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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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马车停下,外面传来苏茉儿的声音道:“格格,小格格,顺天府到了。” 好,可算是到了,明 夷第一个走出来,苏茉儿和七巧上前扶着她下来,太皇太后在后,明夷可得扶着点。 淑慧长公主和皇太后这个时候也下了马车,在马车之后,那行来的是押解瓜尔佳成保的人,那么大的动静,自是引得人指指点点,都在好奇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们不宜进去。”认识她们这些宫中内眷的人是不多,却也不是没有,明夷想闹,要的只是背后有太皇太后撑腰而已,具体的事明夷可以办妥,不需要太皇太后跟着。 “那外祖母你和姨母、舅母先去那边的茶楼坐会儿,等我把状纸写好,升堂的时候再请你们过来看看。”明夷笑眯眯地给太皇太后出主意,淑慧长公主好奇地问道:“写什么状纸,你会写吗?” 端是好奇,更想亲眼看看吧,明夷很肯定地回答道:“姨母放心,没那个金刚钻,不揽那个瓷器活,我的本事,我比你清楚,你只管去和外祖母,舅母喝茶歇会儿。” 淑慧长公主虽然是想留下来看看明夷写的状纸会是什么样的,明夷都这么说了,她舍不得,想再看看。 “一会儿升堂的时候会有人读状词的,想知道内容很容易。一纸状书想送到顺天府的手里,没有那么容易。”太皇太后对朝廷的规矩自也知道的,一番提醒,无非是让淑慧长公主不必心急,会有让她知道事情经过的时候,现在乖乖的陪她喝茶去。 “和乐留给你。”太皇太后看向一旁的和乐如此吩咐,和乐恭敬地垂拱而立,太皇太后带着其他人往一旁的酒楼去,明夷微笑地应着一声是。 “顺天府,你且看看你能不能进顺天府。”从香山寺把人押回顺天府,一路上不想生变故,自然得把人绑起来,和乐办事一向有分寸。不过眼下的瓜尔佳成保看起来确实有些惨,毕竟一路行来,身上更被人用绳索绑着。纵如此,瓜尔佳成保却透着得意嚣张的同明夷说出此话。 “看来你真以为大清没有王法了?”明夷准备找个地方写状纸,不想回头竟然就听到瓜尔佳的话,抬起眼如此一说。 “哈,那就瞧瞧,你以为的大清是有王法的,王法能不能管得了我。”自得自傲,嚣张至极。 明夷不再与之争辩,顺天府的门口,自有专门写状纸的人,明夷寻了一个五十来岁,胡子有些发白的书生走了过去,拿出一两碎银道:“阁下借纸笔一用。” “姑娘是来告状的?状纸可要老朽帮忙?”明夷客气,老书生眼看生意上门,顺口问的一句,明夷道:“不必,纸笔能借否?” 银子都亮出来了,老书生接过,“当然可借,姑娘请。” 话说着给明夷让位,明夷道一声谢,走了过去,玲珑连忙给明夷磨墨,明夷在来的路上早就想好状纸要怎么写,此时落笔潇洒,一气呵成。 旁边有不少状师,见明夷来告状没有遮掩,更要亲自写下状书的,都觉得稀奇,何尝不是觉得她过于不自量力。 可是老书生或是年纪大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太多,拿了银子立在一旁,并不想多管明夷的闲事,旁人如何笑话他也不管。 不过见明夷挥笔如洒,着实引人侧目,不受控制的低头一看明夷的状纸,不看还好,看完之后,老书生都挪不开眼了。 明夷写得一手好字连太皇太后都夸奖的,字好,内容更是精彩,老书生读完之后连声地叫着好,明夷落下最后一笔,放下笔,拿起纸张仔细的看一遍,没有错字,意思很明确,可以! “能否请你署上你的大名?”状书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写的,没有官府发下官代书凭证的人写的状书,官府有权利不受案。 老书生正为明夷的内容而惊讶,听到明夷的话微微一顿,带着几分不确定地询问明夷,“你要告的是旗人,更是瓜尔佳成保?” “不错,人就在那儿,我还有人证。”说到人证,明夷想起来到现在都没有看到王永年,她是被骗了?所以人直接不出现? 此念头一闪而过,好在明夷一开始也不指望人,不来就不来了,别的人不能作为人证,就让瓜尔佳成保自己承认也行,瞧他那嚣张的样子,纵然到了公堂之上,明夷也有办法让他认罪。 “不是。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告他。他可是大清的开国功臣后人,状告这样的人,如何告得动?”老书生眼孔瞪得比铜锣还要大,满目都是不可置信。 “开国功臣的后人又如何,违法乱纪者,当依律而行,否则岂有我们百姓的活路,朝廷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只能另寻活路了,你说是吧?”明夷幽幽地说着,一旁的七巧和玲珑听得那叫一个心肝直颤,这算什么事? “姑娘慎言,慎言。”老书生哪里想得到明夷一个姑娘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是不要命了吗?就算明夷不想要命,他可要的,小命只有一条,没有靠山的他,要是被人告上一状,死无葬身之地。 明夷拿着写好的状词问道:“能为我署个名吗?” 说起大清诉讼制度来,明夷也是嫌弃无比,没有状书就可以直接不用受理,天下百姓有多少能写状书的,又有钱请得起状师写状书的? 闹到最后,无非都是让百姓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根本不是给他们出头的机会。 老书生那个纠结啊,瓜尔佳成保咬牙切齿地道:“你若是敢,改日我出来定饶不了你。” 没有一口应下的原因就是因为老书生担心将来被人找麻烦,明夷往前与老书生道:“帮我这个忙,事成之后,我可以介绍你到裕亲王府去。” 前面的话可以大声的说,后面的那句却是与老书生耳语说来的,老书生眼中尽是不可置信,觉得明夷在开玩笑。 可是明夷肯定地点头道:“要不要赌一赌,赌赢了,往后会有荣华富贵,更是为民除一大害,赌输了,也不过是离开京城,不会比现在更惨。这点银子,够你后半辈子不愁吃穿。” 出门来明夷没有不带银票的,“借纸笔一两银子,署个名可以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不愿意?” 请状师写状词的事,想省都不能省,明夷适才写状词的时候,四周都是什么样的反应莫以为她听不见,相比之下眼前的老书生或有点拿了她银子不好说话的原因,至少人家没有因为明夷写状词像其他人表露不屑,就凭这一点,明夷就想给他一个机会。 一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吃不了亏。 老书生不料明夷一来就豪爽得很,现在想让他帮忙自然越发的豪爽了,老书生将银票给明夷推回来,“我署名,就冲姑娘有胆子告这纨绔弟子,我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说罢拿过明夷的状词,在最后写下大名,连带着盖章,这可是朝廷准备的。 “多谢。等着。”明夷接过状词,交给五谷,丰登上去击鼓,很快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师爷打扮,出来扬声地问道:“谁人击鼓鸣冤?” 门外那么大的动静,要说里面毫无所觉定是骗人的,师爷打扮的人第一眼扫过门口的人,尤其是被绑在那头明显叫人看着不能动弹的人,目光才往明夷的身上扫过,五谷上前一步将明夷写好的状纸递上去,正好挡住师爷落在明夷身上的视线。 “状纸在此。”五谷开口,师爷看不见人,听说告状的是一位极美的少女,不过也不妨事,总有看得到的时候,先看看状词有没有问题。 通读下来,师爷的眼中尽是惊恐,最后指着面前的五谷道:“放肆,你们可知道告的是谁,这可是的一等雄勇公之孙,大清的功臣之后。” 师爷大惊失色,那完全想不到有人敢告这样人家状的样子,怎么看都让明夷不爽。 “大清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你之言,一等雄勇公之孙,大清的功臣之后,犯了大清的律法,就不能告了?”明夷反讽,师爷完全没有消化完状词上的内容,听到明夷一个女人出声,不满地喝道:“此处有你一个女子说话的份?” 对于女子的轻视,明夷拧紧眉头,保持语气平静地问道:“为何没有?作为一个原告,必须亲自前来衙门呈递诉状,亦是大清律法规定,依你之意,因你不喜于见女子,就要我们不遵大清律法?你一个小小的师爷甚是了不起,敢非议大清的律法。” 那么上纲上线的,可把师爷惊得不轻,指着明夷半天说不上话来。 “此状书你接是不接?”明夷不管师爷如何目瞪口呆,只问出关键的一个问题,师爷,他敢不敢说不受理这个案子? 师爷缓过气来,往前走一步,终于看清明夷的样子,如明夷这等光艳夺目的美人,多少人瞧得移不开眼睛,师爷也不例外,一时间不记得初衷了,终是五谷再次挡在师爷的面前,“阁下失礼了。” 此一句话,成功让师爷回过神来,却控制不住想多看明夷几眼,明夷道:“若是阁下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继续再看下去,后果自负。” 