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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计甚妙,李义海在礼部浸淫多年,虽行事作风上颇有些汲汲营营,但在礼制法度上很有章法,尤其是家里后生品行甚佳,听闻次子勤奋刻苦,今年秋闱也许能博个好名次。 如今世家还是蒙阴居多,能有勇气和自信下场,实在是后生可畏。 保了李义海,给他留个全名,不仅能把礼部收入囊中,更能借此压制沈党骨干孙少怀,还可以拉拢李家后生,如此一举多得,圣上英明! 雍理见乌弘朗等人领悟,可算是舒心了些。 不过乌弘朗能看懂,沈君兆的应声虫们更是一眼就透。 雍理做好了周栋文等人搞事的心理准备,乌弘朗也放下立后之事,调转矛头对准周栋文,就等着他说一句,自己怼三句。 周栋文也的确是在打腹稿,沈相已经决定放弃李义海,今天他们就必须把他摁死,否则让皇帝拉拢,后果不堪设想。 腹稿完毕,周左丞正要出列,就见最前头的玄色朝服微动,沈君兆先一步出列。 周栋文一惊,心下惭愧:到底是自己慢了些,还需要沈相亲自上场。 大雍的亲沈党毫无疑问全是百年世族,这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瞧不上泥腿子上位的雍氏皇族,但对数百年绵延不绝的沈家十分敬服。 沈争鸣没能登极,他们已经遗憾喟然;如今沈君兆比父亲还要优秀卓绝,他们更是卯足了劲,一心想要摆正统,扶圣君。 一群资深‘沈吹’正等着他们英明神武的沈相轻描淡写怼死皇帝,摁死李义海,完美终结早朝,谁知…… 沈相轻描淡写有了,也终结了早朝,但没怼:“臣,无事启奏。” 周栋文等人:诶??? 雍理可不会错过这机会,他当即起身,给了赵泉一个眼色。 赵泉立马扬声:“退朝!” 朝会散了,李义海的事暂且搁置,所谓明日再议,就有很多变数了。 李义海浑身冷汗浸透,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周栋文等人冷眼看他,反倒是他的死对头乌弘朗友好地扶了他一把:“李大人,圣上仁义,莫要忘恩。” 李义海:“……” 周栋文:“呵。”拂袖离开。 李义海就差嚎啕大哭了:造的什么孽啊,他就不该贪那什么皇亲国戚的虚名! 朝会结束,还有御庭议事。 通俗点讲,朝会是百官聚一起,开的是大会,汇报和总结居多,很少在朝会上解决问题。 御庭议事是小会,能够参与的全是正一品的内阁大臣,仅有三人,但却握有大雍朝重要的决策权。 沈君兆身为内阁首辅及中书省左丞相,当然是第一人。 另外两人,一个是三公之一的钱公允钱太师,另一位是挂名的右丞相孙田和。 钱公允虽贵为帝师,但却是个不站队的老狐狸,终日笑眯眯的,左也好,右也好,和稀泥的本事一个顶仨;孙田和是沈争鸣故旧,也是孙少怀的亲爹,哪怕他装得再中立,也是妥妥的沈党。 所以这御庭议事,真正主事的就是雍理和沈君兆。 往日里钱公允和孙田和就是旁听加附和,专职和稀泥,但今天这两位老臣都有点头疼。 明显圣上和沈相在处置李义海一事上有了分歧,他俩夹在中间,实在难办。 雍理已经换下朝服,穿了身轻便常服坐在龙椅上:“太师,关于李义海的处置,您老有什么意见吗?” 钱公允心道:来了来了,老臣只能称病告退了! 身为帝师,钱公允博学多识,张口便是引经据典,琅琅数语,听的人通体舒泰,就是吧…… 孙田和翻个白眼:您他妈唱诗呢,重点是什么! 没错,钱公允说了一大堆,愣是没给出一点建议,最后更是重重咳了几声,歉意道:“老臣身体欠佳,可否先行告退?” 雍理:“…………” 钱公允握拳抵唇:“咳咳咳……” 生怕太师把心肺给咳出来,雍理只能道:“老师既身体不适,便先回府吧。” 钱公允谢恩,从离殿的步伐来看,十分老当益壮了。 老狐狸跑了,孙田和可不想留着当夹心饼干,连忙拱手,也是一套华而不实的说辞,最后重点落下:“陛下,臣这喉咙十分不适,咳……咳咳……咳咳咳……” 好家伙,又一个想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的。 雍理其实不太想和沈君兆一对一,但这孙田和本就不和他一心,滚了也好,省得他二打一:“孙相切莫劳心过度,朕心疼。” 孙田和立马感激涕零,又是一顿歌功颂德,可算是离了殿,逃之夭夭。 偌大个御庭殿,只剩下雍理和沈君兆二人。 雍理瞧瞧一身刻板朝服,仍旧好看得不像凡人的内阁首辅,努力板着脸:“李义海向来乖巧,怎得沈相如此无情。” 本以为沈君兆要同他阴阳怪气半天,谁知道沈相开口便是:“臣不愿陛下立后。” 雍理心怦的一跳。 御庭殿的太监宫女们脸色煞白:天呐,沈相这是把谋反之心摆到明面上了吗! 雍理强压住心跳,淡定道:“沈相何出此言。” 沈君兆却瞥了眼殿里伺候的人,轻声道:“炎炎夏日,屋里沉闷,臣许久没与陛下手谈,不如去雨榭亭一叙。”