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玄烨看着明夷站起来，却又看向一旁的永儿，面带微笑地道：“永儿，没想到你的汉话说得如此的好。哪里需要我教你。”

    之前永儿刚到紫禁城的时候，就打着让明夷教她汉话的理由找过明夷无数回，那个时候的明夷确实教过永儿几回，永儿说得磕磕绊绊，现在倒是说得十分利落。

    永儿没有想到明夷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从前发生的事来，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平静道：“姐姐不教我，我这些日子一直和嬷嬷努力学，能得姐姐一声夸赞，可见我没有白费心思。”

    “汉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成的，宫里那么多的人都学不会，你倒是天赋异禀，来到紫禁城才不过不到两年的时间，竟然学的一点口音都没有，比我强。”明面上听明夷是在夸赞永儿，实际上却是揭露永儿并不诚实。

    永儿显得有些着急，想同明夷再解释，明夷扬手道：“往后我唤你一声贵人，你唤我一声明夷格格。姐姐这两个字不要再让我从你的嘴里听到，我并不喜欢。”

    如果说明夷怼玄烨怼宜贵人的时候，让人心里直犯嘀咕，再到永儿，审视的视线落在明夷的身上，更多人在想明夷敌友不分，是要六亲不认吗？

    “姐姐。”就算明夷说了不喜欢，永儿也不可能就此放弃，唤着一声姐姐。

    明夷欺身而近，“听不懂话是吗？若是听不懂，我不介意用行动告诉你，我的不高兴。但凡我不高兴，我也会让别人不高兴。”

    说着话，明夷伸手想要抓住永儿，太皇太后想要出声，不想永儿带着委屈的声音传来道：“我，我记下了。明夷，格格。”

    一副被逼无奈不得不答应的模样，多少人暗自撇撇嘴，如此小伎俩，谁能不懂？

    “不必打着在皇上和外祖母的面前衬得我嚣张跋扈，我自来就是如此，皇上和外祖母一直都知道。和我动这点小心思，想让皇上不高兴，外祖母不乐意，难！”明夷对于永儿的应对，唯如此评价。

    示弱装委屈这点小手段虽说都是她们驾轻就熟的，但是对于明夷来说，她又不在乎玄烨喜不喜欢她，想用这一点打倒明夷并无意义。

    “我不是，我没有。”永儿摆着手一脸的茫然，目光更是小心翼翼的看下玄烨和太皇太后，生怕被误会。

    “真可怜，明明气得恨不得抽我几记耳光，却还得装作无辜委屈。人生憋屈至此，这样的日子过上一辈子，那该有多绝望。”明夷话音落下，不少人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这到底是什么人哪？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无所顾忌！玄烨和太皇太后也不管着点。

    “行了，吵吵闹闹的，让人头疼，都退下吧。”太皇太后亦是无奈，明夷从小到大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偏偏一个两个非犯到他头上，罪魁祸首的玄烨都被明夷出言相讥，哪一个又还能跑得掉？

    再让明夷无所顾忌的说下去，这宫里的人心不定要变成什么样子。

    太皇太后只好出声叫退，玄烨也站起来道：“孙儿先回乾清宫。”

    “去吧。”要说慈宁宫这里最是不好受的非是玄烨无疑，可明夷句句在理，玄烨要是敢拦着不让明夷说，谁知道明夷还能怼他什么话。

    之前被明夷一通进谏，玄烨脸上有些挂不住，如果为了其他妃嫔劝明夷不可过于直言，谁知道一会儿明夷又会想出什么进谏的话来。

    不过明夷说的的确在理，不知不觉间宫中的人确实多了。内务府这些年的开支越来越大，其中的源头正是他。

    原本想平定三藩的有功之臣愿意把女儿送进宫的玄烨也就收下，算是为了安抚朝臣之心，往后还是减少选秀次数。

    玄烨一干人在所有妃嫔的恭送之下离开了慈宁宫。

    玄烨一走都被太皇太后下逐客令的妃嫔们也都赶紧退下，皇太后也走了。

    出了慈宁宫的大门，各自都散去。宫中相互交好的人，免不得就今天早上看到的事情一起讨论讨论。

    “你们说明夷格格到底怎么回事？当着皇上的面也敢出言讥讽，皇上也能不生气？”终于有人开始正视明夷的情况，不过这样的正视也未必见得能够想得出真正的答案。

    “我刚刚偷偷看了皇上一眼，分明看到皇上的脸色大变，原以为皇上定要发作，不想却没有。之前我不相信宫里的传言，说皇上心里的人就是明夷格格，毕竟要说皇上真的在意明夷格格的话，怎么会连个名分都不给？”

