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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礁石被冲蚀得满目疮痍的样子来看,这座珊瑚礁已经在海上屹立了很长岁月,但它却像是刚从水底升起来似的,只有很少一些牡蛎紧紧贴附在岩石表面,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可以吃的东西。由于岸边总是波涛汹涌,捕鱼也不可能。我每天用很大的气力,使劲撬开紧闭的牡蛎壳,取出肉来,就着岛上低凹处的一丁点积水咽下去。我的肚皮只能填个半饱,连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平也不可能。 我这样半饥半饱地在岛上挨磨了好几个昼夜,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脱离险境的办法。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又遭到一次无情的折磨。 这是一个晴朗的月夜,圆圆的月儿像是一个银盘子,高高悬在天顶,明亮的月光把海面映照得十分清楚。我因为心里有事睡不着,正躺在一块礁石旁边,迷怔怔地瞅着月光下的大海。忽然海水沸腾起来,发出可怕的咆哮声,卷起一道道小山样的大浪,横扫过开阔的海面,对准小岛猛扑过来。 坏啦!潮水涨起来了! 刹那间,我的睡意完全消失了,顾不上身子软乏,连忙一骨碌跳起来,朝着最高处奔跑。我知道,这是满月时特别凶猛的高潮。 潮水比我估计的更加猛烈得多,也迅速得多。我还没有跑上岸坡,它就高声吼叫着,从我的身后猛扑上来。我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就地卧倒,紧紧搂住一块突出的礁石,让狂暴的潮水从身边涌过,盖没我的头顶,扫过岛面和岛心的礁湖,再哗地一下退落下去。 在慌乱中我不小心,那块刻满记载的船板木和手里的小刀,一下子被波涛卷走了。潮水退后,我想把它找回来,早已没踪没影。 这一下我真傻眼了。这个记录了一段中国古代航海资料的珍贵文物,在南极冰块下封冻了许多世纪,好不容易才落到我的手里,随我历尽艰险漂过了大半个太平洋。一路上我小心翼翼地保护住它,突然丢失了,怎不感到可惜?失去了证据,以后我向人们说起,谁肯相信呢?再说,那些古代沉船水手虽然早已不在人间,但是他们曾经眼巴巴地盼望把信息送回祖国,我也对不起他们呀!小刀丢了也很可惜,我怎么剥礁石上的牡蛎壳呢? 潮水在天明的时候下落了,露出了一大片水下礁滩。我朝那儿一看,不由高兴得跳了起来。在礁石里露出了一块木板,和我丢失的船板木很相像。我十分明白,海水下降是暂时的,很快还会上涨起来,若不抓住机会及时拾回来,再被冲走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我看准了目标,连忙三脚两步冲了过去,企图赶在潮水重新上涨以前拾回它。但是我晚了一步,还没有跑到跟前,潮水已经哗哗地涌了上来,逼迫我只好收起脚步赶忙后退,站在水边耐心等待新的机会。心里七上八下的,深怕在这一次涨潮中,会把它冲走。 等到潮水再落下去,我快步跑过去一看,它的木质、颜色都和我丢掉的那块一模一样,也是一块破船板,却不是我要找的原物。我再仔细一看,旁边还有一柄青铜剑,剑柄上刻着一行模糊不清的篆文:越王【踐三年,鑄於】稽,很像是中国古代宝剑的格式。 这真太意外了!是大海玩弄的魔术,把我的小刀和刻满字迹的船板木变成这两样东西,还是本来就藏存在这儿的古代遗物?我高兴极了,伸手想去拿,却不能撼动分毫。原来它们都紧紧地胶结在礁石里,生成珊瑚礁的时候就沉落在这儿的,时代非常古老。 潮水又在我的身边哗哗地喧响了,我撬不动青铜剑,心慌意乱地握住一个石块砸下了一小块木片,扭转身子就逃跑了,新的发现激励着我,打算等待潮水退落下去再作一次冲刺。但是大海已经恢复了常态,潮水不再大涨、也不大落了,翻来滚去的波涛又封住了水面,使人望而生畏,不敢往前再迈一步了。 我坐在岸坡上,手捧着从水底找到的木片慢慢理着头绪,觉得像是做梦似的。命运像是给我开了一个大玩笑,把我从古荆州带到冰天雪地的南极大陆,然后又带到神秘的幽灵岛和鸟岛,最后把我孤零零地撇在这儿,用这块小木片换去了我所有的一切。难道这就是我漂洋越海追求的东西?难道这就是慷慨的大海爷爷赏赐我的最高奖品? 我搔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不由恍然大悟。青铜剑是中国古代的遗物,它很可能和我丢失的那块船板是同一艘沉船遗留下来的。这个波涛喧天的珊瑚礁,必定就是我要找的环洲。 按照船板上的记述,他们是从一个名叫【桑的地方返航,途经这儿不幸触礁沉没的。由于没有航行工具无法离开,四周暗礁密布,水势险恶,也不能抛下易碎的浮标瓶向外界求援。他们只好别出心裁,在一块破船板上刻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够落到人们的手里。他们曾经到达过一个遥远的国土,想把那儿的情况告诉祖国的亲人,心里不知有多么焦急。他们不知在这儿被困了多少日子,生活一定比我艰苦得多。 想不到的是,得到这个消息的我,竟也被困在同一个荒凉的礁岛上。我会不会落到和他们同样的结局?我两手空空的,没有小刀和木板,想用同样的方式送一封信出去也不可能,真为难啊! 我焦急不安地在岛上兜着圈子。日子一天天过去,饥饿、干渴和焦虑,把我折磨得支不起身子。我也记不清是困在这个孤岛上的第几天,我正迷迷糊糊地躺在礁石上,听着身边无休无止的波涛轰鸣,忽然听见几声快乐的鸟叫声和一阵嗡嗡的马达声音。我好奇地睁开眼睛一看,啊哈!原来是我的最亲密的伙伴小海鸥,一架灵巧的小型直升飞机跟着它落下来,机门打开,从舷梯上走下来我在故乡古荆州城边结识的考古学家杨思源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