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运过来新区的蜜桔跟副食品差不多有两火车皮, 分到了各个部分，这年头也不搞特殊化, 所有的东西干脆打平均了, 整个新区属于部队编制的，每人都有一筐子蜜桔和几样副食品，像唐小方这样不开锅不开灶的人，就把肉贡献出来, 干脆就找韩景瑜搭伙一起吃饭。 副食品有五斤，在这年头真的算很多了, 哪怕赵曼自己招工进了纺织厂，也未必有这样的福利。 还是托韩景瑜的福。 孩子们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雪枣跟麻杆儿糖，赵曼就从袋子里面一人取出来了一根麻杆儿给了三个孩子, 叮嘱他们慢点吃，特别是二娃，每次在嘴里一过就到肚子里了，囫囵味儿都没尝出来，事后又表示自己超级后悔。 分到他面前的时候特地交代：“慢点儿吃。” 麻杆儿就是用饴糖做成硬糖了以后，周围糊了一圈的芝麻，也叫“芝麻杆儿”，赵曼印象中自己小时候就吃过这种糖，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其他的收着给孩子们慢慢吃。 小孩子的幸福就是这样嘛，三不五时的给个甜嘴儿的，就高兴坏了，这要是天天有管饱，孩子就没有这种幸福感了。 大娃二娃讨到了糖飞也似的往外面跑，因为三妮子刚才也讨到了一块雪枣，几个人约好了一起分着吃。 只有三娃站在赵曼的脚边上，乖乖的把麻杆儿掰成了两半，小娃很仔细的比了一下，伸手把大的那一半给递上去：“呐！” 这是分给妈妈糖吃？ 赵曼啼笑皆非，伸手拿起来放在嘴 边上：“妈妈真吃了？” 三娃点点头。 这孩子孝心不错啊。 大的那一根给了妈妈，三娃手里就只有小小的一根了，可是比之对方是自己最爱的妈妈，心痛的感觉就没有那么明显，他再次努力的点点头：“嗯呐。” 都会说两个字了？ 赵曼真往嘴里一丢，嚼了嚼，芝麻粒是饱满的大芝麻，配着饴糖的味道可不是香喷喷的么？ 隔壁孙来娣直接看傻了，一般逗孩子的糖大人都不会吃的，这赵曼还真吃？ 赵曼是真吃了，为啥呢，这孩子好不容易有点孝心，知道感恩父母了，这就是现成的教材啊，她要让三个孩子知道，孝顺爸爸妈妈是应该的，爸妈不会让着你。 好吃，是真好吃。 而给了妈妈一半麻杆儿的三娃，此刻也开心的不得了，拿着自己剩下来的那一半麻杆儿，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小家伙还是斯斯文文的吃法。 这孩子真有意思，大人把他送去的吃的给吃了，也不哭，唐小方咧着嘴看着三娃，好羡慕人家有个神仙儿子啊。 带着唐小方拎过来的那些五花肉，足足有四斤。 史上最豪的一次过节。 赵曼忙叫二娃给孙来娣也送一小筐子蜜桔过去，上次拿了人家的没还。 隔壁家孙来娣也在做肉呢，他们家也分了一块肉，姜营长也回来过节，今年全家齐齐整整的。 孙来娣拿着那块肉发了愁。 吃了几次好吃的肉食以后，现在男人跟孩子们嘴巴都挑了，以前只要是肉，说句夸张一点的，生的都能啃，可现在还要挑味儿。 “赵曼，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肉咋做来吃好吃？”孙来娣拎着一块肉问赵曼。 这不是梅头肉吗？ 赵曼想了想，笑呵呵的说：“肥肉跟瘦肉分开切出来，肥肉用小火炸出来油以后，加点豆瓣酱跟大蒜酱油酒炒香，然后放水，放小土豆进去炖，就是咱们分的土豆里面最小的那一批，我不是叫你留下来了嘛，一定要留水，但水也不能太多了，炖个大概二十分钟后，把切好的瘦肉片放进去翻一下，瘦肉可不能放早了，不然肉就会柴，大姐你家有豆瓣吗？” 当初分下来的土豆有大有小，特别小的小土豆就让赵曼给 留下来了，平常在家做个焖小土豆，煮小土豆，铁板小土豆来吃，这种小土豆面面的，味道特别软糯好吃。 粗枝大叶做菜的孙来娣摇摇头，表示没有。 