    不错，在很多人看来，一个女人没名没分，那就是一个男人对她不在意的表现，无论看起来相互之间的关系有多好，名分，就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看重的最好证明。

    “就算不给名分，明夷格格也能在宫中肆意横行。看看这当着皇上的面讥讽皇上不说，还能教训妃嫔，从头到尾皇上和太皇太后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宫里上上下下，谁有这个胆子？”凡事总得务实，亲眼看到的一幕，难道还能有假？

    “同样都是表妹，怎么差别这么大？”有人嘀咕一句，同行的人却陷入了沉默。

    可不是，同样是表妹，懿嫔在宫里，本以为这会是她们最大的劲敌，明夷是无名无分的，又不在宫里，不值得她们放在心上。然而名分的确对女人来说很重要，但是恩宠是不是更重要？

    前些日子玄烨总往静宜园去，大冷的天一直不曾间断，如果不是年关在即，事情太多，玄烨会一直这样下去。

    那些日子宫里的妃嫔们有多少能够看见玄烨的？她们看不见，玄烨不顾冰天雪地的奔走于静宜园，究竟是为什么，她们能装作不懂？

    宫中的妃嫔猜测不断，慈宁宫里没了外人，明夷正挨训。

    “皇上，太子，皇上是皇上，太子毕竟是太子，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落皇上和太子的面，何尝不是打皇上的脸？”太皇太后很是忧愁，明夷这眼里不由沙子的性子，当真是不让她快活，她就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太子的事之前我说过了，是皇上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偏要我当众说明白才不会认为我是一时之气。”明夷辩解，玄烨想通过胤礽达到什么目的，明夷不想管。

    对于明夷来说和胤礽有关系的人，除了太皇太后和淑慧长公主这些长辈之外，其他的人，什么玄烨的儿子女儿明夷都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的往来。

    “至于皇上，宫里这些年多添了多少人，又多了多少支出，再没有比外祖母更清楚的，外祖母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正好今天人挺齐的，让皇上好好的数数，他到底有多少女人，提醒他节制一些，既是为了大清江山，也是为了皇上的身体。”明夷亮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这有话可以直说的日子，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下去。肆意张扬，她值得拥有。

    太皇太后相信以前的明夷绝对是有这份心思，现在却完全不信。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看不过皇上。有意要扎皇上的心，更借皇上立威。”一个连皇上都敢直言进谏，据理力争的人，宫里的女人再想惹上明夷不得掂量掂量？

    太皇太后虽知明夷确实有为玄烨之心，不过更多是为了自己。

    “宫里的是是非非太多，我不能总靠外祖母帮我拦着。最好的办法，也是最能震慑内宫的办法，非怼皇上无疑。至于太子，我该避避嫌，关乎太子的事非同小可，我和太子保持距离，也是为不会引起任何的争端和误会。”明夷心思被太皇太后看破，也敢坦然的承认，顺便也提一提，胤礽的事。

    “再说，外祖母让我用心经营，不就是想着我将来就算失了皇上的宠，没有了科尔沁当靠山，都可以让我像现在这样肆意。我现在靠山挺大，哪有受气的道理。”

    提起太皇太后的打算，提议明夷诸多准备，无非是要加重明夷的份量，让明夷将来就算真失去玄烨的心，照样可以活成现在这样肆意张扬，不必忍气吞声。明夷都按太皇太后说的去办，那现在更不能委屈自己。

    纵如此，太皇太后依然头痛，“你这嚣张跋扈的性子，将来可怎么办？有一日太子继位，你又该如何是好？”

    说来说去，太皇太后最担心的还是将来，生怕明夷吃亏。别看玄烨现在什么事都不和明夷计较，但是男人的心谁敢保证永远不变，至少太皇太后都不敢相信玄烨将来能待明夷如一，否则的话也不会让明夷诸多准备。

