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今年是第一次出宫，下面两位胆敢直言犯上直指大清的问题，就凭这份胆识，明夷就很想了解一下这两位。

    “夫人要是想细听这两位的事，好说好说！你请进雅间坐下，小的细细为你说来。”小二哥十分热情招呼明夷进到雅座，连忙上茶上点心，明夷坐下，小二哥倒完茶才注意到，玄烨他们一群男人停在外头，根本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下方高谈阔论正响起，小二哥探头几回，明夷道：“不必理会他们，该进来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进来，你同我细细说说这两位。”

    心中是有别的打算，明夷难得碰到两个胆敢直言犯上的人，也好奇这两位究竟是什么身份。

    “好勒，夫人有疑惑，小的当为你解答。”

    明夷自动屏蔽小二哥换的一声声夫人，刚才叫玄烨牵着手进来，就算解释自己不是夫人，那要怎么细说自己被玄烨牵着的手？

    越说麻烦越多还不如就让小二哥唤吧，不就是名不符实的夫人吗？听听又不少点肉。

    “一开始说话的那位是我们京城有名的刺头。前朝大明的时候祖上都是当大官的人，明朝完了之后，当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也没办法。他父亲听说大明亡了，当时就悬梁自尽了。这一位别看才二十来岁，文采十分出众，素日里为人也算热心，没少帮街坊邻居办事，最大不好就是喝醉了酒就喜欢胡言乱语。”

    “每回说的就是刚刚那种话，话里话外就是指责，眼下的大清不好，苛责我们这些汉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还有留发不留头，谁那会儿不是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皇帝都换了。再要是拿着这事不放，早晚有一天得出大事。”

    别看小二哥只是这家状元楼的小二，倒也颇有些见识，或许是因为在这人来人往文人汇聚的地方听多了那些话，所以也能说上几句。

    “实则不然，问题存在就应该想办法解决，到现在为止还有人提起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留发不留头，也就是说如今虽然天下是大清的，很多百姓都尚未接受大清执掌天下。”明夷倒不觉得那些说难听的话的人有什么不对。

    这件事错在大清，当年实施这些政策以屠杀震慑汉人的行径，本来就有错。

    “做错事，随继这个江山的皇帝就应该也背起这些过错，更应该老老实实的承认。”想要平复大家的怒火，一味的逃避，一味的否认是没有用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该赔罪就赔罪，该认错就认错。

    “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连错误都不敢承认的人能做什么？”余光撇到玄烨走了进来却在门口站定，别管玄烨想干什么，明夷把自己想说的话竟都说出来。

    小二哥侧过头道：“依夫人所言，我们当今的皇上愿意认这个错，赔这个礼？”

    虽是平头的小百姓，小二哥也好奇。下面两位说过的话，多少人觉得他们早晚有一天得引火烧身。

    都是胆大妄为评论朝廷的话，声声更是指责当年平定天下的大清使出的种种残酷手段，令人发指。

    “那就得看他想不想让这个天下安宁了。皇帝的事轮不到我们操心。若是像这样两个胆敢直言犯上的学子，都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往后的天下再也不会有人胆敢进言。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若无忠言，都是那些阿谀奉承之语。古往今来的朝廷能亡，为何大清就不能亡？”想听明夷说话，行啊，明夷把丑话全都说在出来，管你听得进去听不进去。

    “夫人这话出了门口，你可千万别说。一个闹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明夷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传扬出去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祸事。小二哥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呆久的人，那是吓得胆战心惊，连忙劝明夷千万出去了别说。

    “不妨事，她说的话，谁敢砍她的头？”没想到一到声音传来霸气十足，听着却不是玄烨的声音，而是常宁。

    明夷认出常宁的声音，转过头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常宁笑眯眯的走进来，指了指身后，“不仅是我来了，二哥把二嫂带着一块出来了。”

    果不其然，在门口的位置，福全领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一道走进来，正是福全的福晋西鲁克氏。

    “福全哥哥，表嫂。”一看到福全夫妻二人，明夷立刻站起来冲他们福身打招呼。

    西鲁克氏是个温婉的女子，长得如花似玉，与福全一直夫妻恩爱，对于明夷亦是礼遇有加，此时也唤一声明夷。

    “看看这区别的对待，看到二哥和二嫂客客气气的问好，直接无视我。”常宁看明夷区别对待的态度，没能忍住的嫌弃吐槽。

    “你一个不像样的表哥和你打什么招呼？”明夷还没反驳福全先一步噎了自家弟弟。

    常宁气得不轻，冷哼一声道：“那也不能否认我们的感情最好。”

    说话间走过去就要搂过明夷的肩膀，这一次却是玄烨先一步打开他的手，目光带着警告的道：“多大的人了，还想动手动脚。”