不知怎么的,明夷的一句话让师爷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蹿,也让他叫美色所惑的理智拉回来。 “你这个状我们不能接。”和一等雄勇公的人家杠上,这是疯了吗?小小的顺天府如何敢受理这么大的案子。 明夷并不意外,却再问道:“你能代顺天府做主?若是果真不能,最好请你们顺天府尹出来说清楚的好,免得之后他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到你的头上。” 成功让师爷更觉得寒意更深,什么情况,一个小丫头怎么那么让人渗得慌?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敢在顺天府门前大放厥词?”想来想去,师爷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明夷这样就退,真要是退了,往后他还有脸呆在顺天府? “究竟是谁大放厥词?你一个师爷竟然敢私自驳回百姓告状,你可记得大清的律法,可记得紫禁城内的皇上?”明夷能叫师爷那么一喝就退吗? 绝无可能。眼前的人,别人怕她,明夷可从来不怕,要是她按大清的规矩来告状,这些人敢不理,她就敢闹得天翻地覆,必让他们永远也休想当官。 “你…”师爷没想到明夷的口舌如此的伶俐,他说一句明夷回十句,最过份的是上纲上线,听得他胆颤心惊。 “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请不请顺天府尹出来?若是不请,在我的状词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你不肯受理此案,那么就请你在状纸上写下白纸黑字,以此为凭,拿了你的签字,我好上诉。”大清的律法严禁越诉,也就是不允许旁人越过县府州这一层层的上告。 可是如果有人不肯受理,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明夷就能往御史台去,再不行就大理寺,一层一层的告,她倒要看看现在大清都成什么样子。 “来人,将这闹事的小女子打出去。”师爷绝对想不到竟然会碰到明夷这样的女子,按明夷说的做绝无可能,那便只能将人赶出去。 衙役待要冲上来,明夷不为所动地喝斥道:“我看你们谁敢。” 五谷和丰登都将明夷牢牢的护着,太皇太后在人群里,淑慧长公主瞧着有些心急地问道:“额娘,这个时候不去帮忙吗?” 皇太后同样很是忧心地问道:“是啊,这些人看来是对明夷动粗。” “不用,明夷连用都不用和乐就能把这件解决。”太皇太后相信明夷,一脸笃定,淑慧长公主觉得虽然娘是亲的,但她真不懂太皇太后的心思,或许明夷都比她懂。 不,是明夷懂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懂明夷,有时候淑慧长公主都在想,都是太皇太后养大的人,怎么他们姐弟都没有学到太皇太后的本事,倒是孙子外孙女的,一个个都比他们有出息,隔代像? “你若敢动手,想清楚后果。我若不告得你无法在京城立足,我便枉自为人。”明夷的声音坚定而冷酷的传到淑慧长公主的耳朵里,淑慧长公主心里就纳闷了,为什么要跟这些人浪费时间,但凡明夷把身份亮出来,想处置瓜尔佳成保就是一句话的事。 目光落在太皇太后身上,要说明夷胡闹也就算了,太皇太后跟着明夷一起折腾,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事情太少,专门找事打发时间? 淑慧长公主的脑海中闪过诸多的念头,最后再次叫对面的师爷叫唤得回过神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敢到顺天府闹事?”师爷真被明夷吓得不敢往前一步,但要是这样就想让他妥协,他的面子往哪儿搁,从今往后他如何在顺天府立足? 倒打一耙想扣明夷一顶闹事的罪名,明夷不屑地笑,“闹事,我一个受了委屈的人前来顺天府讨回公道,无缘无故,你一个师爷敢代顺天府尹拒绝我的告案,为了顾全你的颜面,更想扣我一顶闹事的罪名,好名正言顺的将我头入大牢吗?” “去,再击鼓,我倒要看看顺天府尹是不是死的,外面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他竟然一无所觉。” 