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好。”明夷既然答应一下，玄烨便要去准备转身就要离开明夷的院子，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我会带太子和胤禛一起去。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此话听起来像是和明夷解释，此次一行不会有任何的女人。至于为什么带上胤礽和胤禛,明夷并不想多问，应声道：“是！”

    其实玄烨带不带别人明夷压根不在乎。再多的人入不了明夷的眼,也休想让明夷放下各种各样的风景来理会那些吃饱撑着没事干的人。

    玄烨一直注意明夷的神色，无论玄烨说什么，好像都无法引起明夷的波动,玄烨要带什么人也好,不带什么人也罢，对明夷来说都是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小事。

    大概这辈子无论他再为明夷做任何事,明夷的眼里都不再有他！

    其实玄烨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坚持下来？他有那么多的女人，如果想找一个和明夷相似的人，难道就找不到？

    无数回玄烨劝过自己放弃，终究依然舍不下，明夷只有一个,无论有再多的人都替代不了明夷。

    可是玉和说的话，玄烨能够不记住不放在心上吗？真有那一天逼得明夷和他鱼死网破,到那个时候会怎么样？

    挣扎太久，到最后玄烨也在问自己是不是要逼死明夷，是不是非到那样的地步,他才会愿意接受明夷，心里没有他，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的事实？

    “皇上。”玄烨走出明夷的院子，走到慈宁宫的正殿前，走到太皇太后的园子里。太皇太后正在侍弄花草，苏茉儿远远看到玄烨唤了一声。

    太皇太后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过去，显然对于玄烨从明夷院里出来的事并不稀奇。

    “明夷愿意随我一道巡查黄河。”玄烨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说出此事，太皇太后抬眼看向玄烨。

    “若是很久都见不到明夷，皇祖母会不会想她？”听到玄烨有此一问，太皇太后想了想答道：“自然会想的。虽然很想她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那也总比白发人送黑发人好。甚至将来也不希望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玉和的话，不仅仅玄烨听了记在心上，太皇太后何尝不是时刻的记在心里。

    玄烨害怕，太皇太后同样也为之恐惧，生怕明夷果真想不开。白发人送黑发人，太皇太后撑不住，想到若她一去，明夷年纪轻轻也会随之而去，太皇太后同样心如刀割。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玄烨不肯退一步，明夷若是能退，便不会那么痛苦。

    或许在明夷看来，她现在已经退了一步，毕竟不再奢望所谓的自由，这样一来也就不需要再为玄烨强留她在身边而痛苦。

    但玄烨就会满足吗？他会接受明夷这一辈子心都不在他的身上？纵然留住了人，依然永远都无法靠近明夷？

    太皇太后也在想，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说服他们，能让他们各退一步，能不让这样的局面变成必然。

    如今玄烨的一句话落在太皇太后的耳朵里，太皇太后带着不可置信的问，“皇上想清楚了？”

    “皇祖母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可是再一直纠缠不休下去，最后会变成我们都不想看到的样子是不是？”玄烨能够做下这个决定，何尝不是纠结太久，如果有办法能够改变，玄烨真的想一辈子把明夷留在身边，不让她离开自己。

    太皇太后不知该如何回答，玄烨尝试过改变明夷，以为给了明夷一些自由，明夷应该会满足，从此以后会和以前一样同他亲近。

    事实却抽打在玄烨的脸上，不断的告诉玄烨，无论他认为做了多少已经是为明夷舍弃原则的事，终究那些不是明夷要的。既然不是明夷想要的，就不可能让明夷心存感激。

    每一件事在明夷看来都是手段，都是想让明夷倾心相许的手段。

    纵然这确实是手段，但其中难道就没有一点的真心吗？

    “皇祖母，我不想让明夷死。”或许玄烨从未想过像明夷这样的人会有自寻死路的那一天，玄烨都在想明夷是经历了多大的伤痛才会作贱自己，用性命来换取她要的？

    可是玄烨扪心自问，他能不能赌得起，他可不可以看着明夷去死？

    一但明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一切都是玄烨想要的结果吗？

    终究玄烨经过深思熟虑，不得不做下这样的决定。

    “若是从一开始你就想清楚该有多好。”太皇太后想到明夷和玄烨之间的关系，如今是连从小长大的情分都磨没了。

    以前的时候明夷唤的一声声玄烨哥哥，玄烨不怀念吗？

    玄烨显得有些哽咽的道：“皇祖母，人不能一味的回头看。”

    若是回头看过去便否定了全盘，如此带来的更是痛彻心扉。

    “以后往前走，无论从前我做过多少让明夷伤心的事，以后不再让她伤心就是。”玄烨的确不想让自己一味的回头看，往后的路，只能往前走，错过的，往后不要再发生，或许就是玄烨吸取得来的教训。

    太皇太后一声轻叹，“就算如此，明夷也不见得会领你的情。”

    话至于此，玄烨无奈地道：“我想和明夷最起码不亲近，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纵然比不上年少时亲密无间，至少我们能像朋友一样坐在对面，明夷不会满脸嘲讽的和我说话。”