    某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实在可恶！

    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明夷没有说出来，反而招呼常宁道：“莫理他，我们喝茶，刚倒的好茶，我都没喝，看你说了那么多话，肯定是累了，你先喝。”

    一开始小二哥以为只有明夷和玄烨两个人，因此到了两杯茶罢了，如今看到那么多人来，虽然赶紧补茶，也没有那么快，倒出来也是热的，不如明夷的倒出一会儿，温度正好！

    “一个两个的小气巴拉。还是明夷对我好！”被玄烨拍开手，常宁黑着一张脸，的确不高兴。

    明夷把自己的茶给他端过来，成功的安抚常宁。玄烨不高兴，问道：“我的呢？”

    某人是忘记明夷正和他生气？巴不得他离得她远远的，这个时候问明夷要茶，明夷有得给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夷：麻子脸，辫子头，呵呵！

    玄烨：天下男人除了和尚都一样，还没习惯？

    第021章 我们打个赌

    明夷直接连个眼神都没给玄烨，坐在离得玄烨老远的地方，福全第一反应是玄烨和明夷闹矛盾了，而且闹的矛盾不小。

    看明夷瞧玄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那是多不高兴？

    “喝茶，喝茶。茶都在这儿，你请。”不想让玄烨尴尬，福全上前给玄烨端上一杯茶，无声地安抚玄烨。

    差点面上挂不住的玄烨接过福全的茶，也收到他安抚的眼神。

    常宁这个时候喝完了茶，已经和明夷说起，如今京城都有哪些新奇的玩意，好玩的好吃的一一和明夷道来，最后更是问上一句，“状元楼这个地方他们想来看情况，我们倒是不必，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玩？”

    明夷的眼神立刻亮了，常宁高兴地道：“这就走？”

    “不许胡闹。”心知玄烨和明夷闹矛盾了，这个时候玄烨出垢只会激化矛盾，因此福全第一个开口。

    “哪里胡闹？难得明夷出来一趟，还不许她好好玩。”常宁控诉的扫过两位兄长，想问问他们安的什么心。

    玄烨脸上看不出喜怒，可是眼中的怒意福全怎么会看不到。

    有些气玄烨不能撒在明夷的头上，自家的弟弟要是再往枪口上撞，真是找抽。

    “如今这京城人来人往的，鱼龙混杂，想玩闹也不该挑这个时候。”福全有什么办法，那些玄烨不能说出口的话，只能他来说。

    “二哥说的什么话，我们又不是没在这个时候出去玩过，什么时候出过事？真当我们身边伺候的这些人全是废物？”敢出宫来的玄烨，身边带了多少侍卫？

    就是常宁出府一趟照样带了不少人，要是有这么多人守在身边，还没办法保护好他们两个人，一个个都是废物。

    “算了常宁，我们不去了。”刚听见常宁说要带自己出去玩的时候，明夷觉得那是一个机会，现在看着福全阻止他们的架式，哪里是福全不想他们出去，分明是福全察觉玄烨的不乐意，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他们。

    明夷如果坚持想去不管多难，常宁一定都会帮她争取到，明夷想跑，也不能借常宁的手，坑了常宁。明夷开口说不要，常宁不作声了，却总觉得明夷不高兴。

    “那明夷你不生我的气了？我的狮子图，你能不能重新给我画一幅，我真的知道错了。”之前因为狮子图的事情，明夷生了老大的气，这些日子常宁一直在想尽办法的哄明夷开心，明夷却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理他，可把常宁急得不行。

    今天来常宁想趁机哄好明夷，让明夷别再和他生气了，现在算不算是达到目的？

    只顾和玄烨生气，明夷都把和常宁置气的事情忘记了。相比之下，常宁的事真不是事。

    “好！”若论对她最好的人定然是常宁无疑，可是一直以来明夷最欺负的人也是常宁。

    如此说来自己何尝不是那个践踏别人真心的人，因为常宁对她的好，她就肆无忌惮的和常宁发脾气。

    “在你生辰之前，我一定重新为你画一幅狮子图。”明夷也想为常宁做一点事，一点微不足道的事。

    常宁听得可高兴了，福全不知是不是要松一口气，此时的玄烨脸色越发的不好。这，莫不是玄烨误会，以为明夷有意拿常宁来气他吧？

    “你们两个从小到大打打闹闹的就没停过。出门在外总得收敛着点，别让人看着笑话。”生怕玄烨因为明夷答应给常宁画一幅狮子图的事，误会常宁和明夷。福全隐晦的点出从小到大，这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子，吵吵闹闹的从来没有安分过。这点玄烨应该习惯才对，从前都没有想歪，怎么现在反倒想歪了？

