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就算知道外祖母又不会管我。我怕外祖母知道？”明夷完全没有觉得自己不回静宜园算什么大事，太皇太后盼望明夷高高兴兴，才不管明夷在哪儿玩。

    “不知道同长辈见礼？”太皇太后莫可奈何，也知道明夷心里有分寸，不管再怎么玩再怎么闹，只要她这个老不死的在这儿，明夷会回来的。提醒明夷一句不要忘记皇太后，明夷明了。

    “皇太后吉祥。”明夷松开抱住太皇太后的手，和皇太后福身见礼。

    因为淑惠太妃的死，皇太后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看到明夷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明夷拉住皇太后的手，“太后之前来过静宜园吗？”

    不想同皇太后闷着，明夷就得找话题，皇太后道：“之前来过，不过没有仔细看过。”

    “那正好，我带你四处看看，静宜园的景致可好呢。”

    听到明夷带着轻快的话语，有意化解皇太后心中的难过，皇太后怎么会不懂，握紧明夷的手，“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都是外祖母和皇太后教的好。”功劳？教过她的人都得有的。明夷笑眯眯地说来，皇太后这辈子就没养过孩子，要说相对比较亲近的，就是明夷着一个。

    明夷自小古灵精怪得很，都不像个小孩，但是确实让皇太后得到不少的快乐。

    “永儿的事，你若不喜欢她，往后离她远些。”皇太后想了想，如此说了一句。听在明夷耳朵里，何尝不代表皇太后同样不喜欢永儿。

    明夷没有多问，笑笑应一声事，开始同皇太后介绍起静宜园四周风景，哪处是哪里，说得条条是道，苏茉儿此时已经立在太皇太后的身侧，太皇太后见到明夷对地方如此的了解，赞赏地道：“不错，绘声绘色，了如指掌。”

    “那是自然，格格回紫禁城后，小格格日日往外跑，有时候三天五天都不回来，就是在外头看这些风景。”苏茉儿小声地和太皇太后说起，这些话太皇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知道归知道，苏茉儿告起状来，也是让太皇太后心里有数。

    “还有…”苏茉儿将另一件事小声告诉太皇太后，一边听，太皇太后的眼神往明夷的身上瞟，苏茉儿最后道：“皇上的生辰，小格格也不说不气他。”

    太皇太后眼皮都没抬地道：“该。当我们明夷是什么？”

    苏茉儿瞪大眼睛，显然想不到太皇太后会是这样的反应，满目都是不可置信，太皇太后道：“你啊，往后这些事莫管，我们明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自该让皇上从现在起就习惯我们明夷如此态度，若是觉得不好，趁早告诉我，我好早做准备。”

    虽和太皇太后从小一起长大，末了苏茉儿一时不知太皇太后有何打算，因此问出口道：“格格是想做什么准备？”

    太皇太后严肃地道：“若是皇上不能一辈子待我们明夷好，何必将我们明夷留在这京城之中，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苏茉儿惊叹地看向太皇太后，绝对想不到太皇太后有此心。

    “男人啊，果真是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太皇太后又是幽幽地一叹，之前她还奇怪玄烨看起来怎么好像在和明夷生气，如今听到苏茉儿的话，太皇太后觉得之前骂玄烨的话都骂得太轻了。

    “怪不得皇上，是小格格有意气他。”苏茉儿小声地为玄烨辩驳一句，太皇太后扬眉反问，“他不知道明夷的性子？这些日子明夷气他气得少了，以前怎么不生气，偏得了好处就生气了？”

    可怜苏茉儿再也没办法帮玄烨说起好话。

    “果然是欠教训。”太皇太后如此说来，苏茉儿不得不小声地提醒太皇太后一句，“格格，都是你教的。”

    …真把这件事忘记了啊，太皇太后可不就是把玄烨教导出来的人，玄烨现在的所有想法，为人处事，一切的定型都和太皇太后脱不了干系，真怪起玄烨来，太皇太后更得自我检讨？

    意思一出，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又默默地移开了，算了，往后玄烨和明夷之间的事，她们少管些吧。