    “胤禛呢？”玄烨想好放明夷离开，那么胤禛呢。

    被明夷直接在面前道破，胤禛是明夷并不愿意生下的孩子，是玄烨非逼着明夷生下的孩子。虽然有明夷那一番话开解，胤禛知道自己并没有错，怪明夷或是怪玄烨，各自都有他们的立场，胤禛没有那个资格。

    这些日子以来，胤禛依然和明夷亲近，不过和从前的小心翼翼有些不一样，胤禛和明夷更像是朋友之间的相处。

    太皇太后当时看到那一幕说不出心中是何感想，更多是觉得不可思议。明夷并不把胤禛当成一个孩子，什么事都瞒着，或者打着为他好的名号欺骗他。

    一切说白之后，胤禛依然想和明夷靠近，明夷也坦然的面对胤禛，六岁的孩子已经启蒙，太皇太后从前也给胤禛读过不少书，在学堂上，胤禛一直学的很好，有些不求甚解的胤禛会问起明夷，明夷并不吝啬的一一回答。

    汉文化，明夷了解的比太皇太后要透彻，毕竟有上辈子的经历。

    母子二人的关系，现在看起来纵然不像真正的母子，但至少算是相处融洽。

    若在这个时候玄烨做下决定放开明夷，那么胤禛怎么办？

    “我们此次南下，我会带太子和胤禛一起去，一路上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如果皇祖母觉得可以，不如就让胤禛多跟着明夷。”玄烨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方方面面的事他都考虑到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放开手也不见得真的就是绝对的放开。

    “我不再想用胤禛成为牵绊明夷的工具，无论什么样的开始，相处久了总会产生感情。我让明夷帮我教导胤禛，明夷会肯的吧？”玄烨半眯起眼睛想象着若是明夷听到他做下的决定会是什么反应。

    明夷或许放弃想要的自由，真要是得到了，明夷依然会很高兴的吧？

    在明夷高兴的情况下，玄烨希望明夷可以教导胤禛，不必作为一个儿子一样的用心教导，仅仅就是当成一个普通的人收了一位小弟子。

    太皇太后不知如何接话，坐下决定的玄烨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十分周全。

    “就按你想的去做。”太皇太后没有意见，于她来说，明夷的欢喜与否比什么都要重要，如果可以，太皇太后希望明夷能够一直一直的开心下去。

    这些年明夷过得有多难，太皇太后比谁都要清楚，往后不必再受这份折磨，可以得到明夷想要自在，很好！

    明夷并不知道玄烨在心中竟然做下了令她闻知亦会惊奇的决定。

    可以往江南走一趟，虽然日子不知会有几天，况且玄烨是巡查黄河治水去的，并非游玩，明夷思量该怎么见缝插针的玩。

    要说玄烨心中的三件大事，三藩、漕运、河务。

    桩桩件件，玄烨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一件一件的去解决。

    台湾得以收复，玄烨也算解决一桩心中大事，黄河连年决堤，不知淹死多少百姓，又毁了多少庄稼。想让国泰民安，必须要治理黄河，黄河的问题一天得不到解决，天下就得不到安宁。

    相比起沙俄的试探，蒙古的蠢蠢欲动，这些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不过宫里的人听说玄烨要去巡视黄河，全卯足了劲，等着玄烨选一个人带去，没想到到了最后随玄烨一道前去的，除了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就只有一个明夷。

    听说明夷一道去，所有人的心里辨别不出什么滋味来，更是明白，明夷一去，所有人都没有机会了。明夷就算不在皇宫，在玄烨的心里的位置也是独一无二的。

    有她在的地方，有见过哪个妃嫔敢往玄烨的面前凑的吗？

    玄烨选定出行的日子，将朝中的大事尽都安排妥当一行，立刻快马加鞭的出京。

    明夷从小到大也是骑马射箭学着长大的，骑术十分不错，因此根本不肯窝在马车上，也不说换上男装，就一身女装骑着马，一行走来，引得不少人侧目。

    毕竟如今这世道，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像明夷这样张扬的骑马，连帷帽都不戴，更是难得一见。

    不过玄烨不以为然，旁人的议论纷纷也全都入不了明夷的耳朵。

    许久没有看到明夷的笑颜，玄烨和明夷提议道：“许久没有比试，不然比一比。”

    两人都骑着马要比什么，各自明了。

    “比就比。”明夷心情好也不与玄烨计较，想比骑术，那就比吧。

    “你是觉得你的骑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没错，明夷的骑术还是玄烨教的，满蒙的子女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纵然入主中原，也不能把祖宗打下江山的本事丢得一干二净。

    太皇太后从前就是马术精湛的人，所以对于明夷和玄烨也要求他们必须学会骑马。

    骑在马背上，任由马儿奔驰狂欢，最是自在惬意不过，以前没有学的机会，现在多少好师傅等着明夷，因此明夷不必旁人催促，一心一意的学好骑术，以前的时候，玄烨每次学骑马都会带上明夷，还有福全和常宁。