有明夷的吩咐下,五谷往前去击鼓,师爷第一个冲过来想拦下明夷,明夷斜睨他一眼,“要拦我们击鼓鸣冤,想清楚你的下场了。一个小小的师爷,你背后的靠山有多大,大到有人像你一样为你罔顾大清的律法?” 师爷额头的冷汗直冒,没有办法,都是给吓的,明夷的表现看来,她对大清的律法了如指掌,怕是比他这个当师爷的都要了解,一句一句都拿着大清律法来说事,要是敢不听明夷的话,就是罔顾大清的律法,真要落了这样的把柄在别人手里,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五谷不断的敲鼓,师爷再不敢拦着,只是敲了半天,里面依然没有看到该出来的人出来,不该出来的倒是出来了。在师爷的耳边一阵耳语。 瓜尔佳成保得意洋洋地道:“我同你说过无数回了,就算你想告我,也不见得有人敢受理,现在就让你亲眼看看。” “那你瞧瞧就算他们想不管,是不是就能不管的?”明夷轻蔑的勾勒出一抹笑意,“五谷,不必再敲了。” 敲了那么久,该出来的人早就要出来,而不是等到现在,如今不出来,不过是想拖。拖字诀,那是生生把这件事拖完。 明夷岂会中此计,她来到顺天府,这个案子可就由不得顺天府想不受理就能不受理的。 五谷听话地退回来,明夷招手让五谷丰登都上前,在他们的耳边一阵耳语,两人听完之后各自去办,师爷听完那前来的人一番吩咐,那是再不想出面同明夷起争执,现在明夷不再出声,他自是求之不得。 枉他一个师爷,口齿竟然不如明夷一个小女子伶俐,若是传扬出去,名声都没有了。 然而明夷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他想拿明夷的把柄,到现在为止,明夷都是按大清律法办事的,把明夷赶出去,那不成,明夷绝不会让的。 不赶出去,明夷非要讨个说话,这件事同样不好办,虽然觉得明夷突然的安静下来不是什么好事,那也不能就那么怂,里面顺天府尹虽然没有出来,却也派人来说明情况,有些事,顺天府尹希望师爷能够处理好的。 明夷的目光落在师爷的身上,师爷这个时候神色变得警惕而畏惧,显然很怕明夷再做出什么他无法应付的事来。 “当当当当!”一阵锣鼓声响起,接着有人大声地喊道:“大家快来看啊,顺天府尹不作为,眼见百姓受辱偏袒权贵,将击鼓鸣冤者拒之门外。” 一阵阵锣鼓声敲起来,每一个人的嘴上都喊着同样的话,本来就已经够惹人注意的情况,随着鼓声喊声,这下更是吸引更多的人围过来。 朝廷的事,百姓们不敢太讨论,可是有冤无处诉,谁的心里都有委屈,越来越多的人围在顺天府门前,可不把师爷吓得冷汗直冒。 淑慧长公主听着亦是心惊,拉着太皇太后的衣袖道:“额娘,这样一来事情闹得更大了,这不是落朝廷的脸?” 太皇太后镇定自若,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反问道:“你以为朝廷现在有什么颜面?” 为官者畏于权势,连百姓蒙冤都置之不理,这尚且是天子脚下,若是换了别的地方,又该是何等的黑暗。 明夷要太皇太后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也越发让太皇太后心惊。 “你猜再闹下去,是你先丢了你的位子,还是你们顺天府尹先丢了他的官位。天子脚下,比你们家顺天府尹大的官比比皆是,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今天我见不到你们顺天府尹,我也保证从今往后,顺天府府尹换人做。”明夷不知此时的太皇太后怎么想的,她正忙着吓唬人。 真拿京城的官员都是摆设,顺天府尹这个位子,盯着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若是顺天府尹因为不愿受理上门状告的百姓而被换,这一位终此一生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再想出仕,纵然上面有再多的人,确定他可以? 明夷想出这一招,直接把事情闹大,如果顺天府尹再不出面处理她的事,接下来,那可就热闹了,瓜尔佳成保的事情尚未解决,明夷先把一个顺天府尹拉下马了。 想到这里,明夷颇是期待,等着顺天府尹再坚持着,只有他越是坚持,越想逃之夭夭,明夷才能牵扯进更多的人,闹出的动静更大。 可是却在这个时候,顺天府的正门打开了,两个衙役出来大声地喊着,肃静,肃静! 人都出来了,明夷挥手让五谷丰登他们安静下来。锣鼓声随着明夷的示意一时间再无。 一个身着官服的人急急忙忙的走出来,额头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