咐道：“林兴，让人将内务府十年的账本全都送过来。”

    在外头候着的林兴得令马上去办，明夷问起道：“你我的对外贸易，出海一事，是不是应该算上福全哥哥和常宁？”

    上回常宁提起要和明夷做生意，如果说利润的话，自然比不上出海。明夷问问玄烨有没有意思，和兄弟一起分利，玄烨道：“这事我打算交给常宁来办，你觉得怎么样？”

    明夷那边有乔幽安排懂行的人参与，玄烨这里也得有个代表还得是有分量的人。

    微微一顿，常宁的身份不管到哪里去都是足够的，明夷没有意见，“常宁愿意吗？”

    他们怎么想也得问问常宁的心思，玄烨道：“我同常宁提及，常宁说要考虑一二，且由他考虑。无论他去不去，生意做好了，二哥和他都有利。”

    玄烨并不是个吃独食的人，决定和明夷做出海的生意，也是想要开源，如果能带动整个国家的经济，那将于国大利。

    “八旗子弟们总不能一直让朝廷供养，皇上该多想想随着八旗子弟越来越多，将来这些无所事事的人会不会成为大清的祸患。”有些问题很早之前明夷就已经和玄烨提及过，但是因为内乱未定，天下为平，玄烨一直没腾出手。

    现在总不能继续用之前的理由，玄烨答应别人做的事，到现在都没有实施，再不给人一点甜头，很多人都会不满了。

    “我决定颁下圣旨，废除剃发令，易服之诏。”玄烨答应过反清复明那些人的事，自然不可能忘得了。

    明夷提醒的没有错，因此玄烨先前和不少人打过招呼，如今打算实施。

    “出海的确可以选择几个表现不错的人，不难听出你话中的意思，你是认为将来这出海所得之利，绝对不会比国内的利差。”玄烨之前被明夷说动，一直以来没少让人打听相关的事，出海是暴利，这是不少商户都知道的事，却不是人人都敢试。

    如果由朝廷带动，效仿郑和下西洋。

    “朝廷可以作为牵头的人，其他的事更应该让商户参与。让商人自发参与，朝廷只要取到保护他们的作用，适当的征收关税，自然会有数之不尽的人，开辟出一条繁盛的商路来。不过，海军一定要练起来，台湾收复了不代表海军可以不必再操练，葡萄牙能打上台湾，在我们所不知的国度里，他们未必不会不断的强大，直到足以来到大清。”航海的事业，也不知道世界是不是已经开始发展。

    但是因为利，所以向外开拓，随着利大，出去的人的看到的地方越广，见识越多，将来再想关闭国门，定会有无数不同的意见。

    “如果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好像去过外面的世界，知道外面的缤纷多彩。”玄烨看到明夷绘声绘色的说出开辟出一条商道来，一条海上的商道，神采奕奕的样子，脑中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

    明夷并没有否认，而是道：“或许我真去过。其实人也好，国家也罢，都是不进则退。传教士能到大清，将来会有更多的人来到我们大清。如今大清算是强盛，但是将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别人在不断强大，学习新的知识，发展新的道路，我们却封关自固，早晚有一天阻止不了那些野心勃勃的人。”

    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玄烨听着明夷说的这些道理，他也曾和传教士一起学习过，明白明夷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很多知识，那些玄烨从传教士里学到的知识，的确是大清所没有的。

    “所以你创办征知书院。就是让更多的人学到更多的知识。”玄烨将明夷的心思说出来，明夷点点头，“世上良师难求。我也需要不断的学习，不断的进步，才能与时俱进。大清需要新的血液，也需要奋勇上前的新一辈。不能否认我们都老了。”

    明夷的目光落在玄烨的胡须上，当年白面无须的人已经长到中年，成为了旁人的祖父，一颗开阔疆土的心，现在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样。

    “我老了，明夷没老。”玄烨看着明夷的面容，二十出头的模样，哪里老了。

    “我该谢皇上不嫌我老吗？”明夷摇摇头问起，玄烨所喜欢的妃嫔都是十四五岁模样的，一茬一茬宛如每一年的鲜花，一直都是最粉嫩的，明夷和她们比起来确实老了。

    玄烨牵住明夷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能够与你白头到老，多好！”

    不得不说玄烨的确很会说情话，明夷仅仅听一听罢了，并不会放在心上。

    “能让皇上说我一句不老，挺好的。”没有回应玄烨，明夷仅说起老不老的问题，玄烨自然明白，他所希望的，不见得就是明夷希望的。

    没关系，能让明夷留在身边，纵然明夷不相信他们可以白头到老，不相信这辈子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就让时间来证明。

    内务府总管竟然构陷太子，与之而来内务府自然迎来大清洗，可是内务府非比寻常，总管已经被换下，当然得另找一个替上。

    这样一个掌管紫禁城和皇家用度的位置，很多人都盯上了，举荐的人一个接一个，玄烨一直留中不发，也不知在等什么。

    在这个时候，玄烨将内务府十年的账本全都调出来，放到乾清宫中，暂时玄烨没有对外透露出丁点要改制内务府的意思，明夷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查账，可见账没有查清楚之前，明夷是不会把主意告诉玄烨。

    查账这种事明夷不在行，却有擅长的人，乔幽和燕齐被明夷按排进宫来，阿内务府多年的经济来源以及供给，一样一样清清楚楚的列出来。

    费时三天，乔幽和燕齐将所有的账目理得一清二楚。

    全都交到明夷手里，乔幽感叹道：“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当皇帝，实在是当皇帝好处太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看这上面的账目，触目惊心。”

    乔幽将收支明细单独列给明夷看，明夷一目了然。

    “妻妾妃嫔，子孙繁衍，这是男人成功的标志。”明夷看完乔幽和燕齐给出的账目，纵然早就心里有数，真正看到那么庞大的数据，明夷很想看看玄烨看到这份账目的时候会是什么表现？

    因为自己的私欲，为了繁衍后代，竟然成为大清的负累，穷奢极侈说来也不为过。

    “那也不是这么挥霍的，这都抵大清国库多少的收入了。”乔幽小声的嘀咕，不敢太大声的说，毕竟是在乾清宫，这可是皇帝的地盘，说皇帝的不是，再让皇帝抓个正着，往后有她好日子过吗？

    “是啊，大清百废待兴，有这么多钱养妃嫔，美人，就没想过把这些钱用在正途上？”明夷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早年明夷就已经提醒过，玄烨养的女人越多，儿孙越多，就是一笔大的支出。

    那时候的玄烨听得进明夷的这番话吗？

    很明显是听不进去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一年年的选秀，大选小选，儿子女儿不断的出生，看看皇宫的份例，从答应起，宫女太监，哪些人不要钱？

    “宫里的宫女太监，是不是也太多了点？”燕齐终于有机会插话说一句，当主子的人多，留在宫里伺候的人也不少。

    “大清自入关以来，牢牢的控制八旗的婚事，纵然是上不了号的人家，进了宫，那也没有那么容易离开。二十五岁放出宫去，可是这宫里一年一年进来的人太多。放出去的仅不过冰山一角。如果能把大部分的宫女放出宫去，的确是一件收揽民心的好事。”

    这样的事，乔幽和燕齐仅仅听着没有发表意见，明夷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一条条的理清楚，“账目既然弄清楚了，接下来拿出相应的章程，你们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