赵曼把肉放下，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进了自家厨房取出来一个小瓶子，拿给孙来娣：“我家不用，炒菜的时候你从里面取出来一勺就好，记得勺子要擦干净，我这罐子豆瓣是宝贝，要用几个月的啊。” 孙来娣狂点头表示知道了，让大妮子把刚才赵曼说的那些步骤给记下来，等会儿做菜的时候怕忘了。 “炒肥肉放点大哥平常喝的白酒，就放一点点就好。”白酒碰到肥肉，那味道才叫一个香呢，放料酒根本比不了，这些都是小妙招：“最后起锅前，放点切碎的小香葱。” 孙家都是爱吃面的，菜园子里面就种着小香葱，忙转身进屋做菜去了。 家家户户都是肉，对门也在炒肉呢，听着赵曼说完，一拍巴掌说：“好，今天我们家也跟着焖小土豆吃。” 也把隔壁给看的红眼病都犯了，这家属区个个都是军属，就姚家是个例外，部队跟农场的福利不一样，尽管朱秀英是场长，啥玩意儿都占着头一份，偏偏部队分东西，她是一点便宜都沾不上。 手没有那么长。 看着那么大两块五花肉，朱秀英的眼睛都要喷火了，偏生王莲花也问：“娘，咱农场今年咋没发肉呢？” “发啥，能发啥，你以为谁都有肉吃？”朱秀英火大极了：“没啥东西好发，上次好容易砍回来一刀五花肉，让你给糟践了。” 这说的是上次赵曼带着几个孩子过来蹭饭那事儿。 王莲花嘴一扁：“那我也不好撵人啊。” 话是这样讲，心里就憋着一口气没地方撒。 可见，不光是赵曼拿姚家那几个没有办法，朱秀英又能拿赵曼有啥办法了，而且隔壁住着，人家就要你看着她们好，让你眼馋。 偏赵曼跟后脑勺上面长了眼睛一样知道她眼馋，手里拎着唐小方那一刀肉，自己一刀肉，两块晃眼睛的五花肉，笑眯眯的说：“得，这天气肉也不能放，就只能做了呗，小唐你到时候过来吃饭，今天咱们先拿这块瘦一点的做红烧肉，明天拿那块肥 一点的做回锅肉，等我炸出来点肉油你带回去，回头可以拌面吃。” 肉油耐放。 唐小方是乐呵呵的性子：“嫂子你看着安排就好，我就一吃饭的人，没有资格挑三拣四，回头吃完饭我帮忙收拾。” 有这觉悟，以后找媳妇儿看来不困难。 “对了韩景瑜呢？”赵曼问。 “韩营长在单位看着发肉，他是领导必须在，等会儿还要去慰问一下老兵。”唐小方说。 当然，部队也是什么人都有，韩景瑜是个领导，过年过节的有多少场面上的功夫要做。 朱秀英就站在院子里面，看着人家的五花肉，眼睛都快要爆出来了。 部队的福利好啊，比农场要好多了，她们才发了几个红糖月饼，另外也发了一筐子桔子，这桔子也不耐放她也不能给家里弄太多，最后还是给农工和知青都发下去了。 要说橘子家家户户都有，一般老人不馋这个，他们就馋肉。 馋大米饭，馋大馒头，可农场的福利没有那么好，发不出来这么多肉干脆就没发，副食品也没有，她就想吃雪枣和麻杆儿糖，去年过年的时候农场也发了雪枣，她给扣下来十几斤，都偷偷的藏自己衣柜里面，晚上等王莲花他们睡着了，才偷摸摸的拿几个吃。 谁知道到了春上还没吃完，味道渐渐的变了，她好险没拉肚子拉死。 最后被人知道了，还骂她缺德，克扣人跟农工的福利不说，在自己家都要吃独食。 可要是发肉，怎么都能吃完的，要是农场给发肉，她能一人身上割出来一刀你信不信？ 于是没有发肉的朱秀英，盯着隔壁家的当场就发作了红眼病，甚至觉得唐小方来韩家蹭饭是没安好心，嘴里骂着：“老实本分的人哪有肉吃，你还想吃肉，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你也配吃肉？” 这话是对着儿媳妇王莲花骂的。 王莲花心说这糟心婆娘，老娘也没惹你啊，你馋人家肉，冲我骂骂咧咧个屁的劲，等哪天你老了落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面上还挂着笑：“娘，今儿可是中秋，咱们也做点好吃的吧，我去市场上割点肉咋样？” 因为是过节的关系，市场上还多杀了一头猪 ，怕各家各户挤着着好日子砍肉没肉买，部队今天都分了肉，去市场上买肉的一般都是农工和牧工，所以今天的肉应该不用去抢。 