    “外祖母，香山寺的大师佛经讲得极好，得闲我们去看看，外祖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明夷和皇太后介绍不少，并没有把太皇太后忘得一干二净，回头与太皇太后挥手说起。

    “我瞧着是你的收获不少。”太皇太后如此接过话，明夷吐吐舌头，俏皮地道：“知我者，外祖母也。故而也希望外祖母亦有所收获。”

    “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去。”香山寺颇有名气，太皇太后早就有心去听听看看，正好如今的气候甚佳，正是游玩的大好机会。

    “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正好让皇太后去听听佛经，淡化心中的悲伤。

    静宜园是皇家行宫，十分宽敞，明夷之前和太皇太后选了一处宫殿，明夷习惯和太皇太后住在一起，太皇太后纵回紫禁城，正殿也叫明夷留着，原以为太皇太后回来，也该是祖孙住在一起，没想到太皇太后让皇太后择一处宫殿，最后又选了与皇太后相邻的宫殿。

    明夷闻之颇是不解，“外祖母怎么不和我一起住？宫殿都是你选的。”

    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道：“今时不同往日。”

    “有什么今时…”本能的反驳，末了却想起来确实有不同的地方，随后一下子看向苏茉儿，苏茉儿全当作瞧不见。

    能够自己想起来有什么地方不同，太皇太后放心了，“就这么定了。”

    当长辈的必须识趣，识趣中的佼佼者太皇太后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明夷闭了嘴，虽然很想说一句，她最是求之不得太皇太后什么都别管，就她们住一处宫殿，好让明夷省了应付玄烨的功夫。

    不过，看到太皇太后的表情，明夷乖乖的把话咽回去，真要是说出来，太皇太后不见得会高兴。

    这些事，明夷能处理好，便不需要和太皇太后说起。

    不能住一起，晚膳之后，太皇太后吃得有些多了，见皇太后神色不振，便让她回去休息，且同明夷拉着手走在廊间、小溪、假山边上散步，太皇太后问起道：“皇上让你用避子汤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太皇太后问得如此的直白，明夷有些犹豫，太皇太后道：“看来是没有？你是不是偷偷用了？”

    本能的明夷即看向苏茉儿，太皇太后留在明夷跟前的，要说最有可能发现这件事的只能是苏茉儿，丹心嬷嬷不管怎么样，定然不会主动把这件事说出去，太皇太后能问起，总不会只凭猜测吧。

    “奴婢可没有和格格提起过这件事，小格格别看奴婢。”苏茉儿和太皇太后说的话都不怕告诉明夷，没说过的必须不能承认。

    “行了，没有人说。我就是随口一问，之后就是猜的。”太皇太后瞧明夷想找人算账的架式，先一步和明夷说清楚，可不是有人卖了明夷，而是太皇太后自己猜到的。

    明夷不想说话的，这都能猜到，自家的外祖母是人吗？

    “很难猜？我那一问，若是皇上做下，你定会面带嘲讽的告诉我，对皇上更会心生怨念。反过来，你是不想的。”太皇太后就是明夷肚里的蛔虫，明夷想什么太皇太后一清二楚，说了出来，无非就是不想让明夷胡思乱想。

    明夷做下的事都叫太皇太后说得半点不差，怎么可能还硬撑着，如实地道：“皇上那天被我气走了，估计是不记得。我确实不想。”

    三代近亲啊，上床也就算了，怀孩子，生孩子，万一孩子有问题怎么办？

    孩子，为人父母的把孩子生下来，更有责任将他教好，爱他。明夷从未想过要生下皇家的孩子，更怕孩子生下来有问题，那对孩子来说是一辈子无法抹杀的伤害，明夷不愿意。

    太皇太后注意明夷的神情，明夷拧紧眉头，显然因为太皇太后的一个问题想到一些让她颇是为难的事。

    果真不喜欢玄烨，更不愿意生下玄烨的孩子。

    “没有喝绝子汤，我该庆幸了。罢了，不想就不想，莫要多想。同我说说这些日子你在静宜园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太皇太后有意试探，结果得到的反应让太皇太后心中升起万千愁思，果断的转移话题，明夷不想提的事，太皇太后就要不提。