    “外祖母无非担心皇上将来心里没我了，会就我这些行为找我秋后算账。你看我刚刚后面不是还拍了皇上的马屁吗？保证不会落下把柄，让皇上抓到我犯上的证据。”

    “至于太子，外祖母，那是将来的事，如果现在就考虑几十年之后的事情，那该有多累。再者我从无害太子之心，只是不喜欢和太子接触，如果太子容不下我这份坦荡，这样的太子，当真可以承继天下？”明夷也有自己的看法和做法，细细同太皇太后说清楚，太皇太后无可反驳。

    是啊，不落人于柄，直言进谏何错之？没有害人之心，明夷坦坦荡荡，更无需畏惧？

    “外祖母要是不想我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加重，往后就别让我出门了，我安安分分的呆在院子里，哪也不去。”明夷说服太皇太后，更是给太皇太后出主意，要怎么样才能避免更多的麻烦。

    走到太皇太后的身边，拉住太皇太后的手，明夷不断的撒娇。“外祖母，我回来就是陪你的，别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就让我好好的陪着你，皇上也好，太子也好，和我都没关系。”

    太皇太后听着明夷的撒娇，也是莫可奈何。

    “好好好，哪里都不让你去，也不让那些人来打扰你。”太皇太后思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心明夷的杀伤力，真要是逼着明夷去和胤礽或者是玄烨亲近，太皇太后也生怕明夷难受。

    明夷愿意回到紫禁城陪她过年已经很不容易，自不该得寸进尺。

    有了当众甩皇上脸，太子脸的事情，太皇太后也好，玄烨也罢，都默契的不再想让明夷和胤礽接触，玄烨暂时也没办法出现在明夷的面前。

    虽然过年，玄烨一样忙得像陀螺，也没多少时间和明夷说话，每日虽然都来慈宁宫问安，问完安之后也是该忙去忙，一刻都不敢耽搁。

    苏茉儿好几次让明夷给玄烨送汤过去，给玄烨补补身子，明夷果断的拒绝，“在宫里皇上还能缺补汤喝？”

    把苏茉儿噎得说不出话来，自从玄烨大婚之后，忙着给玄烨送汤，实则暗怀他意的女人还少了？明夷都没少喝那些汤。

    明夷窝在慈宁宫里，要么和太皇太后、皇太后、淑慧长公主打打牌，要么就自己窝在房里画画，日子吧，过得也算是不错，算着日子，巴不得等到初八好收拾包袱走人，没想到就在初七出了事，胤礽突然发起热来。

    胤礽年纪并不大，这个时候发热，随时有可能没了小命。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其实更担心另一个问题，会不会是天花？

    天花这两个字对于满人来说如同甩不掉的噩梦，太皇太后亲自要去乾清宫看望胤礽，宫里的人担心胤礽会感染天花，明夷何尝不担心？太皇太后的年纪不小了，要是这个时候染上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

    “外祖母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代外祖母去一趟。”就算再不想掺合玄烨儿子的事情，关乎太皇太后安危，明夷也得顶上。

    太皇太后拧紧眉头道：“我得守在太子的身边。”

    一口老血卡在喉咙，明夷莫可奈何的道：“我去守，守到太子康复为止。”

    本来太皇太后的年纪就不轻，万一胤礽真的感染天花，太皇太后一去也感染上，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你不会还想折腾太子？”太皇太后想起明夷在大年初一毫不留情的拒绝胤礽，把好好一个懂事的孩子逗得都快哭了，现在胤礽究竟是普通的发热还是感染天花尚未可知，明夷要是过去火上浇油，太皇太后可不肯。

    “我保证不会，我肯定帮外祖母把太子照顾得妥妥当当。”太子不仅是玄烨的儿子，也是太皇太后的曾孙子，当长辈的忧心忡忡，恨不得以身代之，明夷能够体会太皇太后的这份心，因为那是明夷，现在对太皇太后的那份心。

    太皇太后当然信得过明夷，“不看皇上的面子，就看在我的面上，一定要照顾好太子。”