是的，有肉票也没用，市场上虽然天天都杀猪，可去的晚了不是没得卖了，就是没有啥好肉了。 看到隔壁家的烧肉吃，朱秀英哪有不馋的，嘴里虽然还骂着，可是给了王莲花一个眼神，还是叫她快去市场砍肉，比去的晚了最后只有排骨瘦肉这样不利索的地方了。 这种人的嘀嘀咕咕影响不了赵曼的好心情，前几天还在说红烧肉的事情，今儿就发了五花，她这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哼着小曲儿就开始洗肉了。 孩子们听到汽车的声音早就跑了出来，前段时间二娃脑海中被疯狗病缠绕了两天，此刻总算是摆脱了阴霾，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五花肉看，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赵曼：“得，对着生肉你就能流口水，小老二我觉得你真是有点水平。” 二娃吸溜了一下口水，压低了声音说：“老实说，王莲花这人看着不咋地，可是做的红烧肉还可以，我到现在都忘记不了这味道哦。” 这几个孩子不大喜欢隔壁家的，竟然直接管姚红兵姚红旗的娘的大名叫上了。 “没规矩。”赵曼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自己养的儿子心疼就没有拍多重：“等你吃了妈妈做的红烧肉，就不会惦记别人家的肉了傻儿子。” 那当然，二娃心里自豪的想，我妈妈是全天下厨艺最棒的妈妈。 二娃憨憨的笑着，就守在赵曼跟前，跟个小跟屁虫一样，一会儿叫一声“妈妈”，今天这句妈妈叫的比三娃还勤。 “韩景瑜有没有说几点回来？”赵曼一边切肉，一边问唐小方。 “快了吧，他说是九点半。”唐小方准备看一眼时间，就瞧见赵曼手腕上带着的那块被改小了的劳力士：“嫂子你带着的是韩营长的表吧。” 韩景瑜平常很低调，手表都是藏在袖子里面的，就唐小方眼睛尖，知道他有块劳力士，没想到这么珍贵的手表他说给嫂子就给嫂子了，不仅给她了，连腕带都改小了。 这恩爱秀的呀！ 红烧肉烧好了以后放锅里炖着，因为今天是过节的缘故， 另外还炒了一个她最拿手的韭菜鸡蛋。 另外拍了一大盆黄瓜，另外切了点肥一些的五花肉，给炖了一大锅的小土豆。 这大锅里面煮红烧肉，小锅里面满满煨小土豆，香味霸道的到处乱窜，就连唐小方也在心里想，难怪韩营长最近都不常在单位吃饭了，敢情是要回来吃嫂子做的大餐啊。 正给红烧肉收汁的时候，韩景瑜回来了，还没有进屋就闻到了这一条街的香味，从孙来娣家开始，到对门家里，一直走到自家门口。 确认是自家媳妇儿造出来的味道没错了。 屋子里面的人没有感觉，可外面站着的韩景瑜已经被勾得食指大动，还没有走进门就问：“赵曼你又做啥了？” 品品，这不是人家第一次做好吃的呢。 赵曼在厨房里面跟唐小方说话，眉眼间都是笑意。 唐小方这小伙子当初给调过来的时候，也是比着精神小伙的目标给找来的，样子有多帅气有多帅气，一米八几的绥德汉子，眉眼也好看，站在那里就跟一幅画一样。 他问话的时候屋子里面还吵着，赵曼没有听清楚，等看见是韩景瑜，赵曼忙笑着打了个招呼：“才回来啊，就等着你开饭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六点，九点半才回家，当领导的人就是过节也比一般人都要忙些。 “孩子们呢。”韩景瑜转移了话题。 米饭和肉菜的时间卡的很好，说是九点半开饭就刚好是九点半，他一走进去，红烧肉刚好收好了汁，酱红色的汁液淋在红烧肉上头，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孩子们闻到了香味就往家里跑，二娃跑在最前头：“我今天要吃两碗饭，妈你今天煮饭煮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