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对于这帮员工来说，从慕兴学宣布撤资出售玫瑰动画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做出了辞职离开, 另外寻找工作的决定, 这会儿牧宿星没事人一样宣布公司的新企划, 能不莫名其妙吗？ 牧宿星却微笑起来。 “我知道你们并不信任我，也许有的人已经开始考虑辞职寻找新的工作, 这些都没有关系, 我来这里，只是想向你们表达我的诚意——” 在眼前的老员工之中，的确有不少人都是牧宿星想要留下来的, 可他毕竟年龄摆在那里，想让这帮老油条放弃跳槽的心思, 安安分分的留下来, 成为画影动画的一份子，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牧宿星也并不打算扯什么虚无缥缈的鸡汤, 他选择用最直白，也最直接的方式做出挽留： “对于愿意留下来的员工，画影动画会在你们原来工资的基础上提高50%, 至于不想留下来, 已经找到新工作的员工现在就可以离开, 而暂时还没有找到新工作的, 也可以和公司签订一个短期合同，如果在公司的新企划完成后，依然有离开的想法，画影工作室也不会强留。” 员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倒安静下来。 工作是为了什么？ 毫无疑问，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薪水就是他们工作的最大意义，大家辛辛苦苦的工作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牧宿星的诚意很俗，可这就是最好的诚意——什么爱好啊、梦想啊，听起来是挺像那么一回事，可哪有到手的薪水来得实在？ 最重要的是，牧宿星的诚意的确很足：原薪水提高50%，这个价格的月薪足够在场的很多员工选择留下了。 即使是胸怀野心，认为画影动画没什么潜力，不适合长期发展的，也被牧宿星的话打动了：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如和画影动画签订一个短期合同，一边拿着高薪，一边找新工作，岂不是美滋滋？ “职务方面怎么算？”底下忽然有人说道。 能提出这个问题，显然是被牧宿星的话打动了。 牧宿星微微一笑：“职务方面按照玫瑰动画以前的来，这个暂时不变。等公司目前的动画企划完成后，会根据各部门的表现，再做改动。” 提出问题的青年点点头，似乎对牧宿星的说法很满意，俨然心中有了决定。 “老庄，你怎么看？”有人问身边的中年男人。 庄伟诚是原玫瑰动画的分镜师，负责绘制分镜，因为一手漂亮的分镜技术而在业界小有名气，加上他脾气极好，对公司里的新人也一向多有提携，在玫瑰动画颇有声望，这会儿有人问起他的看法，周边人便齐齐向他看了过来。 “老板看起来还是太年轻了，”庄伟诚一开口，众人便暗中点头，这正是他们心中担忧的：“不过从薪水来看，诚意还是很足的。你们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先留下看看情况也不错。” 他没提自己，周围几个老员工对视一眼，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于庄伟诚这种业界小有名气的分镜师来说，薪水虽然很重要，公司的前途和发展同样很重要，自然不会只看眼前的利益，而忽视长远的发展前景。 “我反正是打算留下来了，”其中一个年轻人插嘴道：“提高50%的工资，那也得有6000信用点了，先不说短时间内能不能找到别的工作，就算找到了，我也拿不到这么高的工资，还不如留在这个画影动画呢。小崔你怎么说？” 被称作“小崔”的，是另一个约莫二十五岁的年轻男人，全名叫做崔鸿意，是公司公认的最有潜力的新人。 崔鸿意思索片刻，然后才开口道：“我打算先留下来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吧。” 他自己就是年轻人，自然不会因为所谓的年龄，就低看牧宿星一层，甚至同为青年人，他反而更清楚这样年轻公司的优势—— 牧宿星口中的画影动画，这会儿显然也就三个人，如果这个公司没有什么前途，那就也罢了，可若是有前途，对他这种野心勃勃，不甘于只当一个小小的分镜师的人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 其他的公司，好归好，可管理阶层一早就注定了，他们这种新人想要一路爬上去，难度显然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换做画影动画这种还在创业阶段的公司，那可就不一定了。 傍晚。 牧宿星坐在慕兴学的总裁办公室里——现在应该是他的办公室了。他面前的电脑上如实的呈现出了画影动画当前的员工列表，以及一些简单的员工信息，方连和闻飞航则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时不时抬头向紧闭的大门看去。 他们在等。 牧宿星已经放出了话来，明天就会进行动画企划的脚本会议，按照动画界的潜规则，参加了脚本会议，断没有中途就甩手走人的道理——万一离职员工带着前公司的企划投奔另一个公司怎么办？ 