    不得不说，福全的提醒的确让愤怒冲昏头脑的玄烨一下子清醒过来。

    如果明夷对常宁有意的话，不会等到今天。况且明夷没有那么多的歪心思，想不到利用常宁来激怒他。

    兄妹之间的往来，送一份生辰礼物，又哪里有多余的意思？他不该以小人之心度之。

    看到玄烨的神色随着自己的话音落下，慢慢变得平和了，福全暗松一口气。

    坐在福全旁边的福晋西鲁克氏拉了拉福全的衣袖。怎么她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同往日？

    收获自家福晋带着询问的眼神，意示她喝茶吃点心，这些事情切不可掺和。

    西鲁克氏明白，低头喝茶，她今天随自家夫君一到出门就是充数的！

    “那可说好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常宁费了那么久的时间，一直没把明夷哄好，原以为不定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明夷原谅自己，现在听到明夷终于答应再给他画一幅狮子图，没把他乐坏。

    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福全没能忍住说道：“差不多就行了，别让人看到你现在的傻样。”

    “要看到也是你们看到有什么所谓。你们会把我这傻样告诉别人不成？”当弟弟的在自家兄长的面前就是这么肆无忌惮的，反正从小到大不管他多少糗样，他们都看过了，常宁哪里还在乎现在这点傻样。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当哥的能怎么办？

    只能当做看不见，听不见。

    “说话算数，不骗你。”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答应过常宁的事情她肯定会做到。

    “刚才谁在这里大放厥词，议论国事？”表兄妹们在房里说的正乐呵，虽然波涛暗涌，但面上总算不错，外面却传来大声的喧哗声，好像有什么人闯进来，正找人算账。

    “坏了坏了，肯定是有人报官，把那秀才说的话透出去了，这下完蛋了完蛋了。”小二哥刚才拿茶去了，现在折回来正好听到下面的动静，嘴里不断的嘀咕，满心都是对方才说话的两个人的担心。

    “来的是官兵？”明夷的心思更多在外头，而不在眼前，听到小二哥的话，好奇的询问，站起来想去看看。

    玄烨示意她坐好，不许乱动，明夷才不管他。

    径自走了出去，常宁跟在身后。同明夷说起道：“这个时候来的肯定是九门提督的人。”

    “他们不会是因为这两个书生说了大实话，就想把人关入大牢？”明夷此问看似问的是常宁，实则问的更是在场的皇帝。

    常宁道：“方才进门的时候我也听见了，这两个人的确算是大放厥词，连之前大清入关做下的事都被他说成十恶不赦。就算真是十恶不赦，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说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错没错，这个问题很早之前他们表兄妹就讨论过，心里自是有数，怪不得下面两个书生把这事情捅破，最大的问题在于，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这些难听的话。

    “九门提督掌管京师安危，他们怎么办自然还得听皇上的，皇上有什么指示他们就怎么做。”明夷没说话，倒是小二哥先一步把这话说出来，明夷点点头，“小二哥是个明白人。”

    上行下效，这话说的半点不错，如果不是朝廷的人，不许百姓议论国事，更不许指责朝廷，又怎么会凭这几句话就想来抓人。

    “是不是来抓人，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福全插嘴说一句，眼神更是落在玄烨身上。

    “依九门提督那些人的性子，听到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不是来抓人才怪。”小二哥在这儿茶楼当了不久的差，有些事不仅听说得多，亲眼见到的也多。

    “听听，群众的眼睛雪是亮的，真真假假，岂是几句话不是能开脱的，捉不捉，人就在下边，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明夷瞪了福全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福全打从一进门就在不断的帮玄烨说话。

    帮着自家的亲弟弟是吧，帮啊，只管的帮！

    总是有那不知趣的人拖后腿。九门提督的人最好不是来抓人的，若是的话，就看看玄烨打算怎么收场。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谁也没有想到一直不作声的玄烨，突然走到明夷的面前，与明夷站在一起开口。

    常宁反应可比明夷要快，眨眨眼睛不解地问，“打什么赌？”

    “我们就赌九门提督是不是来抓人的，如果是算你赢不是就算我赢，谁若是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如何？”玄烨带着蛊惑的语气和明夷双目对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自信满满的，好像挖坑就等着明夷往下跳。

    “什么事都可以？”虽然玄烨自信满满的样子让明夷不欢喜。但这胜负之后的条件让明夷十分的动心，因此望着玄烨。

    “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我如此，你也如此。”条件是相互的，谁也不是例外，答应了到时候非得做到不可。

    玄烨说话之间，目光落在明夷腰间的荷包上。似乎完全洞察明夷的打算，令明夷心下一紧。

    思量再三，明夷答应道：“好，我答应。我们就打这个赌，若是我赢了，不管我提什么条件，你都要答应我，反过来我输了，你想怎么样我都如你所愿。”

    打赌总是有输有赢的，输赢的结果不过是两极之化。大大方方的赌一赌能有一半的胜算，为何不赌，最后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