    四个人骑完马之后，还会在京城里溜达一圈，吃一些皇宫里没有的东西，也会听听百姓们都说些什么话。

    年少时的肆意快活，现在想起来都让人觉得回味无穷。

    玄烨喜欢看到明夷的笑颜，尤其是那自信满满的笑容。

    “试一试就知道，我有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显然，出来了，明夷的心情变得极好极好，满脸都是笑容，面对玄烨再不像之前一样的冷冰冰，或许，站在这样的天地之间，想像着即将会看到的点点滴滴，明夷会不自觉的去忽视那些难过。

    “来。”玄烨愿意陪着明夷一起赛马，愿意同明夷一起纵马驰骋，明夷想做的，那些明夷做了高兴的事，玄烨都想陪她一起做的。

    话音落下，玄烨和明夷纵马而起，连目的都没有说在哪儿，仅仅是欢喜的策马而去，好些年没有同明夷一起赛马，玄烨仅仅的想陪着明夷好好的跑一跑。

    静宜园里也有养马的，明夷在静宜园的时候没少骑，骑术是越学越好，若是放弃，若是不多骑着，慢慢就会不记得感觉。

    再说骑马对人的身形有好处，明夷没有为悦己者容的意思，却希望自己能越来越美丽，为自己而美丽。

    和明夷一起赛马，不用担心明夷有意输给他，玄烨教出的明夷，对明夷的骑术也有一定的认知，两人你前我往的，都使出真本事，最后停在往来的人前，方才在官道上，并无多少人行走，怎么赛马都行，到了人多的地方，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

    “散了散了，全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此时离城门有些远，却远远的有官兵将人赶出来，这些人全都衣着有些破烂，面黄饥瘦，叫人驱赶着，有人低头哭起来，不难看出心中的委屈难过。

    明夷拧紧眉头，出京不远，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明夷想知道内情，不好让人去打听，玄烨无此顾忌，看向一旁的人吩咐道：“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在玄烨和明夷的身后，自有侍卫跟着，不过玄烨和明夷都着便服，侍卫亦然。自京城而来，想看清楚大清都有什么问题，大张旗鼓的出来是看不到什么的，自然便服而出。

    “这可怎么办，我们往哪儿去？”人群中的人交头接耳的说起来，抹着眼泪哭得甚是难过。

    明夷下了马，试探地朝一旁的人问道：“你们自哪里来？”

    此问而起，一旁的人抬起头看了明夷一眼，并不回答，像明夷这样骑马而来又身着绫罗绸缎的人，谁都看得出来，明夷的身份不一般。

    没有一个人出声，反而躲闪的和明夷离得远远的，生怕冲撞明夷的样子，明夷明白了，想在这里问出什么，绝无可能。

    玄烨也下了马和明夷并肩站在一旁，快去打听消息的人很快回来，在玄烨的耳边一通耳语，玄烨一听皱起了眉头。

    明夷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玄烨却大声地唤道：“诸位诸位都等等。”

    人群本来准备各自上去，没想到会突然听到有人喊话，回头一看玄烨。虽然玄烨的相貌不算出众，但气度的确非同一般。

    “诸位都是逃荒而来的，朝廷颁下安顿流民的诏令，各城都有责任帮助各位安身立命，有人敢将你们驱赶出城，若是诸位不介意，是否愿意随我一道进城，我为诸位讨回公道？”玄烨一番言语，点出这些人的处境，同时也保证会帮他们解决问题。

    明夷听到这些人竟是被驱赶出城的，脸上闪烁着冷意。古往今来多了去都是为官不仁的人，莫不是为了让南下的玄烨以为天下太平，所以将城中的流民全都驱赶出来？

    不得不说，明夷纵然没有听到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却完全能够猜测得到，究竟那些人想什么？

    “不成不成，我们刚被驱赶出来，里面的人下达了命令，如果我们我们胆敢回城的话，必将我们杀无赦。”为了把人全部赶出去，城中的人放了狠话的，否则的话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谁愿意就此离开？

    一切都是无可奈何，为了保全性命，不想离开也得离开。

    “请诸位相信我，只要你们愿意跟我回去，我保证没有人敢动你们一根汗毛。”玄烨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亮出身份，虽然打听出来的话并不好，必须得抓个人赃并获，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竟然敢光顾朝廷下达的赵令，驱赶流民，其目的究竟是什么？

    玄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一群百姓面面相觑的许久，并没有因为玄烨说得自信就是真的相信玄烨。

    “诸位，朝廷竟然颁下诏令，也就是说将你们赶出城的人有违法度。我们此番回去，他若是胆敢杀人，正好闹得天翻地覆，让朝廷也让天下人看看大清的官都是什么德性。”明夷在旁边煽动人心，“一个人说的话可以当做听不见，我们天下人所有百姓一起说的话，先看看他们能不能当做听不见。”

    别以为老实人就好欺负，实则不然，老实人被欺负到了一定的地步，造起反很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