是以，对于不打算留在画影动画的员工们来说，今天就是向牧宿星提出辞职的最佳时间。 当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下午六点整时，办公室的大门也响起了敲门声。 牧宿星凝了凝神：“进来。” 首先进来的，自然是一早就打定主意要离开的庄伟诚。 早在慕兴学心生退意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为自己找好后路了，如今玫瑰动画被转手，手握几家知名动画公司offer庄伟诚自然也没打算留下来。 他已经不是年轻人了，像画影动画这种俨然正值创业期的公司显然并不适合他，与其在这种看不清未来的公司打拼，不如直接去知名的大公司工作。 他简单的说明了来意，牧宿星也没有刁难他的道理，他尝试着挽留了两句，在发现庄伟诚的确去意已决时，也不再挽留，当即爽快的放了行。 这仿佛是一个开头。 随着庄伟诚辞职离去，很快，又有几个员工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向牧宿星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这个势头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八点。 牧宿星看着电脑上的员工列表。 玫瑰动画涉及到动画制作的员工一共有34人，这会儿来向他辞职的就有9位，眼下的老员工便只剩下25人。 从学校带来的几个学生，牧宿星并不打算抛弃，老员工虽然好用，但他也需要培养真正属于自己的班底，这些学生虽然没什么经验，但胜在努力，听话，不会仗着资历搞什么幺蛾子，在培养的过程也能渐渐加深他们对画影动画的归属感。 至于离开的那9人…… 他抬头看向方连和闻飞航。 两人这会儿脸色都不算太好，《小王子》的成功，无疑给他们也带来了很大的信心，如今在牧宿星的带头下一起创业，也算是意气风发，这会儿几个动画公司的老员工辞职，俨然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为什么会有人辞职？ 说穿了，不就是不相信画影动画，不相信他们几个学生的实力吗？ 牧宿星心中轻叹口气，他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两人身边，拍拍他们的肩膀：“我们毕竟还只是学生，又没有什么经验，他们不相信也很正常，等我们多做几个爆款动画出来，到时候多的是人愿意来画影。” 话虽是这么说了，牧宿星心中的不甘同样不比两人要少。 说到底，画影动画目前能够展现出来的作品，还是不够具备竞争力，《小王子》是很优秀，可这些年来，即使是得奖的文艺作品，哪个不是在短暂的热一阵子后，便被大众毫不留情的抛在脑后？ 如今正值动画飞速发展的时代，只是由于动画制作成本过高，艺术类动画多是短动画，在真正用以盈利的动画之中，商业动画才是真正的主流。 对动画制作人和动画公司来说，在追求艺术和内涵之前，他们首先要做的，是活下去。 《小王子》虽好，却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实际性的利益。 想到这里，牧宿星微微垂下眼眸，敛去眼中的遗憾和不甘。 现在的画影动画还是太弱了，挡不住其他动画公司的挖角，也留不住什么真正的人才，如果接下来的《is》不能展现画影动画在动画市场的强大竞争力，别说再招人了，眼下这批员工，恐怕都会选择走人。 晚上九点，三人心情复杂，各怀心思的踏上了归程。 好在三人都是年轻人，突然遭到这么个打击，心塞归心塞，很快也调整了心态，两人也不他颓废了，转而肉疼起牧宿星给员工们提高50%薪水的事情来。 “工资的涨幅会不会太高了？”方连纠结的道：“现在就开出这么高的薪水，万一以后他们不满意，又要提薪怎么办？到时候不久涨无可涨了吗？” 的确。 以常人的眼光来看，牧宿星这么一个提薪简直提得丧心病狂，从性价比的角度来看，说是当前业界的顶尖水准也不为过，但牧宿星却觉得，这个薪水给的是值得的。 一来慕兴学眼光的确很好，玫瑰动画不少员工在未来都是颇有名气的实力派，完全配得上牧宿星给的价钱，二来…… 牧宿星道：“如果我说，半年后，整个动画界的薪资水平都会迎来一个质的飞跃，你信不信？” “这怎么可能！”方连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否定，然而目光对上牧宿星充满笑意的眼眸时，又蓦地沉默了。 至今为止，自家室友已经在各方面展现了自己的高瞻远瞩，方连就是再怀疑，这会儿也不免开始考虑业界薪资水平提升的可能，他心中微动，神秘兮兮的道：“阿牧，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 内幕消息？ 牧宿星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从未提过动画行业的未来走向—— “也不算是什么内幕消息，大概从今年年底开始，上面会大力打压盗版，扶持动画业发展，”牧宿星简短的介绍道：“接下来的五年会是动画发展的黄金阶段，别看我的给的薪水好像很高，等到明年，这个薪资水平就会被更多动画公司打破。” 