    明夷不喜欢玄烨，为此也不喜欢玄烨的儿子们，太皇太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在这危急关头，那是大清的太子，绝对不容有半点损失。太皇太后能够相信的唯明夷而已。

    “外祖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太子，让他健健康康的出来。”明夷知道太皇太后的忧心，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让太皇太后心焦。肯定的同太皇太后保证绝对会代替她照顾好太子，叫太子能够健康活下来。

    太皇太后握着明夷的手，紧张地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好。”明夷其实也没出过天花，明夷所知道的，出过天花的人对天花有免疫性，没有出过的人很容易就感染上。

    “太子发热而已，你别太担心。”明夷宽慰太皇太后却也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胤礽作为太子发生这样的状况，明夷和太皇太后告别之后即往乾清宫，平常的时候，胤礽是在乾清宫和阿哥所两边跑，现在胤礽生病了，玄烨当机利断的把人留在乾清宫。

    宫里人的消息最是灵通不过，在不确定太子到底得什么病的情况下，这是最好刷玄烨好感的时刻，明夷抵达前清宫的时候有不少妃嫔守在外头。

    “诸位娘娘，皇上说了谁都不见，请诸位娘娘回去吧，太子这边有皇上和太医们照料着，就不劳烦诸位娘娘了。”林兴不容易，在乾清宫门口费尽口舌的想让宫里的这些娘娘们赶紧回宫去，莫在这里呆着，余光看到明夷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

    “林公公，皇上政事繁忙，我们想为皇上分忧，这些都是补身的汤药，请林公公代为转交。”林兴这时候想迎明夷，却被人捉住，汤水直往他的手上塞来，林兴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人也急忙的将准备好的点心塞到林兴怀里。

    “皇上处理国事辛苦了，这些点心给皇上充饥。”反正来到乾清宫的人没有一个是空手而来的，林兴是被挤的没办法，想拒绝拒绝不了，说的话没人听，急得都快吐血了。

    本来明夷是不想掺合的，由着林兴处置就是了，越看越不像样，林兴的头发、衣服，全都被扯乱了。

    明夷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喊，“让开让开，都让开，以为这里是西市吗？这是乾清宫，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从听到明夷声音的那一刻起，有人就停下动作，回头一看果然是明夷，明夷让她们让路，无一人敢不让。

    明夷就这样站在了乾清宫的正门前，劈头就对林兴一通骂道：“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前进宫门前不许喧哗，就连文武大臣都要遵守的规矩，你敢带人闹腾起来，活得不耐烦了。”

    林兴可怜啊，头发衣服全乱了，被明夷一通呵斥，心知这是指桑骂槐，林兴配合无比的道：“奴才该死，都是奴才没办好差事，要罚要打奴才绝无二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夷：为了继续肆意的日子，努力奋斗！

    第050章 我愿意一试

    明夷见林兴上道,颇是满意，面上还得装作严肃的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人，都说打狗也得看主人,我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越俎代庖帮皇上处置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衣冠不整，你可记得你代表的是皇上的脸面？丢你自己的脸不要紧，别丢皇上的脸。”

    又是一通指桑骂槐的，一旁的妃嫔听的个个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这就去收拾收拾。”被明夷这么一通明嘲暗讽,所有堵在乾清宫门口的人,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林兴连忙接话要进去整理一下衣着。

    不过明夷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林兴回头问道：“格格你来此是？”

    “去禀报皇上一声,我有事求见，且看皇上见不见我。”面对一旁虎视眈眈的妃嫔们，明夷也得按照正常的程序让林兴进去通报一声。

    林兴想都不想地道：“皇上说过，不管明夷格格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直接去见皇上。你请，你请！”

    这是玄烨早就叮嘱过林兴的事,林兴哪里敢去禀告挨骂，连连的请明夷进去。

    “林公公,方才你说的，皇上不见任何人。”总是有人在关键的时候跳出来，想要表现自己的存在感。

    明夷看着对面的人,不知这位究竟是什么人？不过…“我可以带你们一道进去，要不要一起进？”

    谁也没有想到明夷会有此提议，哪怕是林兴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明夷，不可置信。

    “只要你们担得起后果,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明夷有言在先，带这些人进去对明夷而言是举手之劳，进去之后明夷绝对不会受到玄烨的责罚，这些人也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