    提到在静宜园的日子，明夷一下子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提起这些日子自己是怎么过的，怎么就舍不得回静宜园来。

    香山的名胜古迹多不胜数，明夷都没逛完呢，太皇太后来了，正好她们祖孙一道去。

    同太皇太后说起香山的主峰香炉峰，明夷没有去过呢，很希望同太皇太后一道去看看。那可是有鬼见愁之名的高峰，据说要是站上去可以一览众山，明夷早就有心去了，不过是因为有太多的地方没去，最好的当然放到最后。

    太皇太后听了一耳朵道：“看来这个地方你还没有去过，想去？”

    “想啊，一直没有去的机会，慢慢逛，现在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明夷说到这里，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这就很好，天下的风景很多，人的一生很漫长，要懂得自己找乐子。香山寺，香炉峰，我们慢慢逛，我陪你一起去。”

    太皇太后难得出来，自然不想留在静宜园里，想想以前的她，那可是纵马草原的女子，被困在那一亩三分地里那么多年，不代表太皇太后有机会依然会想在这个地方，不愿意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好！”听到太皇太后的话，明夷显得十分的欢喜，抱住太皇太后的胳膊道：“外祖母要多住些日子，皇宫里的事那么多的人在，让她们操心就好，外祖母当颐养天年。”

    年纪大了就该少管事，明夷一个从来不想多管事的人，巴不得太皇太后什么都别管，往后就和她一起住静宜园里，她给太皇太后想尽办法的多做好吃的，再带太皇太后去看各种各样的好风景，肯定会让太皇太后后半生过得开开心心，无拘无束的。

    “好，你就想让我陪着你，巴不得我再不回宫去。可这宫里的事，皇上能信得过的有多少人。你是我外孙女，他是我孙子，我只顾你不顾他？我们能有如今这安乐太平的日子可少不了他。”太皇太后说的一番实话，明夷莫可奈何的一叹道：“对对对，外祖母说什么都对。”

    “你往后也得能帮他就帮着点，天下人心尚未收拢，若是想要将来的日子过得更好，得继续努力。”太皇太后知天下事，并不是如那等深居宫中的女子，一无所知的过日子。

    “外祖母心怀天下，时时刻刻都不敢忘记，我都知道，当谨记你的教诲，永不相忘。”明夷能怎么办，太皇太后由此一说，她也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太皇太后听着她作怪的语气，没能忍住伸手掐了她的小脸一把，“早些回去沐浴更衣，明日早起我们去香山寺。”

    说了这许久的话，太皇太后瞧着明夷显得有些疲惫的双眼，大发慈悲的打发明夷回去休息。

    “外祖母还不回去吗？”明夷听出太皇太后话中的意思，是要打发明夷一个人回去？

    “我再走走，年纪大了，觉睡得少，你先回去，有你苏嬷嬷陪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太皇太后催促明夷，不需要顾忌她一个老人家，年轻人和老人本来就不一样，太皇太后想要月下逛逛，明夷看了看苏茉儿点了点头，“外祖母，那我先回去了。”

    太皇太后挥挥手，明夷福福带着人走了，太皇太后瞧着明夷走远，同一旁的苏茉儿道：“找个机会叮嘱丹心几句话。”

    在苏茉儿的耳边叮嘱几句太皇太后，最后更是让苏茉儿一定要做好，不能让明夷知道。

    “格格不阻止吗？”苏茉儿听完太皇太后的叮嘱更诧异太皇太后的决定。

    “为何要阻止？”太皇太后不打反问，神情平静的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若是皇上知道了…”苏茉儿最最担心的就是消息如果泄露出去被玄烨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没想到太皇太后却不以为然，“知道就知道，就算知道又怎么样。有些事从一开始我就提醒过他，是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总以为天下间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太皇太后尤其清楚玄烨的诸多想法，也是这天下间太多男人同样拥有的想法。

    “比起喝这点避子汤来，我更担心明夷一气之下连绝子汤都敢要。她是端献唯一的孩子，我不想让端献血脉断继，可我更怕逼得她太紧，让她做出傻事。”太皇太后的目光晦暗不明，这些话，她只能跟苏茉儿说。