之所以现在就把薪资提高，除了这些员工的确与他们的薪水相匹配以外，也与牧宿星决定打造的画影动画的形象有关。 对于观众，牧宿星希望画影动画能够成功在他们心中留下“画影出品，必属精品”的印象，对于员工，牧宿星则打算物质精神两手抓——想拿高薪吗？想实现自己作为动画制作人的梦想吗？那就来画影动画吧！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牧宿星呼出一口气，认真的道：“从明年一月开始，会有更多心怀梦想的制作人，和试图捞金的投机者进入这个行业，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就打下坚实的基础。” 两人呆呆的看着他，似懂非懂。 在他们看来，牧宿星的紧张感显然是难以理解的，就算国家打击盗版，也就能让动画的数字版权好卖一些罢了，真的会有牧宿星说的那么严重，产生那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吗？ 可从二十年后回来的牧宿星却可以很肯定的说，是的！ 对于一部普通的动画来说，卖给视频网站的版权，也许就是制作组能够获得的最大收益，也是唯一的收益了，但牧宿星知道，对于一部足够优秀的动画作品来说，能创造的收益远不止如此。 在播放权这一方面，长篇动画的价格与长篇电视剧的价格相差无几，但动画的制作成本却往往会远远高于同等级的电视剧，单论倚靠独播授权费，基本不可能收回成本，对一部制作精良的动画来说，独播授权费更类似于象征意义，周边收益才是真正的大头。 在后世，一部投资一两亿的动画电影，票房五六亿，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少了，可要知道，如果动画本身质量与运营都足够优秀，那么其后续周边收益，却可能达到十几、二十多亿。 不仅如此，作为二次元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动画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它们通常能够在小说、漫画、电视剧、电影、游戏之间合理转化，其能够涵盖的商业领域包括玩具、文具、服装、体育用品、餐饮业等等，一个足够优秀的动画ip创造的价值，是非常恐怖的。 你能想象，原本堪称篮球荒漠的一代，因为一部篮球动画，从此掀起全民打篮球的疯狂热潮吗？ 一个预备出道的男团/女团，如果搭配一部质量优秀、校园偶像出道题材的音乐动画，并且由该男团/女团成员为动画配音，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如果一部动画，质量优秀到足以成为一代人的童年，那么以这个动画为中心，衍生出来的一系列的周边产品，能够取得多少收益？若是动画连载周期较长，接近十几年，这其中的红利，将足以在那十几年间，养活无数个家庭。 最重要的是…… 他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在查看系统商城中各种漫画时，无意中了解到的异位面某个特殊的“圣地”—— 水手服装店、动漫主题咖啡厅、动漫产品店、电玩店、模型手办店…… 全球最大的同人漫展、无数曾在这里首发世界顶级掌机、主机，深夜排队至凌晨开业，只为率先抢购到限量动画bd、游戏的疯狂粉丝…… 牧宿星偏过头，看向车窗外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掩去心中惊涛骇浪般的深厚野心。 ——没错，他要打造属于蓝星的秋叶原！ 想象一下，有这么一片只为动漫和游戏而存在的acg圣地—— 这里有动漫人物同款的日常向服装店，有令人垂涎欲滴的各色小吃和美味丰富的各系菜肴，并且每一种食物都能在高人气的美食动画中找到同款，一同体验动画人物享受到的美味，有世界最全面的动漫周边、最大的同人展盛宴…… 这个计划他曾经想都不敢想，不仅是因为建立这样一片商业街需要庞大的资金，更需要大量高质量动漫ip作为底蕴，然而系统的出现，却给了他梦想照进现实的可能。 对牧宿星和画影动画来说，这部即将投入制作的《is》，不过是这个庞大计划的序幕一角和开始！ …… 五小时以前，腾空娱乐，下午三点。 浅金的光线从窗台外跳跃进来，在办公桌上的地球仪上留下巴掌大的剪影。 橡木质地的书柜，两侧整齐有序的摆放着一列叫不出名字的书，中间间或插入一盆开着小花的盆栽，或栩栩如生的游戏人物手办。 一个不能再简约的办公室。 慕兴学靠在整个办公室唯一看得见奢华的皮革制沙发上，哭丧着脸冲办公室的主人抱怨：“我说秦总，这你就太不够意思了吧？不就借你家动画部门用用嘛，你至于跟我这么抠门吗？”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低垂着眼眸，专心的看着手中的报表，闻言却是眼皮也不抬一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是吗？我还以为，慕总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吃定腾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