    “且按我说的去办。”太皇太后收敛了情绪，叮嘱苏茉儿迅速去将事情办妥。苏茉儿听到太皇太后说到明夷的心情时，何尝不担心，太皇太后的吩咐，她听话照做就是。

    吃饱喝足睡够，第二天明夷精神饱满的寻上太皇太后，请安后早膳正巧准备好，瞧着桌上的美食，明夷心情更好了，吃饱出门最好了！

    结果吃完饭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悠闲悠闲的坐下喝茶，明夷？

    说好的今天要出门，怎么感觉不像要出门的意思？这两位长辈是怎么回事？明夷满心的诧异，坐到太皇太后的面前，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的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身上转悠。

    太皇太后还好，早就习惯了明夷的撒娇卖萌，皇太后瞧着明夷一张脸分外好奇地盯着自己看，黑黝黝的眼珠在她身上打量，似是勾人一般无声的询问，很快就招架不住。

    “额娘还是你和明夷说吧，她这样看着我，我都支持不住了。”皇太后站了起来，没办法再和太皇太后继续稳稳当当的坐下去。

    从这番话里明夷不难得出结论，太皇太后肯定是和皇太后商量着什么事。

    当机立断。明夷小步走到太皇太后的面前，趴在太皇太后的膝盖上，“外祖母又想干什么？我们昨天晚上说好的今天去香山寺。不去了吗？”

    太皇太后端起茶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这才抬眼扫过明夷，淡淡地道：“去自然是要去，不过今天有客人来，缓一缓。”

    明夷万分好奇今天到底有什么客人来，怎么昨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人都在静宜园了，香山寺也去过无数回，果真就那么迫不及待？”太皇太后没有得到明夷的回应，以为明夷为了今天没能出去闲逛而不高兴，无奈的询问明夷一句。

    “外祖母，我不是迫不及待，只是好奇，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既然能让外祖母亲自等她。”明夷的确是好奇这一点，至于今天能不能出门，明夷只是想和太皇太后一起出去散散心，比起自己来，太皇太后一直久居深宫，不比她更闷得慌？

    “看看吧。”太皇太后从袖间拿出一封信递给明夷，明夷拆开一看，脸上尽是笑容，“阿图姨母进京了。”

    太皇太后膝下三女一子，三个女儿都远嫁蒙古和亲，除了明夷的母亲早逝，顺治帝驾崩，其余两位，一个爱新觉罗雅图，今封为固伦雍穆长公主；一个爱新觉罗阿图，固伦淑慧长公主，两人都活得好好的。

    雍穆长公主早年回到京城，居住京城，淑慧长公主远在蒙古，倒是难得一见，怪不得太皇太后高兴，明夷何尝不高兴。

    “是啊，你还能记得你的阿图姨母，也不枉你阿图姨母一直记挂着你。原本说好过几天才到的，没想到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她是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反而错过了。”太皇太后提起爱女，亦是心中欢喜。

    远嫁和亲是为了大清，莫可奈何，能够多见女儿一回就能多看一眼，人上了年纪，反而更希望儿孙能够守在膝下。

    “那姨母什么时候到？阿图姨母来了，雅图姨母来不来？”太皇太后膝下只剩下这两个女儿，最是希望能和她们一块待的更久一些，来了一个另外一个会不会也一起来？

    “怕是来不了，你雅图姨母也是要当祖母的人啦，忙着照顾家中的儿媳，今天怕是抽不出空一道来，过几日或许会来的。”虽说儿女不能一直承欢膝下，但是她们过得开开心心，一家和乐，太皇太后心中亦是欢喜。

    明夷开开心心的道：“那我要去准备几道姨母喜欢吃的菜。”

    太皇太后听到明夷的话，笑意加深了，“去吧去吧。”

    旁人疼爱明夷，记挂着明夷，明夷何尝不是以真心待人。

    明夷进母亲的光，得到许多人的疼爱，可是能让人一直疼爱着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记挂着她，这是明夷的本事。

    欢快的跑去备菜，明夷想着还有什么菜是从前没有吃过的，就应该亮出来尝尝。

    皇太后看着明夷高高兴兴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也露出了笑容，“额娘，明夷出宫之后，整个人比以前还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